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142章 辰哥兒策略
    第142章 辰哥兒策略

    文昭帝終于在一沓子書稿奏章中翻到了宋景辰遞上來的那本策論, 說是本子,不如說是折頁,封皮上寫着:“皇帝陛下親啓” 幾個大字。

    就這幾筆字寫的,文昭帝看得直搖頭。

    實話實說, 宋景辰的字得看跟誰比, 跟他們數理班的孩子比, 寫得真不算很糟糕, 同科舉班的學生比,真不咋地。

    若是同文昭帝這樣的書法大家比,那還是別比了。

    大夏朝選用人才有四好, 長得好,說得好, 幹得好,寫得好。

    滿朝文武的書法沒有一個是看不過去的,尤其臣子們都知道皇帝酷愛書法,私下那更是勤學苦練, 不求被皇帝待見, 但絕不能讓他讨厭, 書法不好恰恰是文昭帝所不能容忍的,所以, 滿朝文武不說個個都是書法家吧,那也差不到哪裏去。

    文昭帝看慣了好的, 再看宋景辰這兩筆小字兒, 當真是“耳目一新。”他指着封頁上的幾個大字對張公公道:

    “這宋家倒是個實誠的,沒有找人替小孩子代筆。”

    張公公一聽這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就是看你順眼,不好也是好, 看你不順眼,好也是不好,好壞還不全是帝王的一句話。

    張公公忙陪笑道:“是啊陛下,老奴看這孩子的字雖無定勢,卻也筆畫舒展開放,頗有灑脫自由之意,加以時日多加訓練,必能寫出一手好字來。”

    文昭帝點點頭:“辰哥兒如厮美玉,如何能缺了一角,這樣,把朕這裏的字帖拿去幾幅叫他臨摹,就讓他從楷書練起。”

    “叫他每日臨摹一篇,月末把臨摹好的字拿給朕看,順便叫翰林院那幾個書法不錯的老家夥抽空給指點指點。”

    張公公忙稱是。

    文昭帝打開折頁,通掃一眼,不由揉了揉額角,又把折頁遞給了張公公,道:“算了,還是你來念給朕聽。”

    張公公嘴角抽搐,看到了吧,這實誠雖好,可實誠他不受用呀,以陛下對書法一道的品味,看到辰哥兒這兩筆小字兒能不如鲠在喉?

    文昭帝在禦案後坐下,張公公展開折頁開始念——

    耕牛者,農事之本,百姓所仰。

    其筋角為弓弩,皮囊為帳幕、甲胄、履靴之屬,可利軍備。

    功用之大,利國利民。

    然,歷代皆不解牛之乏,何也?

    曰有四難——

    一曰:一牛三四載始成,一載得一子,不利繁衍。二曰:飼牛所費甚大。需粟草水源之多,且疫病威脅不絕,養之不起。三曰:耕牛惟春夏而用,忙則不足,閑則皆廢,亦民所不願。四曰:今市上一牛十銀,屠之則肉值三十,雖禁屠牛,利之所在,難以制止。

    是故,吾亦不能解此千古之難也。

    張公公:“……”

    文昭帝:“……”

    宋景辰這段話開篇先講耕牛的用處很大,又講歷朝以來養牛面臨的實際困難,最後來一句,前輩們全到解決不了的問題,自然我也解決不了。

    文昭帝擺擺手,“接着給朕念,朕倒好奇這孩子後面怎麽同朕交差。”

    張公公依言繼續——

    然,事無絕對,本末相因,人之用牛,用其力大,若思省力之法,豈不亦減牛之需乎?今二十畝之地得養五口之家,若得一畝養一人,豈不亦脫牛之依乎?

    粟多,且農有餘糧餘財,養牛之困豈不自解乎。

    宋景辰這段話簡單來說就是雖然養牛的問題我解決不了,但我可以想辦法減少對耕牛的依賴,如此也算變相解決了地多牛少的問題。

    如何解決對牛的依賴呢,兩方面:第一想辦法讓農耕更省力,第二提高糧食産量。

    以前老百姓種二十畝地才能養活一家子,沒有牛幫着幹活,單純靠人力種二十畝地自然很難,但若是四畝地就能養活一家子人,豈不是就不必非得用牛了?

    農耕省力,畝産提高之後,老百姓手裏自然就有糧有錢了,養牛的難題也迎刃而解。

    文昭帝來了興趣,說得好,既然養牛的困難無法克服,為何不想辦法減少對耕牛的依賴呢?

