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他與鎮國将軍府的恩怨該了結了。
宋景辰向三郎闡述了朝廷搞基建帶來的種種好處, 他自己把自己說得都有些熱血沸騰,本就明亮的眼睛發着光。
三郎不忍心打斷兒子,在一旁耐心聽完,抛給兒子一個問題。
“将滄河水引到中州無疑是個耗時極其巨大的工程, 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以及財力的支持, 若是五年不成, 十年不成, 甚至于二十年不成,我兒當如何向朝廷交代?”
景辰道:“爹,這好辦。”
三郎挑眉看他:“?”
景辰解釋:“爹, 我都想好了,陛下只需幫忙出人, 錢財的事我們可以不用麻煩他。”
“不麻煩他?那你要麻煩誰?”
“爹,我現在有多少家産可以繼承。”
三郎“呵呵”。
景辰:“爹——”
三郎:“我不光是你爹,更是我孫兒的爺爺,你好歹給我孫子留點, 別讓你兒恨你。”
景辰被逗樂了。
“你還敢笑。”三郎斜了兒子一眼, “爹是不是平日裏給你的銀子太多?以致于讓你把錢不當錢了。”
宋景辰忙給三郎捶捶肩, 又倒了一杯熱茶遞上去,“兒子是什麽樣的人, 爹爹還不了解嗎?您放心,虧着誰我也不能虧着我自個兒, 我不是叫爹花錢, 我是叫爹投錢。”
三郎瞥他:“少灌迷魂湯,換個說法你也是把爹的銀子打水漂。”
宋景辰手一縮, 遞出去一半兒的茶杯又被他收回來。
宋三郎:“……”
宋景辰嘴巴一癟道:“爹信不信我拿出去給別人灌,他們得上杆子求着給您兒子送錢。”
宋景辰生來就是拿捏人的高手, 他的好意你若敢不領,他收回來的速度比放出去的速度還快,讓你覺得好像自己失去了點什麽一樣。
三郎給了宋景辰一個“看把你給能耐”的眼神。
景辰道:“世人都言呂不韋一生之中最為劃算的一筆買賣便是扶持秦異人上位,兒子卻覺得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呂公最不後悔的一件事當是他投入銀錢無數,耗時數年而成就的《呂氏春秋》。
對那些普通老百姓來講,錢財自是求生之本萬萬少不得,可對我們這樣的人家來講,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花出去了才是自己的。
前有富可敵國的蕭家,後有靖王、鎮國公府之流,置身權力的洪流中,誰又敢說自己會不被權力反噬?
既使戰戰兢兢不敢行差走錯,運氣不好礙了人家的眼,說不得也是落個抄家的下場。”
頓了頓,景辰認真道:“所以,兒子要用萬貫家財鋪路,為爹爹,為我們宋家謀一個‘免死金牌’。
兒子要讓朝廷欠我們宋家一個天大的人情,縱然朝堂之上風高浪急,只要民心站在我們宋家,爹爹同大哥便能立于不敗之地。”
宋三郎整個人為之動容!為兒子的孝心動容,為兒子異于常人的獨特思想動容。
過完年辰哥兒他才剛剛滿十六歲,年十六而能有此論者,放眼整個大夏朝無人能出其右!
這般厲害的小子是自家兒子,天下沒有那個父親會不驕傲,孩子不就是要點錢嗎?
給他不就行了。
宋三郎穩了穩情緒,端起老父親的架勢,“倒是有些與衆不同的想法,不過引滄河水入中州府絕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你在這裏同爹爹紙上談兵畫大餅沒用,這引水的難度幾何,工程如何實施,需得克服那些難處,大概的人力、物力、用時估算,你都得做到心中有數,等你真正做起來,就知道這知與行之間隔着萬水千山。”
三郎說了一大堆,聽在景辰耳朵裏其實就一個意思——爹爹同意打錢了。
兒子沒有在南州鹽稅一事上鑽牛角尖認死理兒,又能有這般見地,宋三郎“老”懷甚慰,本想父子倆喝上兩杯,又想到是國喪期間,只得作罷。
辰哥兒所要做之事非一朝一夕之功,眼下新皇才剛剛坐上龍椅,屁股沒安穩之前皇帝也沒功夫關心這些民生之事。
皇帝的當務之急是對忠心追随自己的屬下“論功行賞”,對那些不安分之人威懾鎮壓。
茂哥兒這次雖然立了大功,但畢竟宋家站隊最晚,一個蘿蔔一個坑,許多好位子早就被皇帝還是太子之時就許出去了。
與其讓皇帝難做,讓被搶了位子的人嫉恨,倒不如茂哥兒以退為進“主動”為皇帝着想,留在原職。
這議政閣大學士看似職位不高,沒有什麽實權,實則權力大小全看皇帝的信任程度,只要皇帝對茂哥兒足夠信任,茂哥兒便是有了通天的權力。
尤其,新帝自來身子骨弱,怕是沒有精力每日處理那些數不清的奏折,對這議政閣的依賴不會少……
京城。
新帝趙鴻煊正在為如何安排宋景茂之事犯愁,他是打心眼裏對宋景茂看重,年輕有為,有魄力有手腕,遇事更是有大将之風,好好培養,必将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只是看重歸看重,身為帝王,比看重更為重要的便是權衡各方利弊。
思來想去,他實在是想不出哪個位置既不委屈宋景茂又不妨礙效忠他多年的其他下屬。
正犯愁之際,內侍跑進來禀報,說是宋學士在外面求見。
“微臣見過陛下。” 宋景茂跟随內侍進來禦書房,朝着趙鴻煊躬身行禮。
