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皇極殿內燈火通明。
紅毯鋪就的甬道兩側, 參宴衆臣依照品級高低依次落座,施國公與趙敬淵列群臣之首,坐在趙鴻煊下首左右兩側。
宋景茂的座位自然靠前,宋景辰則與楊睿、韓駿等人坐到一處, 他們這些小輩屬于是受皇帝的恩典, 跟着家裏人出來見見世面, 順便在皇帝面前混個臉熟。
宋景辰挨着韓駿坐下, 倒也沒有特意避開旁邊楊睿,朝他禮貌地笑了笑。
楊睿微微颔首,斂眉拈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一口, 他就聽旁邊韓駿嬉笑道:“景辰,你穿上這身官服, 叫我好生不适應。”
宋景辰樂:“實話說,我也好生不适應,不過看到駿哥兒你這般羨慕嫉妒我的模樣,我又覺可以了。”
韓駿哈哈笑:“我是吃飽了撐的才會去妒忌你, 我那不是自讨苦吃麽。”
“哦, 那駿哥兒你多吃些。” 宋景辰夾了一塊點心放到韓駿前面的小碟裏。
韓駿:“……”
楊睿在旁邊用力咽下口中茶水, 他怕他會忍不住噴出來,造成殿前失儀。
與前排那些重臣一人一桌相比, 他們這些家屬則是四人一桌,桌上擺有四個點心果盤、四個葷菜、四個素菜、還有一個壓桌大菜, 另有各種口味的粽子一小提籃。
宋景辰拿勺子輕抿了一口韓駿遞過來的蟲草雞湯, 味道确實鮮美,趙鴻煊注重養生, 蟲草雞湯是他愛喝的,宮中禦廚自然是下了大功夫研究做法用以讨好皇帝。
韓駿忽地湊近宋景辰的肩膀處, 鼻尖扇動嗅個不停,宋景辰一把推開他大腦袋,“聞來聞去,你屬狗的麽。”
“不是,景辰你身上熏的什麽香,怎地這般好聞,清雅柔和中又帶點說不出的微醺,令人聞之神清氣爽又沉醉着迷,實在是絕妙!”韓駿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詞。
宋景辰擡起眼皮瞅他,“你想要?”
韓駿忙點頭。
宋景辰拍拍他肩膀:“回頭兒我賣你。”
韓駿臉皮厚:“好家夥,咱們什麽關系,你送我不就行了。”
宋景辰勾唇一笑:“我用的這種香比較貴,五十兩銀子一小瓶,你說我送你幾瓶合适,一瓶夠你用嗎?你确定你家裏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叔叔嬸嬸見到這樣的好東西不想要?
他們管你要,你好意思不給嗎?”
“五、五十兩銀子!你怎麽不去搶錢。”若不是在大殿之上不得高聲喧嘩,韓駿差點兒要叫出來。
旁邊幾人也都聞到了宋景辰身上淡淡的雅香,和韓駿一樣好奇,一直都豎起耳朵聽着呢,這會兒聽聞宋景辰說要賣五十兩銀子一瓶,比韓駿的反應有過之而無不及,俱都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宋景辰。
楊睿突然開口,“五十兩銀子不多,黑篤耨一兩價值一萬錢,白篤耨一兩高達五萬錢。他身上有白篤耨的香氣,賣五十兩簡直便宜到不可思議。”
一幫人中,楊睿是唯一一個有機會聞到并用過白篤耨香的,他是識貨的。
楊睿不開口還好,他這麽一解釋,周圍一幫人眼睛比剛才瞪得更大,臉上的神情比剛才更震驚——這也太、便、宜、了吧!!!
宋景辰看了一眼楊睿,呵呵一笑,淡定道:“我這香可保持至少半天的時間不會散去,且一次僅需要露珠大小的凝露便可達到這樣的效果,另外我這香露放在瓷瓶中可保三年不腐不臭不變味,難道不值五十兩?”
宋景辰一開始就盤算好了,他這香水非生活必須品,就是要走高端限量奢飾品的路線,刺激大夏朝的有錢人消費,變相增加普通底層人的收入。
當然這也受制于他萃取香水的溶劑是高濃度酒精,對于這個時代來說,糧食太過珍貴,香水不可能大批量生産。
一幫小輩看向宋景辰的眼神不由火辣辣,火熱到像看到了財神爺下凡塵一般,宋景辰這也太能搞錢了吧。
不用宋景辰說,他們也能想象到價值五萬兩的白篤耨香賣五十兩銀子一瓶,再加上宋景辰說到的那些好處,不敢想象開賣之時的火爆場面,這還不得搶破頭?