    見帝王目光灼灼,張公公繼續往下念——

    然,此上種種,不離格物之道。故,朝廷當重格物之才,是為百年之計。

    聽到這句話文昭帝樂了,繞一圈,合着你這是給朕畫大個餅順便再往陳宴安那數理書院上貼金呢。

    你倒給朕說點兒實在的,告訴朕如何使農耕省力,如何提高糧食産量?

    文昭帝示意張公公繼續。

    張公公:“辰之建議,需徐徐圖之,靜待花開,絕非一日之功,若論立杆見影之法,辰有一策……”

    文昭帝精神一振,好奇小孩所說立竿見影的良策是什麽。

    大殿中,張公公抑揚頓挫的聲音繼續着,文昭帝臉上的神情幾度變化,直到張公公話音落地,文昭帝霍然起身,拍案叫絕!

    ——妙,妙,實在妙極,好一個分期付費!

    實難想象此為一八歲幼童所寫,當真是天降奇才。

    皇帝在禦案後來回踱步,顯得興奮激動。

    張公公道:“陛下,這策論上署名處寫了宋家兄弟三人。”

    文昭帝擺擺手,“即便是兄弟三人所寫,能反其道而行想出減少對耕牛依賴的主意,非辰哥兒莫屬,處處不忘給陳宴安那數理院貼金的除了他還能有別人嗎?

    “陛下聖明。”

    “不過這後面所說‘分期付費,官家出租’的謀略倒不像是他一個八歲孩子能想出來的,當是他哥哥的主意。”

    “不過此等奇思妙想,說不得哥哥也是受了弟弟的啓發。要知上次辰哥兒在書院那番話亦是如此,辰哥兒此子,四字可概之——”

    打破常規!

    皇帝龍顏大悅,張公公樂得錦上添花,跟着一塊兒猛誇,心裏卻不由感嘆:什麽叫來得好,不如來的巧。

    宋景辰的策論寫得好嗎?

    當然是好的,尤其是他這個年紀能寫出這樣的東西來,尤為難得。

    但你寫的好,皇帝就要賞識你嗎?

    不盡然。

    皇帝什麽樣的好策論沒有見過,滿朝文武有幾個人沒點過人之處?

    為何獨獨宋景辰能讓皇帝龍顏大悅,還不是皇帝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發愁糧食,人正餓的時候上菜自然是格外香。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小孩正合了皇帝的眼緣,皇帝重用一個人不代表會喜歡他,但皇帝喜歡誰,必會重用。

    ……

    拜小孩制造那滴漏水鐘所賜,秀娘對三郎和辰哥兒回家的時辰把握的極準,每次都是在滴漏上的浮标卡到申時與酉時中間位置時,爺倆前後腳進門。

    今日這水鐘的浮标都卡到酉時,三郎到家好半天了,辰哥兒咋還沒回呢?

    宋三郎也有些納悶,放心不下兒子,就要出門去迎迎,還未起身就聽見外面廊下李把式激動的叫喊聲:

    “恭喜主家,賀喜主家,天大的喜事呀,咱家大公子高升了!”

    聽到外面動靜,宋大郎第一個拄着拐從屋裏一瘸一拐地跑出來,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這還沒好利索呢,王氏怕他又摔倒,忙緊地從後面跟出來攙住他胳膊,宋大郎急聲道:“什麽高升了,高升什麽了,茂哥兒他人呢?”

    李把式忙一拱手,滿臉喜色道:“大爺,皇帝陛下今日巡視翰林院,親自提了大公子的官兒,說是升為,升為……”

    李把式一着急把宋景茂同他說的官職名給忘記了。

    可給宋大郎找急的,一疊聲催促道:“茂哥兒升了什麽官,你倒是說明白呀。”

    李把式抓耳撓腮急出一頭汗來,越急越想不出來,明明感覺話就在嘴邊兒,這會兒一家子都出來了,宋二郎湊過來提醒道:“我們茂哥兒如今是庶吉士,可是升了翰林編修?”

    李把式搖搖頭。

    宋二郎倒吸一口氣,有些不敢相信道:“難道是翰林侍講學士?”

    聞言李把式猛點頭,“對!對!對!二爺說得沒錯,我聽景茂公子說的就是什麽侍講學士的。”

    秀娘眨了眨眼,不由拉着宋三郎的袖子,好奇道:“三郎,這侍講學士是幹什麽的,幾品官呀?”

