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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0章
    第290章

    養和殿中一片寂靜。

    衣袂晃動, 趙敬淵緩步上前向皇帝拱手問安:“陛下。”

    “朕有日子沒見着你了,過來坐吧。”趙鴻煊斜靠在羅漢榻上,手裏撚着佛串,朝旁邊擡了擡手。

    “謝陛下賜坐。”趙敬淵依言坐到皇帝對面幾凳上, 近距離看過去, 發現趙鴻煊臉頰凹陷的厲害, 顯而易見的病态, 蘇公公所言不假,皇帝的身子骨禁不起多少折騰了。

    除了那些慢性藥在悄無聲息侵襲着他的身體,當然還有他本身的疑慮多心, 杯弓蛇影,以致長久失眠難安。

    趙敬淵想想, 又覺得可笑,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大抵就是趙鴻煊這樣的,按理自己與蘇公公本應成為他的左膀右臂才是。

    可惜……

    思慮間, 趙敬淵就聽趙鴻煊道:“忠親王這一病就是一個多月不上朝, 是真病, 還是躲着朕呢。”

    趙敬淵惶恐,忙道:“陛下何出此言, 敬淵如何敢欺君罔上。”

    “呵呵,呵呵”趙鴻煊哼笑兩聲, 陰谲的眸子中不掩嘲諷。

    趙敬淵裝作沒看見, 不疾不徐坐回去。此一時彼一時,皇帝現在沒有掀桌子的勇氣, 鐵打的官員流水的帝王,滿朝文武誰願意将榮華富貴、身家性命全都壓在一個沒有子嗣又病怏怏的皇帝身上呢。

    皇帝沒有掀桌子的勇氣, 他亦沒有掀桌子的必要,早晚都是自己的東西,若非必須,何必要擔上一個亂臣賊子的名聲。

    這會兒蘇公公端了茶水上前侍奉。

    趙鴻煊收斂臉上的情緒,呵呵笑道:“來,忠親王嘗嘗朕的好茶。”

    蘇公公将托盤中的一杯茶放到趙敬淵手邊,“忠親王您請用茶。”

    趙敬淵不着痕跡地看了蘇公公一眼,蘇公公神色如常。

    趙敬淵眼下面臨兩個選擇,喝或者是不喝。

    趙敬淵選擇“喝”,他相信蘇公公不會背叛自己,他也背叛不起。

    眼見趙敬淵喝下茶水,趙鴻煊臉上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哈哈笑着問趙敬淵這茶水如何。

    趙敬淵亦哈哈笑着,高贊道:“好茶!”

    一時間君臣又談笑風聲。

    在趙鴻煊宮中呆了有半個多時辰,趙敬淵起身告辭,趙鴻煊令蘇公公親自送出去。

    等到了殿外無人處,蘇公公朝着趙敬淵悄聲耳語幾句,趙敬淵惡心地差點兒沒吐出來,暗罵趙鴻煊變态!

    那杯茶确實有問題,卻被蘇公公提前換掉了,這筆帳他狠狠記下了。

    這下趙敬淵不得不又“病”上一段時日了,能夠麻痹趙鴻煊,他求之不得。

    轉眼就是除夕,按照傳統慣例,皇帝會在除夕之夜宴請文武百官,君臣同樂,尤其今年是趙鴻煊登基的第一個年頭兒。

    讓衆人沒想到的是皇帝竟然下旨告知群臣因歲末溫病肆虐,今年的除夕夜宴免了。

    前段時間京城中确實感染風寒急症者甚多,但下了兩場雪後,狀況其實已經大為好轉,京城衆多茶樓酒館、勾欄瓦肆又開始熙熙攘攘熱熱鬧鬧,皇帝陛下未免擔心太過。

    免了也好,能與家人共度除夕誰想進宮陪皇帝。

    不過總有有心之人想得多,登基第一個年頭就免了除夕夜宴,以趙鴻煊愛排場講面子的性情不符,怕是另有隐情。

    實際情況确實如此,趙鴻煊原本不過是個小風寒,禁不住他自己總往嚴重裏想,加上蘇公公适時下到他茶飲裏的藥物,一番折騰之下,趙鴻煊卧床不起了。

    太後恐外界得知皇帝病重引起動亂,下令宮中嚴密封鎖消息,外界難以得知宮中變化。

    趙敬淵在宮中做太子伴讀多年,不止蘇公公一個眼線,自然消息靈通。

    此外,太後因自己娘家已經無可用之人,唯有一個妹夫範盛可用,為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不得不令人給範盛傳遞消息,以防萬一。

    宋三郎在宮中亦有自己隐蔽的眼線,得到的消息不比前面兩位少。

    宋三郎沒有将消息透露給吳正,卻令人将趙鴻煊卧床不起之事悄悄透露給了楊志。

    這是宋三郎第一次明确朝楊家父子表明态度——變局将至,宋楊兩家合作則是雙贏。

    至于為什麽不找準親家吳正合作,不是吳正不夠好,而是在這種事情上雙方無法達成共識,吳正是堅決擁護皇權之人。

    越是驚天大事,發生之前越不可能引起波瀾,風起雲湧是少數人的,京城之中的大多數人都在歡歡喜喜過大年。

    ——宋家。

    除夕一大早,景辰同景睿帶着小囡囡一塊兒在大門口帖對聯:瑞雪紛飛清玉宇,春風浩蕩滿乾坤。橫批:喜迎新春。

    “舅舅,高了。”

    “那邊高?”

    “右邊高。”

    “好嘞,舅舅挪一挪——這下好了沒?”

