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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3章 如你所見,你我半斤八兩。
    第203章 如你所見,你我半斤八兩。

    宋景辰懲治王大柱一是為了保全三房的顏面, 二是無規矩不方圓,若無懲罰便是對那些兢兢業業做事之人的不公。

    王大柱吃一番苦頭,想必會明白大伯娘不是簡單給了他一個差事,是替他一家子改了命。

    不将小孩趕出宋家族學是因為幼兒不辜, 不應因其父之過錯讓孩子失去讀書進學從而改變命運的機會。

    另外, 給劉氏一個差事則是為了全大伯娘的顏面, 畢竟是大伯娘這邊的親戚, 總不好讓人覺得大伯娘在府裏沒有份量,連個親戚都護不住。

    還有,小孩正在讀書, 這一家三口光指着王大柱在莊子上做長工,花銷肯定不夠用, 沒必要因為男人的過錯苦了女人和小孩子。

    這劉氏沒有第一時間去求助大伯娘,而是跑來三房,可見是個人才,送上門來的人才能用則用。

    地上跪着的一家三口簡直喜極而泣, 心裏對景辰感激到不得了, 又不知道該怎麽感激, 往地上咣咣磕頭。

    秀娘的丫鬟知春上前一步斥道:“行了,若什麽事情磕幾個響頭就算了, 那還要府裏的規矩做什麽?

    這一次是我們家少爺仁慈不與你們一般計較,若你們再膽敢仗着我們家少爺心善做出輕視他的舉動, 便是少爺心善不計較, 夫人也定不饒你們!”

    不遠處廊後,宋景茂目睹了剛才的一切, 他想:便是自己亦想不出如弟弟這般周全的處置。

    并非他不夠聰慧,是他沒有弟弟這般的心善。

    一衆人散去, 庭院裏又恢複了平靜,宋景茂又在陰影裏站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這才走出來。

    剛才那般情形他是不便出面的。若貿然上前,三嬸倒不好随意發作,反叫她窩火。

    這會兒該他去同三嬸賠禮道歉了。

    宋景茂回到住處時,時候已經是不早,房間裏卻亮着燈,應當是何氏仍在等着他。

    景茂駐足屋門口臺階下,廊下六角籠燈随風輕擺發出朦胧的光暈,映照着他明暗交界的半邊側臉。

    駐足片刻,景茂陡然轉身,朝着書房的方向走去,行至半途,似是輕嘆一聲,又慢慢折身回來。

    他有什麽資格嫌棄她呢?

    他同她其實是一種人,他也并未比她高尚多少,今日之事若換位而處,說不得他亦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來。

    只不過如今被算計的是自己最疼愛的辰哥兒,他便覺無法接受了。

    實際上當初,他亦是算計過人家的親哥哥的。

    而那時,他亦同何氏僞裝的良善一般,面不改色且深情款款地同對方說:“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

    難道這便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嗎?”宋景茂不由自嘲笑笑,推開屋門。

    外間守值的丫鬟聽見動靜,忙迎上來,“爺您回來了。”

    “嗯,且睡吧,不用跟屋來。”

    裏面何氏聽見外屋動靜,忙披了件外衣從榻上起來。

    景茂掀門簾進屋,道:“不是說過不要等我了麽。”

    何氏眼圈一紅,“今日之事,是我使了心計,我知你疼愛景辰,便利用了他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宋景茂踱步到盆架前淨手,何氏起身遞了巾帕過來,“我雖有心機,但請你相信,我絕非沒有底線之人,絕不會做出真正傷害到你家人之事。”

    景茂笑了笑,擡頭反問她:“我為何要信你呢,畢竟你也是不信我的。”

    何氏:“我……”

    景茂笑道:“你不信我,你亦未曾愛過我。

    你只是努力做一個好妻子,但你并非是努力做茂的好妻子,你丈夫是誰對你來說看起來并沒有多重要。

    茂自認還算有幾分薄色,尚能見人,不想卻未曾入得你眼,你看茂的眼中既無歡喜,也無厭惡,當真是……”

    “也罷。”宋景茂嘆了口氣,道:“茂不知你所求,亦不知你所想。

    不過既已為夫妻,不求伉俪情深,亦當攜手共進,不至成一對怨偶。

    如你所見,你我半斤八兩,茂亦不是那等沉迷兒女情深之人,你敬我重我,我亦會敬你重你,努力做好一個丈夫。”

    何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就聽景茂又道:“無論如何,你我夫妻總是榮辱一體,茂以為,我們可以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

