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宋景辰莞爾, “怎麽?諸葛軍師是什麽美差麽,我這輩子就只想做一個富貴閑人,你醒掌天下權,我醉卧美人膝, 如此方能叫好。”
趙敬淵:“什麽人敢在你面前稱美人, 任她什麽美人在你面前亦只有自慚形穢的份兒。”
“情人眼裏出西施, 你懂不?”
“哦?你的西施是在哪呢?”
“自然是在我岳母大人那裏。”
趙敬淵笑他:“嗯, 那你岳母還得再辛苦替你照顧幾年,你才十六歲,想這些還為時尚早。”
話畢, 倆人不約而同都笑了起來。
趙敬淵道:“咱們不說這個。對了,我最近得了一副不錯的字貼, 你要不要去看看?”
景辰笑笑:“改日吧。”
從小與景辰玩耍,趙敬淵可太知道宋景辰脾氣了,景辰面上不顯,實際上已經生氣, 只是不想讓倆人弄得臉上難看, 才會用玩笑的口吻帶過去。
不然依着景辰脾氣, 方才不該說“改日吧”,他一定會眨着眼睛好奇問自己是誰的字帖?
趙敬淵低聲哄他道:“是我好不容易搜來的賀公孤本, 去看看吧?”
宋景辰見他做低伏小,就知道這貨明白他自己錯哪兒了。
景辰不動彈:“你讓我去看我就去看, 我爹都沒安排我呢, 你倒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還什麽諸葛軍師, 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趙敬淵你怎麽就對我這麽照顧呢?”
趙敬淵其實說那話時還真沒想那麽多,但他不辯解,只認錯。
多年相處的心得:辯解不一定解決問題,還有可能火上澆油,認錯肯定能讓宋景辰心軟。
實際上趙敬淵也挺能拿捏景辰,景辰架不住趙敬淵認錯态度良好,勉為其難答應去看看。
賀公的草書讓景辰欣喜若狂,他就喜歡這種筆走龍蛇,潇灑不羁,具有強烈自由浪漫氣息的書法作品。
尤其趙敬淵給他看的這篇,筆畫間的縱橫變化,實在是精妙絕倫。
兩人研究了一上午,宋景辰興致來了,當場想臨摹感受一下,趙敬淵替他研墨。
景辰臨摹完又懊惱。覺得自己只得其表,不得其勢,表達出的情緒太過平鋪直敘,結果一看趙敬淵臨摹的,頓覺自己其實還算一般,一般。
趙敬淵虛心向景辰求教。
景辰指尖輕點宣紙,道:“你看這裏,你轉筆不夠幹脆,線條便顯遲疑不夠肆意流暢。
這處,筆尖的控制太過,匠氣了。
還裏,兩個筆畫的俯仰關系有些失衡了。
這一處的着力點不對,是逆推,而非順鋒出。
還有,通篇筆畫間的連帶性略顯刻意,顯得落入俗套了。”
……
下午,趙敬淵送景辰出來,上車後景辰從車窗裏探出頭來,招呼趙敬淵上前。
景辰朝他一笑,“鞠躬盡瘁什麽的,我不擅長,但兄弟有難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趙敬淵知道一上午沒白忙活,這次是真的氣消了。
趙敬淵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怕景辰生氣,可能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也可能是世間只有一個宋景辰。
趙敬淵愣神的功夫,景辰已經落下了轎簾,他看了眼手中的字畫卷軸,眼中閃過八歲那年自己被野豬追,所有人都在驚慌逃竄,包括自己的馬,唯有趙敬淵縱馬向自己奔來。
他亦很珍惜這份友情,珍惜歸珍惜,但不能縱容,趙敬淵不能踩他底線,安排他的人生這都不是底線,這是高壓線!!!
宋府。
吃過晚飯,老太太在屋裏給宋玉郎上香。她嘴裏絮絮叨叨說着些什麽,煙霧缭繞中仿佛看見宋玉郎年輕俊俏的臉龐在對着她笑,他說:“明珠,生辰快到了。”
老太太不再像年輕時聽見這話就想哭,反是呵呵笑道:“又老一歲,離你越來越近喽。”
宋玉郎:“你慢些走,我就在那裏,又跑不了。”
老太太:“兒孫們都很出息。”
宋玉郎:“我宋玉郎的血脈自然差不了。”
老太太:“我說你孫兒的臭屁勁兒怎麽來的,原來根子在你這裏。”
……
老太太上完香轉過身,見宋二郎在一旁站着呢,招呼他坐下:“二郎過來有事?”
宋二郎嘿嘿笑道:“娘,咱家睿哥兒年紀不小了,如今考取了功名,在工部又謀了差事,也算是立業了,兒子想着他這親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老太太:“你是想着讓娘在壽筵上幫睿哥兒尋摸?”
京城裏有頭臉的老夫人過壽潛規則,趁機為後輩子孫尋摸合适的親事,畢竟這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壽筵上來的女眷多,又是大場合最能看出東西來,比如舉止是否端莊有禮落落大方,交際應變能力如何,周圍人對她的态度如何等等。
宋二郎忙點頭:“娘,這娶妻娶賢,咱要求也不高,您就給照着茂哥兒媳婦這樣的找就行了。”
老太太白他一眼:“你還要求不高,你當靜秋這樣的好媳婦兒是街上的大白菜任你撿呢。”
宋二郎耍賴:“娘,那我不管,茂哥兒媳婦就是您給撮合的,您不能偏心眼兒,您也得給睿哥兒找個不能差的,我瞅韓尚書家那閨女就挺不錯。”
老太太被他氣樂了,“宋二郎,你挺敢想啊,你覺得若你是韓尚書,你選睿哥兒還是辰哥兒?”
