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好幾年沒有回京城, 景辰要見的人很多,但像是師長陳宴安、陸淮之、李逸山等人,前去登門拜訪定是要正式的,最好同父親一同前去。
趙敬淵身份特殊, 自然也不能像走親戚串門子那樣随意, 再說現下朝廷新舊交替之際, 他同自家大哥一樣正圍着皇帝忙乎呢, 還是等他忙過這陣再去打擾。
至于郭午,鐵哥們兒還見什麽外,當然是想去就去喽。
想到郭午如今都已經考上秀才了, 景辰腦子裏不由劃過一個念頭:爹咋一點也不着急催自己考科舉呢?
轉念一想:貌似自己還沒來得及考科舉就已經被先皇親封四品愛民使了,怪不好意思的, 他的起點就已經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終點。
還有一點是景辰不可能想到,但他爹宋三郎早就想到了。
太子對外的形象一貫以“孝”立身,這次鏟除“靖王”更是打着替先皇清除不孝逆子的大旗,如此一來, 看似無用的“四品愛民使”就成了景辰最有用的護身符之一。
所以, 關鍵時刻景辰是可以扯虎皮的, 因為否定先皇就是否定趙鴻煊他自己。
同宋三郎一樣,郭大有亦是個有遠見的爹, 在宋三郎還是個不入流的從八品小官,他就敢賭上自家積累幾代的全部家當給三郎開馬球場, 不是對馬球場太有信心, 他是對宋三郎有信心。
能賺錢自然更好,若是賠錢也沒關系, 至少贏得了宋家的關系,就算宋三郎做不了大官, 不還有潛力巨大的景辰,所以虧也值得。
不是他比于同光更忠心,而是他們謀求的東西本來就不一樣,錢對郭大有來說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他要改變的是自家的門庭。
而對于同光而言,錢財至關重要,他自小受貧困所累,他受夠了沒錢的痛苦,錢財對他的誘惑無比巨大,加上又把宋三郎為他創造的機會誤當成他自己的才華,終被自身所累。
事實證明,郭大有賭對了,跟着宋三郎他不光賺到了更多的銀子,亦為自家兒子創造了更多的機會。
如今的宋家早已今非昔比,若非當年打下關系,現下就算花費比當年更多幾倍的銀錢也不可能搭上宋家這條大船。
有了宋家這層關系,郭午走上仕途之後,便不會如那些寒門子弟或者商賈之流一般,即便上岸亦要苦苦熬着等待命運的再次垂青。
自從宋三郎一家子離開京城之後,為了不跟宋家疏遠了聯系,郭家娘子時常過來探望老太太,畢竟,關系就在于走動,一旦不走動便是親兄弟親姐妹也就慢慢疏遠了。
人一老了就容易孤獨,哪怕兒子媳婦以及孫子們都很孝順,可他們也沒功夫成天陪着你一個老太太聊天唠嗑,郭家娘子性情熱情,又是個百事通,京城裏的大小八卦從她嘴裏說出來,格外逗趣兒。
哪怕老太太心裏很清楚郭家娘子是帶點功利性的,仍舊是對郭家很有好感,都活到這把歲數了,何必刨根問底,不然人家對你會比對自家親娘老子還上心?
托着子孫的福,能對別人有用,也是莫大的福氣,知足就好。
因此郭家娘子幾日前就從老太太那裏得了消息,說是三郎一家這幾日就到京城,郭午自然也提前得知。
吃過早飯,郭家父子正閑聊近期京城發生的事情,郭午的同窗有不少是官宦子弟,其實他比郭大有的消息還要更靈通些,知道在新帝登基的過程中宋家立了大功,具體是什麽樣的功勞他無從知曉,只聽說新帝對景辰大哥極為看重。
不過他并不想告訴郭大有太多有關宋家的事,他知道父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自己好,但父親是父親,他是他,他不想自己與景辰之間太多功利,哥們就是哥們,他們打小的情誼不應該用富貴貧困來衡量。
景辰亦不是那樣的人。
父子倆正聊着,家裏下人跑進來,說是外面有兩個算命看風水的。
不請自來,十個有九個是要飯的,要麽就是江湖騙子。真正的風水大師得是你捧着銀子去請人家。
郭大有不耐煩一擺手:“給幾文錢去打發了,就說咱們不需要。”
“可是……可是老爺……”下人臉色古怪地從懷裏摸出一個玉佩遞上來,那玉佩光澤瑩潤,做工精美,一看就絕非凡品。
就聽下人繼續道:“外面的人說若是他看不準這枚玉佩就是咱們的了。”
“啥——?”
“啊?”
郭大有同郭午同時瞪大了眼睛,“怎麽回事?”
郭大有:“快請人進來。”
郭午:“……”
很快,兩名道士模樣的人被請進外廳來,為首之人年約四五十,手持折扇,三縷長須飄然胸前,不知道是吃了什麽仙丹妙藥還是其保養有道,這人氣色極好,面皮光滑如玉,脊背挺直,氣象大方。
另外他左眼被一塊黑布罩住,不知道是眼盲還是怎麽回事,右眼卻極其明亮,炯炯有神。
站在他身後的應該是道童,看起來年紀不大,似乎有些腼腆,一直半低着頭,左手握着簽筒,右手舉着挂旗,挂旗上書“卦中陰陽蔔禍福,天命可改。袖裏乾坤包日月,道法自然。”
郭午微微吃驚,他比老爹識貨,就沖這副對聯,便知來人不凡。
郭大有顯然也被對方仙風道骨的氣勢唬住,忙上前拱手,“敢問道長如何稱呼?”