    經此一事,宋家的管家權正式由長孫媳何氏接手。

    王氏窩火,她這才威風了幾天?她都還沒過夠管家的瘾呢,就被自家兒媳婦給奪權了。

    可偏偏這權又不是媳婦主動要的,是她那不孝逆子嫌棄她管家無方,态度強硬非要她放權的。

    什麽叫管家無方,那誰一開始就會,還不是學着來的,王氏郁悶,可她又幹不過兒子,便跑來同秀娘訴苦。

    秀娘心說“大嫂,你可有點自知之明吧,你啥也不幹對宋家才最好。”

    景辰從旁邊笑道:“大伯娘,侄兒不在這幾年,您可是老了不少,剛一回來的時候,我差點都不敢認。”

    王氏一聽這話忙摸着自己的臉道:“啊,顯老嗎?我平時可都喝着燕窩呢。”

    景辰點點頭道:“之前大伯娘看着比大伯年輕好多,現在反過來了。”

    一聽這話王氏更慌了,轉而她又懊惱道:“大伯娘還不是為你哥哥為你姐姐操心操的,這當娘的一天不死就得操一天的心,哪像你大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天天就是養花種草、焚香遛鳥,人家可清閑着呢。”

    秀娘瞥了壞心眼的兒子一眼,嘴角抽搐,強忍着笑道:“知道操心不好,你還非要操心,人家茂哥兒孝順讓你清閑兩天你還不樂意了,要我都求之不得。

    哎,你別動——”

    “咋了?”

    “你頭上有根白頭發,我替你揪了。”

    “啊,我有白頭發了!!” 王氏驚叫起來。

    秀娘淡定道:“你都快當祖母了。”

    王氏想哭:“以前看見人家別人當祖母,總覺得人家是老女人,怎的輪到我自己卻覺得自己還年輕呢。”

    秀娘:“嗐,歲月不饒人,你看我眼角都有紋了呢。”

    “你哪有!”

    秀娘笑了笑,“一笑就顯了,我跟你說大嫂,你可真得好好保養保養了,要不然同大哥站一塊兒跟母子似的,別怪大哥嫌棄你。”

    “他敢!”王氏色厲內茬。

    秀娘:“就算大哥不嫌棄你也不能像以前那般不把自己當回事了。”

    王氏深以為然,“那是自然,秀娘,我瞅你一點都不顯老,你平時都吃的啥,用的啥呀。”

    宋景辰知道下面就該是自家老娘的專場了,什麽有的沒的養顏秘方人家都能張口就來,他是對這些女人的東西不感興趣,悄悄溜了出來。

    景辰的小厮阿福因家中出了變故,三郎給放了長假,景茂便把自己身邊的平瑞派過來照顧景辰。

    景辰想去街上溜達溜達,帶了平瑞出門。

    出來東榆街,一眼便瞧見蜿蜒東流的昆玉河,今日正是集市,昆玉橋上人流熙熙,甚是熱鬧。

    景辰邊走邊瞧,慢悠悠閑逛,兒時他最喜愛的糖糕乳糕都還在,只不過拽着爹爹褲管流口水的小娃子卻變了。

    “爹爹,餓。” 梳着童子髫的小娃扭捏着,怯生生朝着攤子上的糖糕伸出小髒手。

    “狗娃子乖,等爹爹賣完了這幾把掃帚就帶你回家吃飯去。”穿着土灰色補丁褂子的瘦高漢子安慰道。

    狗娃子不吭聲了,烏溜溜的眼睛卻仍離不開那誘人香甜的大糖糕,咽了下口水,忍不住将手指伸到嘴巴裏嗦溜。

    漢子心疼地摸了摸自家小娃的腦袋瓜,就聽頭頂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你這掃帚我都要了。”

    “都,都要了!”那漢子又驚又喜,激動地擡起頭來,當他看見站在身前一身氣派的貴公子,慌忙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又想起什麽似的,忙用手打了一下正在嗦溜手指頭小娃,笑中又帶着努力的讨好,小心翼翼地确認道:

    “公子是,您是說都要嗎?”