宋二郎理直氣壯:“娘,你要我說實話,那我可就真說實話了。”
“你說。”
宋二郎:“我要是這閨女親爹,我指定得選睿哥兒,睿哥兒這孩子老實還知道體貼心疼人,咱家辰哥兒生來就是被人伺候的主兒。
再說了,老三倆口子恨不能把辰哥兒揣褲腰帶裏,你就說人家姑娘嫁進來把他們兒子搶了,他們能看人順眼?”
老太太:“呵呵,呵呵。”
宋二郎:“娘,您先別笑,您聽我把話說完,我呆會兒就去老三屋問問去,若是老三他們對韓家閨女有意,我決不再提這事兒,就咱家辰哥兒這長相,有的是人願意伺候他。
主要我是這麽想的——我是覺得陛下這麽寵咱辰哥兒,您說陛下會不會指個公主給咱們家呀。”
宋二郎這話說得老太太心裏一震,之前她也沒往這方面想過,老二這麽一提醒,皇帝為了拉攏宋家還真有這個可能。
“不行,二郎,你快把老三叫過來,景茂也叫上。”老太太站起身來,面色嚴肅。
宋二郎被她吓一跳,“娘,您這是怎麽啦,一驚一乍的。”
老太太沒好氣道:“你就不想想辰哥兒那個性子,若真娶個公主回來,倆人誰也不讓誰,咱家不定多熱鬧呢,你快去快去。”
宋二郎一拍腦門兒,慌忙去叫人了。
一家子總覺得辰哥兒還小呢,卻忽略了大夏朝十五六歲成婚的比比皆是,只要皇帝想指婚,宋家根本拒絕不了。
最主要宋景茂說皇宮裏還真有個同辰哥兒年齡相配的公主,正是皇帝的七皇妹。
再加上皇帝如今對宋家的依賴,對景辰的喜愛,三郎同景茂對視一眼,這簡直太有可能了。
對于宮中這位七公主,景茂雖時常在宮中行走,但也僅僅就知道有這麽個人,品貌性格什麽的一概不知。
不管知不知道,一家人都不想給辰哥兒娶個公主回來。
所以唯今之計,便是搶在皇帝指婚前替辰哥兒把親定上,且越快越好。
問題是這麽短的時間內去哪找合适的?
老太太提到了韓家閨女,宋三郎不大樂意的樣子,老太太又接連說了幾家,宋三郎的眉頭越皺越緊。
老太太不由看了對面宋二郎一眼:得,還真讓老二說着了,老三看誰家閨女都不滿意,就對他自個兒生的滿意。
景茂道:“不然再想想別的辦法,也許能躲過指婚。”
說着話,他把目光掃向宋三郎。
叔侄倆目光意味深長的一碰,同時想到了解決問題的好辦法——趙敬淵。
定親又如何?
只要不成親,皇帝能賜婚,“皇帝”亦能取消賜婚。
此時,遠在王府的趙敬淵決計想不到,景辰當真是他命中貴人,神不知鬼不覺,送他一記神助攻。
燭火通明的廳室內,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趙敬淵正同安王、安王妃商量一件要事。
趙敬淵鄭重其事道:“父王、母親,當年我與景辰一同去大相國寺玩耍,那虛明老方丈說景辰是我的命中貴人,說是我若無他便無富貴。
當時景辰父親還只是個八品小官,兒子說他定是弄反了,結果虛明卻哈哈大笑,說什麽出家人不打诳語,施主以後會明白的。
結果就是先帝欲要暗中廢掉太子,改立靖王,若真如此,我們安王府必将屍骨無存。
可冥冥中仿若有天意護佑,景辰父親發現了先帝心思,因着我與景辰之間的關系,甭管他是出于自保也好還是出于利益考量也好,總之是堅定的選擇了兒子所在的太子陣營,從而改變了兒子的命運,亦改變了我們安王府的命運。
不止如此,皇帝利用兒子牽制施國公,亦是景辰屢屢以自己為餌牽制住施國公的注意力,這才讓施國公沒有心思同兒子作對,讓兒子有時間發展自己勢力。”
“還有你姐姐。”安王妃忍不住插嘴道:“宋三郎被貶去涼州,正趕上你姐姐受難,若非宋家幫助,你姐姐早就慘死在異國他鄉了。”
趙敬淵點頭:“正是如此,所以母親,我想認景辰為義弟。”
現在認為義弟,等他成就大業,景辰便是名副其實的禦弟。
安王妃深以為然,自從女兒和親遠嫁,她愈發信奉吃齋念佛,對虛明方丈所言深信不疑,且事實證明确實如此。
安王在家就是個打醬油的,兒子老婆沒意見,他有沒有意見不重要,再說他确實也沒意見,景辰這小娃,他挺稀罕的,拄着他拐杖得瑟那勁兒,頗有他當年風姿。
趙敬淵道:“此事父王母後心中有數便好,暫且不可張揚,陛下現在對我防範得緊。”
安王有些擔憂道:“敬淵,皇帝他……”
趙敬淵:“父王,陛下子嗣不豐,便是我肯放下兵權,陛下也未必能放過我,朝中看出勢頭來的最近都躲着我,暗搓搓與我劃清關系呢。
也就只有景辰這個傻小子還往前湊,還願意把我當兄弟。”
趙敬淵咣咣一頓輸出,把安王、安王妃忽悠地恨不能現在就把景辰這小福星搶到王府裏來福星高照。
所以,對付景辰就只有一個笨辦法:唯誠不破!
千萬別耍花招,不然被埋的一定不是宋景辰。
趙敬淵相信自己的直覺,命理之說是忽悠人的,但是直覺從來沒騙過趙敬淵,景辰同所有人都不一樣,像極了傳說中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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