“許仙。”
郭大有:“!!!”
好家夥,別人算命都自稱半仙,這位倒是霸氣。
也是,別人算命都是要錢,這位算命先給客人押金,就那塊玉,只要識貨的便可知價值不菲。
郭午忙命下人上茶、上好茶,上最好的茶。
那老道士微微還禮,道:“信士無需太過客氣,我與令公子有緣,今日正是為他而來。”
他說話慢條斯理不緊不慢的,很有那味兒。
郭大有被籠罩在對方創造出來的氛圍感中而不自知,他有些緊張地問道:“道長是為我兒而來?”
老道士點點頭:“正是,信士無需恐慌,非是令郎有禍,而是在下有幾句話贈與令郎,不過此話只能天知、地知、他知、我知,知道的人太多不好,還請信士回避。”
郭大有遲疑。
老道士道:“信士放心,在下若是圖你的財,必不會害你兒的命。”
被人猜中心事,郭大有尴尬,這會兒郭午開口道:“爹,您出去吧,我相信道長。”
眼下正是國喪期間,就算是有那等圖謀不軌之人只要不是缺心眼兒就不會選擇眼下這等“黃道吉日”。
眼前的道長明顯不是缺心眼的,郭午倒要看看對方待會兒同他說些什麽。
另外,雖然他很确認自己沒有見過獨眼之人,眼前之人卻給他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說不上來的親近之感。
郭大有顯然也想到眼下正是國喪期間,再說這是在自己家,問題不大,這才拱了拱手,客氣兩句出了屋子。
現在屋裏只剩下老道士、小道士連同郭午三人,郭午憋不住好奇,率先拱手開口:“道長說與在下有緣,不知是何淵緣?”
老道士用獨眼盯了郭午一會兒,郭午被他盯得正不自在,就聽對方慢悠悠吐出倆字兒:“你猜。”
郭午心說你這沒頭沒尾的,讓我猜什麽呀,正要說話,對方的扇柄敲在他腦門兒上,“猜對了沒獎勵,猜錯了要罰。”
你爺頭的,這是什麽不要臉的屁話!
等等,這又霸道又不要臉勁兒好熟悉。
還有這賴皮中透着壞的調調——
郭午猛地站起身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扯掉了老道士眼睛上的黑布,半晌後驚叫出聲——辰哥兒,你是辰哥兒!
宋景辰心說若不是小爺懶得學算命看卦那一套,咱倆還能再快樂的玩耍一會兒。
算了,看在我懶得份兒上,咱就不為難你了,他撇撇嘴巴,不高興道:“還說什麽鐵哥兒,換個身份你就不認識了,信不信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能把你認出你來。”
郭午卻是激動得不能行,猛地把宋景辰抱住,他想用力抱肩膀來着,奈何身高不夠用,景辰伸出手,用力摟了一下他圓滾滾的肩膀,“想我沒。”
郭午哽咽道:“廢話!”
宋景辰:“觀你面相,你該減肥了。”
郭午:“去你的。”
宋景辰:“我認真的,科舉看臉,将來你會吃虧的。”
郭午也是委屈:“沒辦法,爹娘給的,喝口涼水都長肉。”
宋景辰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怕什麽,一切有兄弟呢,我幫你啊。”
郭午擡眼看他:“許仙,許半仙,你還上瘾了,還真當你自己是神仙了。”
宋景辰就樂,道:“說真的,我師傅,就是蕭先生,你知道的吧。”
郭午點點頭,他腦子有點兒跟不上兄弟的節奏,不明白怎麽又扯到蕭衍宗身上了。
宋景辰道:“蕭家的藏書天下第一,我是看到過一本食譜,說是按照那上面的來可以讓人變瘦,回頭我抄給你,你照着上面的方法試試。”
“真的,假的?”
“我什麽時候糊弄過你。”
郭午不說話,看着宋景辰。
宋景睿不說話,看着弟弟。
宋景辰臉不紅心不跳:“剛才不算,剛才是為了給你個驚喜。”
就問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
親王府。
趙敬淵不過才二十出頭就能擔任輔國大将軍令人驚嘆,不過也正是因為他才剛二十出頭又自幼在新帝身邊長大,新帝才敢用他,若他是根基深厚老謀深算之輩,趙鴻煊還不敢用呢。
這一點趙敬淵自己心裏有數,更明白皇帝是要用他來抵禦外戚做大,趙鴻煊做太子時太子妃娘家的實力越大,出力越多,現在對皇權的威脅就越大。
還有極其隐晦的一點,趙鴻煊眼下只有一子,且又體弱多病。
換而言之,此子以後能否成為太子都難說,皇後的娘家想必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勢必會趁着新帝剛登基之時,大肆拉攏各方勢力,擴大在新朝局中的影響力。
這是皇帝不想看到的。
皇帝不想看到,趙敬淵更不想看到,他要培植自己的勢力。
景辰還太小,宋景茂如今的處境微妙,那些人拿宋景茂的資歷與年齡作說辭,皇帝想提拔卻阻力很大。
但景辰父親不同,當年宋文遠在朝中幾乎毫無根基,如此亦能憑一己之力扭轉當時中州危急的局面,後面被下放到涼州,又将涼州蠻荒之地治理得卓有成效,且調和了大夏與涼州邊境蠻族的關系,如此資歷不可謂不豐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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