    “沒好,左邊又高了。”

    ……

    小丫頭指揮着,兄弟倆貼完府門的對聯,又貼各房院門口的對聯,這是個體力活兒,尤其小丫頭高标準,嚴要求,貼完哥倆竟然額頭冒汗了。

    這種活兒其實交給下人去做即可,但若全部交由下人去做,這年味也就淡了,兄弟倆貼對聯,家裏的男人女人們也沒閑着。

    兄弟三個灑掃院落房間,妯娌幾個連同老太太、何氏以及竹姐兒準備年夜飯。

    按照老太太的說法,這叫憶苦思甜,甭管多富貴不忘初心,記着當初的不容易,珍惜今日來之不易的富貴。

    她自己從官家大小姐嫁到門第落敗的宋家,後面幹脆連門第都稱不上了,她一個寡婦帶着幾個孩子靠着變賣祖宗積累下來的那點子家當過日子,後面家當都沒幾個了,又拆東牆補西牆的四處借錢度日,後面孩子們都大了,日子才漸漸好過了些。

    貼完對聯,景辰回屋在銅盆中洗完手,接過知夏遞來的軟巾正擦着,秀娘打發人過來提醒景辰,早些去吳家轉一圈兒,送完年禮早些回來。

    其實年前就該去送,但前段時間吳夫人不小心染了風寒,怕傳染給景辰,特意找人過來告之暫時不便招待,這才拖到現在。

    年禮不用景辰操心,秀娘早就替兒子準備妥當,景辰只需要拎着去就行了。

    想了想,景辰将趙敬淵送來的那本《品茶要錄》一并裝了進去,這書不錯,總共九章,可以說是事無巨細,“盡茶之事”。

    準備妥當,景辰換了身簡素得體的衣裳,他之前那些衣裳太過華麗招搖了。

    他的衣裳從來不用自己操心,他穿那些衣裳早都已經習以為常,沒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但上次相親,他自己穿得狐裘重衣,對比吳婉清脖頸裏那一圈薄薄的水貂毛,就顯得他有點忒欺負人。

    外面阿福已經備好馬車,知夏将幾件年禮放到車上,順手掀開車簾,景辰上車。

    馬車辚辚,穿過喧嘩熱鬧的街道,車廂內景辰随意翻閱着那本《品茶要錄》,這還是相親後他第一次去吳家。

    吳婉清送了他一枚她自己親手縫制的帶穗小荷包,景辰再傻也知道這叫定情信物。

    是人家姑娘一針針縫制并刺繡,代表着一番心意。

    所以,他所回之禮也應代表自己的心意,珠寶首飾這些東西姑娘家自然都喜歡。

    但這些東西掏銀子就能買,銀子對二哥來說自然能代表心意,但對自己說怎麽都覺得有炫富之嫌,沒什麽誠意。

    景辰想起自家父親還是木匠的時候,親手給自己做陀螺,給娘親打桃木梳子,自己和娘親收到禮物都很歡喜。

    他可不會什麽木匠活兒,但小宋總會折千紙鶴,在後世,千紙鶴有祝福之意。

    宋景辰還是不了解吳婉清,若是足夠了解,他大概就明白用銀票折千紙鶴才更浪漫。

    景辰骨子裏是浪漫之人。

    很快,馬車到吳府門前,家裏門房一看是他,趕忙迎上來,把人請進院裏,早有人進去前廳通報。

    杏兒得知消息又興沖沖跑進吳婉清閨房報信:“姑娘,宋公子來了!”

    “啊?怎麽這回兒來了,我還以為他年前不來了呢。”婉清有些驚訝。

    “怎麽會不來呢,我看咱們姑爺是最講禮數之人。”

    “你這妮子,皮癢了不是,休得胡嚷嚷。”婉清聽到姑爺兩個字羞惱。

    杏兒咯咯笑,忙道:“奴婢這就幫您梳頭換衣裳。”

    “不必了吧,早上不是才剛梳過的頭。”

    “那可不行,姑娘難得有機會同宋公子見一次面,定要留個好印象才是,再說宋公子那般貴氣逼人的,姑娘要隆重些才是。”

    誰還沒自尊心了,吳婉清想到上次相親見面時宋景辰那一身行頭,微微點了點頭,讓杏兒重新為她梳頭。

    将之前嬌俏可愛的少女小垂鬓,換成更為雍容的步搖鬓,衣裳也換了一套,是用之前秀娘給送來的布料裁剪制成的。

    另,秀娘送的那件白狐毛做成了鬥篷上的毛領,料好量足,蓬蓬松松圈在脖頸間保暖又華貴。

    打扮完畢,吳婉清瞧着鏡子中的自己有些微微不适應,轉念一想宋景辰的那身着裝,又覺得還好,這樣倆人站在一起才合适。

    這邊她剛剛收拾利落,吳夫人身邊的丫鬟過來請人過去前廳見客。

    景辰來的目的吳正同吳夫人自然知道,這也是禮節,但不可能他剛一來就叫閨女出來招呼,自然是倆人坐着喝喝茶聊聊天,鋪墊差不多了,再去請姑娘出來。

    吳正同景辰正聊着最近興起的一種琴形青釉瓷硯,外面有人喊道:“姑娘來了。”

    随即,吳婉清從屋外進來,繞過屏風,走進內堂,一擡眼,瞅見宋景辰一身簡素行裝,溜光水滑的大毛領沒有,金線走邊的衣裳沒有,端着茶杯的拇指上也不見牛血紅的翡翠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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