“宋卿家免禮。來人,賜座。”
宋景茂忙惶恐“謝恩”,卻是不坐,趙鴻煊連說叫他不必拘禮,他這才小心翼翼地虛坐椅凳一角。
他這番做派與那些自視功高,理所當然等着趙鴻煊論功行賞的大臣形成鮮明對比,這讓趙鴻煊極為受用。
宋景茂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太子周圍的圈子早就形成壁壘,彼此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他一個新加入的,又是一進來就立下奇功風頭蓋過衆人,自然而然會成為這些人都眼中釘,受到天然的排斥。
對此,宋景茂早有心理準備,他不在意這些人的态度,趙鴻煊與趙敬淵才是他的目标。
不在意歸不在意,他也不介意給這些對他有敵意的人上上眼藥。
君臣各自落座,宋景茂這才道:“陛下繁忙,本不該前來打擾,只是有一事需得向陛下請示。”
趙鴻煊示意繼續講。
宋景茂這才道:“陛下,這議政閣原為先皇臨時騰退出來放雜物的閣樓,有些失修,這幾日風雪交加,屋頂四處漏風灌雪厲害,實在影響同僚們辦公。
臣原想直接去找內務府的人來修繕一番,想到近日來外面對臣的風言風語,又唯恐傳出去不定又傳成什麽樣子,故來請陛下旨意,着內務府的人前去看看。”
趙鴻煊明白宋景茂的意思,平日裏倒也罷了,這個時候景茂處處受人矚目,一言一行均被放大,修個屋子指不定又被說成是還沒怎麽着呢,就開始大修議政閣了。
趙鴻煊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宋卿家不必理會那些如同婦人般嚼舌根子之人,自有朕為你做主。”
說完,趙鴻煊話鋒一轉,試探道:“這議政閣是該修一修了,朕馬上着人去修,另外——
趙鴻煊目光掃向宋景茂,“以卿家的才幹,這議政閣大學士的職位着實有些委屈你了。”
他只說委屈你了,至于後面是不委屈你,還是要你暫時受些委屈全在他許與不許之間。
宋景茂多精明呀,一個人要想給你什麽東西,直接就給了,問你意見就是不想給。
不想給,還不想你有意見。
果然讓三叔猜對了,做臣子的,只是皇帝手裏的一顆棋子,就算你冒着生命危險立下不世之功,也要服從皇帝的“大局。”
只能說三叔的謀劃太成功,将宋家的風險降到最低的同時,也讓趙鴻煊的皇位來得太容易了些。
便讓他覺得自己不過是動了動嘴巴而已,卻不想若是自己沒有把先皇的意思透露給他,現在的階下囚就不是靖王,而是他趙鴻煊。
果然,要想讓人對你感恩戴德,那便要等他走頭無路時再出手。
這一刻,宋景茂心裏迸發出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到的野心。
心裏想得清楚,宋景茂臉上卻是一片赤誠,他忙離座站起身來,俯首道:“能為陛下分憂乃臣的榮幸,何來委屈一說?若這也算是委屈,怕是這天下的士子俱都求之不得。
衆臣中,臣的資歷尚輕,能夠擔任議政閣大學士一職,亦是機緣巧合,常懷“誠惶誠恐”之心,唯恐德不配位。
陛下對臣厚愛,看重微臣,才會覺得微臣委屈,實則臣自己心裏清楚,在議政閣,臣要學習歷練得還很多。”
宋景茂這番話說得漂亮,既委婉誇獎了趙鴻煊,亦不動聲色拉近了君臣關系,同時還給了趙鴻煊臺階,解了趙鴻煊的為難之處。
這樣貼心的臣子誰不喜歡,趙鴻煊自然是龍顏大悅。
不久後,趙鴻煊進行了第一波試探性的論功行賞。
趙敬淵能文能武,作為新帝最信任的身邊人,自然是第一時間替皇帝把軍權攬過來,封親王,官拜輔國大将軍,一時榮耀無雙。
宋景茂則是保留原職,但給了個品級很高的虛職——加贈太子少師之銜
大夏朝的太子少師,并非是太子的授業老師,只是一個榮譽稱號,說是從一品的官員,實際上什麽實權也沒有,只享受從一品的俸祿而已。
對此,衆人沒什麽好說的,他們心裏亦都明白宋景茂的功勞大,皇帝給了個虛職,他們反而又有些同情起景茂來,對他的敵意少了不少。
範盛木然的聽着新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對着殿下諸人論功行賞,一夜之間他蒼老了許多,老去的還要他曾經不可遏制的野心,他知道範家完了。
他已經不期盼什麽榮華富貴,只希望新帝看在他沒有功勞但亦沒有添亂的份兒上放他一馬。
張璟作為堅定的太子黨,一路扶持太子,本來他前途無量,但同範盛一樣,他的野心在雖着官級的攀升越發膨脹了。
他想着投資小皇子回報率更高,于是兩頭下注,平時裏與範盛關系走得太近,如今範盛勢敗,他自然也遭到趙鴻煊不喜,暫時維持原職不動。
說是不動,其實于他來講,不升職便是降職,只不過現在還不是皇帝動他的時候。
該封的封,該處置的自然也要處置,比如靖王,比如鎮國将軍府等等。
宋景茂目光冷冷,往日高高在上的鎮國将軍府如今也成了階下囚,就不知往日不可一世的劉二少爺在牢裏可還過得慣?
等了這麽多年,他與鎮國将軍府之間的恩怨也該有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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