    宋三郎笑了笑,道:“依照我朝法度,庶吉士并無品級只能算是預備翰林,正常來講預備翰林通過考核之後方可升編修,再由編修一點點往上升,茂哥兒這是被陛下破格提拔直升翰林侍講,乃是從五品的官員。”

    “五、五品!” 秀娘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喃喃道:“那豈不是茂哥兒比你的官還要大。”

    宋三郎笑道:“這是自然,為夫只是不入流的八品小官,不能同茂哥兒比。我朝進士七品起步,茂哥兒連升二級,确切的說是連升三級,當是皇帝對茂哥兒極為看重才會如此破例。”

    聽三郎如此一說,一家子更為激動,宋大郎跟個孩子似地撲在老太太身上,抱着老太太肩膀,眼圈兒紅得不行,哽咽道:“娘,茂哥兒他出息了,他真出息了。”

    老太太到底是見過世面的,雖然激動但也不像宋大郎這般失态,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是啊,我大孫子是出息了,瞧你這當爹的沒出息勁兒。”

    宋大郎老臉一紅,別過臉去。

    王氏亦是激動不已,問李把式,“茂哥兒呢,茂哥兒怎麽沒回來。”

    “大公子帶着兩位少爺去吃酒樓了,說是慶祝一番。”

    “這孩子,咋就他們仨一塊慶祝,這麽大的事不得一家人熱鬧熱鬧,他去哪個酒樓了?”

    李把式正要回話,宋三郎開口道:“大嫂,茂哥兒做事向來有章程,他這般做定是有他的道理,不若等他回來,找個時間我們一家人在慶祝。”

    “對對對,我們先別激動,這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呢,怎麽就突然連升兩級了,回來問清楚為好。”宋大郎贊同三郎的意見。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天大的好事,一家人擁着老太太去堂屋小廳等着仨個小的回來。

    這邊宋景茂帶着仨小孩上了京城才新開業不久的薛家酒樓,蕭樓易主落到範家手上幾年後經營不善,地位大不如前了,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加上背後隐隐有皇後娘娘同太子的背景,仍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樓。

    薛家酒樓同蕭樓開在同一條街上,實際上京城有名氣的酒樓幾乎全都開在大相國寺周邊。

    這會兒正是吃晚飯的點兒,樓裏聲音嘈雜,一樓大廳幾乎坐滿了人,小二端着酒菜在上下樓之間快速穿梭,宋景茂帶着人往樓上雅間走。

    跟着哥哥往樓上走時,宋景辰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想的那“回鍋肉”還沒來得及研究呢,回頭兒還得搞起來。

    一行人上到三樓,周圍明顯安靜下來,因為沒有提前預定位子,雅間兒這會兒是沒有了,不過靠窗的散座還有,酒樓夥計熱情招呼着幾人落座,一一倒上茶水笑道:“咱們樓裏請來的掌勺廚子做羊肉一絕,各種羊肉信手拈來,幾位可以試試我們大廚的拿手絕活——清炖羊肉。”

    羊肉有膻味兒,敢拿“清炖羊肉”做招牌,可見确實是個不凡的。

    宋景茂接過對方送上來的菜單,粗掃一眼,道:“那就來一份清炖羊肉,另外再來一份紅燒泥鳅,一份涼菜一份素菜就好。”

    郭午聽得一愣。

    他爹每次請客都是大手筆,客人吃四個菜飽,那絕對要點八個菜,寧可浪費,絕不可讓盤子裏的菜見底兒,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請客這般摳門,就點這幾個小菜?

    郭午目光閃了閃,心說大哥看着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的,怎地做人這般不排場。

    小孩藏不住表情,宋景茂朝他笑道:“如今中州大旱,數百萬百姓面臨食不果腹、甚至缺水斷食,小午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大哥便也不與你見外了,咱們幾個夠吃就好,不好浪費。”

    宋景茂雖初入官場,卻也懂為官之道,在外的一言一行當慎重,尤其是風頭正勁時,他被皇帝如此破格提醒,不知多少人羨慕妒忌恨,等着挑他毛病呢。

    此處不是雅間,外面人多眼雜,且能來這樓裏之人皆為士紳名流,尤其是二樓、三樓的人更是不簡單,小心使得萬年船。

    聽宋景茂如此說,郭午忍不住臉一紅,明白自己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了。”

    辰哥兒同睿哥兒看向大哥的目光皆為敬佩,宋景辰想着自己剛才滿腦子燒泥鳅,紅燒肉,小臉兒不自在。

    宋景茂摸了摸他頭,笑道:“坐着別動,一樓有賣冷飲子的茶娘,大哥去給你們買。”

    宋景茂起身正要往下走,鎮國将軍府的人上樓了。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