都是年輕人,誰還不缺點零花錢?縱然沒有宋景辰那樣的好爹,可眼前正坐着宋景辰這個活財神呀,誰又不想跟在財神爺旁邊沾點兒財氣呢。
楊睿瞧着,發現景辰無論是在南州還是在京城,都是人群中最亮眼最招人稀罕的那個。
宋景茂一面同人寒暄,一面注意着弟弟那邊的動靜,見弟弟被人衆星捧月,嘴角翹了翹。
趙鴻煊同趙敬淵笑道:“我瞅景辰這小子同韓家小子似乎很是要好,也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
趙敬淵想到景辰所說皇帝會出手挑撥王府與宋家的關系,心中冷笑,嘴上道:“原本一同在宴安先生的書院念書,後來臣進宮到了陛下身邊,他們倆在一塊兒念書的時間倒更長些。”
趙鴻煊點點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要挑撥趙敬淵與宋家的關系自然不會傻到做得太過明顯,時不時來這麽一下,時間長了,趙敬淵自然心中會有刺。
皇宮端午宴無非是一些老套路,觥籌交錯間,君臣一番客套,互拍馬屁的環節過後,皇帝趙鴻煊提議作詩助興。
施國公朝上邊拱手道:“陛下,往年這端午作詩來來回回都是幾張老面孔,今年不若給在座的小輩們機會,圖個新鮮熱鬧。”
施國公對自家外甥楊睿有信心,外甥喜好詩文在南州府是出了名的,他誓要讓楊睿壓過宋景辰一頭。
趙鴻煊豈能不知施國公的那點小心思,但施國公開口,他不能不給施國公這個面子,微微點頭道:“那麽,就依國公所言。”
語畢,趙鴻煊目光向下掃視一圈,揚聲道:“景辰,你便抛磚引玉,以端午為題賦詩一首。”
随着趙鴻煊話落,殿內衆人的目光齊齊彙聚到一身紅袍的宋景辰身上。
聰明人誰看不出趙鴻煊同施國公兩人這是又鬥上了,你施國公想讓你外甥出風頭,我偏就要宋景辰壓你外甥一頭。
就算你外甥作得好詩又怎比得上宋景辰聖眷正隆,得皇帝親口點名。
被皇帝點名的宋景辰:“……”
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吃個飯了,你們倆打架非要把我拉扯進來助個興?
宋景辰在南州府就知道楊睿對詩詞有種病态的執念,在施樓一事上他又被動欠了揚睿一次人情,是真不想同楊睿對上。
另外楊睿作那詩,他實在不敢恭維,施國公簡直是在坑外甥而不自知。
算了,誰叫他欠楊睿人情呢,這把還是他來吧。
在一衆注視下,宋景辰硬着頭皮起身,朝皇帝的方向拱了拱手,“臣不敢欺瞞陛下,比起作詩,臣對賺銀子更有研究些,臣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麽?”趙鴻煊聽他支支吾吾着急。
宋景辰厚臉皮道:“能不能讓臣捐銀免去作詩之苦。”
捐銀免去作詩之苦,
免去作詩之苦,
作詩之苦,
之苦…
一殿寂靜無聲。
楊睿低頭不語,宋景辰會不會作詩他心中最清楚,不會作詩能說出“零落成泥碾作塵,唯有香如故?”
景辰是不想讓他難堪,外公提出讓小輩作詩之時,他就只能贏不能輸,實際情況是他到了京城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麽可笑。
不是他詩做得真有多好,是他身邊那幫人太會吹捧逢迎,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幾斤幾兩了。
禦案後,皇帝趙鴻煊以手遮臉笑得肩膀抖動,好半晌他才穩住,擡首笑道:“作詩對你來說就這般難受?”
宋景辰臉上的表情再認真不過,他擡眸道:“陛下,作詩确非臣之所擅長,臣觀今年京城的雨水似是較往年多,依照經驗,端午過後汛期到來,雨水将會更多,落京城,尤其南城地勢低窪隐患猶多,所以臣願捐銀修繕京城的排水。”
衆人:“!!!”
滿朝文武就數你最會。
韓駿擡頭仰望宋景辰,腦門上一個碩大的“服”字,咱就說誰能做到景辰這般收放自如的?前一刻你以為他是笑話,後一刻你發現自己才是笑話。
——人家宋景辰是神話。
龍椅之上趙鴻煊的表情略微妙,頓了頓,他道:“朕聽說你為了買下那施樓将自己睡覺的床都拉去當鋪當掉了,你手裏還有銀子?”
宋景辰拱手道:“陛下不必憂心,我爹有。”
趙鴻煊:“……”
衆臣:“!!!”
好一個“我爹有!!!”
宋景辰補充道:“陛下,我爹就我這這麽一個兒子,他不會見死不救。”
趙鴻煊就樂:“你買施樓之時你爹貌似袖手旁觀了吧?”
宋景辰:“陛下,這不一樣的,這次臣若不兌現承諾便是欺君之罪,我爹輸不起。”
好一個“我爹輸不起!”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大兒。
就連趙鴻煊都有些同情宋三郎了,他笑道:“如此做倒顯得是朕同你合起夥來坑你爹,這樣吧,你若能将此事做成,便是功德一件,我便加封你為二品愛民使。”
“景辰謝陛下恩典。”宋景辰走出來從容叩頭謝恩。
大殿上一片抽氣聲,從四品到二品,談笑間官升兩級,雖說是虛職,可人家品級擺在那裏,就算是黃口小兒,你見了他不行禮便是不尊,甚至某些正式場合你還得給他磕頭見禮。
施國公活這麽大歲數就沒見過宋景辰這般不按套路出牌的,不管你出什麽牌,他都是你出你的,他打他的,一頓亂拳打死老師傅,沒地兒說理去。
作詩?現在還作個屁的詩,便是楊睿做出再好的詩也及不上人家官升兩級威風,再說了,現在誰還有心思聽外甥作詩,注意力全被宋景辰吸引去了。
施國公渾濁的老眼死死盯着宋景辰,忽然開口道:“陛下,宋文遠溺愛其子本是他個人的私事,只是有一件事老臣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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