    景辰朝平瑞一伸手,平瑞忙遞上荷包,荷包裏卻是沒有銅錢的,最小的碎銀也得有一兩左右,剩下的便是銀票和金瓜子了。

    景辰随便捏了一錠碎銀遞給瘦高漢子,“把這些笤帚送到東榆街胡同宋府即可。”

    那漢子看着手裏這幾乎有三兩重的銀子犯了愁,這……他找不開呀。

    宋景辰笑了笑,“不必找了,剩下的錢我請這小娃娃吃點心。”

    說着,他俯身摸了摸小娃的腦瓜,忽悠道:“公子我從不助無緣之人,今觀你骨骼奇清,相貌不凡,命中帶福,将來能不能把握住這福氣,就看你自己了。”

    宋景辰朝小孩眨了眨眼,神秘兮兮道:“看好你哦。”

    狗娃子哪懂啥叫骨骼奇清,但他可知道“看好你哦”是好話,被神仙哥哥誇了,還被神仙哥哥摸頭,狗娃子瞬間有一種自己與衆不同的膨脹感,他頭一次覺得他比他爹還牛哩。

    旁邊他爹聽見景辰這話,比從天而降了二兩銀子還要高興,激動地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一雙眼睛閃着淚花子,只知道說“不能要,不能要,貴人您給的太多了。”

    景辰擺了擺手,“你休要再啰嗦,又不是給你的,我看你娃順眼。

    還有,你這手藝不錯,以後我們府上用的笤帚就包給你了,你就同他們說三少爺說的。”

    不提買笤帚的父子如何高興激動,卻說那賣糖糕的小販嫉妒得眼珠子都紅了。

    他在這橋上擺攤子十幾年了,怎麽這餡餅就一次也砸不到他頭上!

    宋景辰掃了一眼這位當初嫌棄他娘親窮酸的小攤販,勾了勾嘴角,潇灑離開。

    揮一揮衣袖,留下身後驚嘆議論聲一片。

    “宋府的三少爺?我知道他!”

    其中一人猛地一拍腦門道:“他就是辰哥兒,辰哥兒小時候最喜歡跟着他爹來趕集,經常喝我家的冷飲子哩。”

    “這是宋木匠家的那個辰哥兒?”

    “啥宋木匠,三郎現在可是朝廷正兒八經的二品大員,辰哥兒他大哥也是了不得到大官,當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

    “是啊,你要這麽說,我家娃子還同辰哥兒在一個土坑裏玩過泥巴呢,當初就數人家最俊最機靈,如今還是人家最俊,不光俊,還最富貴。”

    聽着周圍人的議論,那賣糖糕的小販似乎也想起來點什麽,一張哭喪着的臉更加難看了。

    主仆二人從昆玉橋上下來,往更繁華的內街走,正走着,忽見前面人群一陣騷動,随後就看見兩名青衣衙役連推搡帶踹的驅趕幾個瘦骨嶙峋的乞丐,嘴裏不幹不淨地咒罵着。

    景辰看着礙眼,不過他若是看見不平事便拔刀相助,那估計累死他也拔不過來。

    景辰問旁邊平瑞,“什麽時候洛京城裏還不讓人乞讨了?”

    平瑞小聲解釋道:“少爺您有所不知,國喪期間不準玩樂,如此,那些在茶樓酒館以及勾欄瓦舍的人便沒了生計。

    尤其是更下層一些街頭賣藝之人,他們都是賣一天藝賺一口飯錢,一天不賣藝便一天沒有飯吃,三天不賣藝那是要面臨活活餓死的境地。

    咱這京城裏平時以此為生之人不在少數,所以這乞讨之人也是越來越多。

    朝廷似是怕聚集還是什麽,小的也不懂,反正是有所顧忌,是以,不準這些人在京城裏乞讨。”

    宋景辰聽得很是無語,這些人本來就是京城裏的民衆,斷了人家的生計,還不準人在城裏乞讨。

    不準人在城裏乞讨,問題是這些人想去別處那還得有路引呢,再說了,就算是有路引,這天寒地凍的,怕是凍死在半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忍不住道:“那洛京府尹是做什麽的,就不想辦法給解決一下?”

    平瑞:“……”

    這哪是他能回答的問題。

    不過這洛京府尹他倒是知道是誰,自家大少奶奶嫡親的大哥呗。

    景辰似乎是也想到了這一點,抿了抿嘴巴,不說話了。

    他覺得這件事朝廷其實心知肚明,只不過這些洛京城中下九流的小人物,死幾個便死幾個,不值得花費精力。

    朝廷這樣認為,洛京府尹這般認為,甚至大哥也這樣認為。

    那麽自己呢?

    是不是不該自己操心的事不去操心,不該自己幹的活兒不幹,做個萬事不操心的富貴閑人。

    如此方能老得慢一些,不是嗎?

    心生憐憫卻又袖手旁觀,袖手旁觀又過不了心裏的關,過不了心裏的關又覺自己太過自以為是。

    宋景辰,你以為你是誰?

    你以為你無所不能麽?

    “爹——!”

    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驚雷般在景辰耳邊炸響,驚得景辰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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