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直到回到酒店, 宮野志保都是神魂不定的狀态。

    【“是關于……你的姐姐的。”】

    淺井未來的話一直在她的腦子裏打着轉，極度的恐懼和極度的驚慌讓她不知道做出什麽表情，只能呆滞地坐在床上思考。

    【“我的姐姐？”

    “是這樣的。”淺井未來皺着眉頭, 似乎在思考從哪裏開始解釋，“她不是有個男朋友麽？組織裏還挺有名的，叫做黑麥威士忌，最近還因為他擊殺了叛徒蘇格蘭，所以出了不小的風頭。”

    “看起來就很不好相處的樣子，總是獨來獨往, 我沒跟他單獨出過任務, 對黑麥的為人不了解，說實話那張臭臉看起來挺讨厭的。”

    哦, 就是那個借着姐姐進了組織的狙擊手是嗎。宮野志保有點印象，不過不太清楚細節, 只能微微點頭。

    “他其實是個FBI。”淺井未來扔下炸彈，快速補充道, “不要問我怎麽知道的，我不負責告訴你這個, 我只能告訴你我知道他是個FBI，所以……這算不算個天大的獎勵呢？”】

    何止是天大的獎勵，完全是個炸彈好麽？

    宮野明美不知道組織的手段, 但是宮野志保知道啊！光看她接手的資料就能感覺到組織的殘酷，而且由于獲得了代號, 即使在實驗室, 她也多少會知道一些外界的消息。雖然對其他代號成員不了解, 但組織會對卧底趕盡殺絕這件事她還是知道的。

    黑麥不暴露是卧底還好，一旦暴露……

    她不相信組織會對宮野明美留有情面, 不，也有可能！如果自己在研究那個藥物的實驗上展示什麽的話，加上宮野明美又不清楚黑麥威士忌的身份，确實有可能網開一面，僅做監視。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

    “你說，姐姐知道嗎？”宮野志保咬着指甲，冷不丁問道。

    淺井未來搜刮着腦袋裏的資料，很遺憾沒有找到這方面的信息。關于游戲原著的劇情太過繁雜，又非常拖拉，不僅包含了主線，還有亂七八糟的破案劇情，這些細節淺井未來實在是記不得。

    主要是她沒有打過赤井秀一線，實在是捋不清他和他的兩個前女友不得不說的故事，只記得他和宮野明美是有親戚關系的這種八卦新聞了。

    “如果從常理判斷的話，我倒是相信‘戀愛中的女人都是福爾摩斯’這句話。”淺井未來皺着眉頭思索，推測道，“黑麥和你姐姐完全是熱戀情侶的模樣吧？如果他能瞞得這麽好應該他來沖擊演藝圈，不過這些卧底一個個都是影帝。其實你姐姐知不知道不是重點，不知道反而更好，關鍵是……”

    “如果黑麥也跟蘇格蘭一樣敗露了，要怎麽處理。”

    宮野志保對黑麥威士忌的信任跌破谷底，尤其是聯想到黑麥擊殺了公安卧底蘇格蘭，理智上她知道只要還得扮演卧底身份就必須狠下心來開槍，但情感上……她很難不把蘇格蘭替換成自己的姐姐。

    可知道這個事情對宮野志保來說完全是僵局。

    她要麽指望黑麥威士忌一直卧底不被發現，那不管是他在卧底任務中以“黑麥威士忌”的身份死掉，又或者是聯合FBI收網清繳組織，都不會對宮野明美有影響。

    要麽她指望FBI保護宮野明美，起碼在黑麥敗露之後能針對宮野明美做出部署。但想達成這個計劃就必須和FBI聯系，她對黑麥沒有信賴，而且……宮野志保瞥了一眼正在哼歌的淺井未來，她沒辦法說明自己是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

    這勢必會把阿爾諾牽扯進來。

    如果是其他勢力呢……比如日本公安。可她幾乎沒有出實驗室的機會，涉及到APTX4869計劃的實驗員全都被嚴密保護着，她有異樣的舉動會被立刻發現，更何況她的實驗任務本身就重，她基本上都直接住在實驗室裏。

    “嘛，所以說呢，戀愛一定要擦亮眼睛，有些危險的、一看那張臉上就寫着渣男的男人是決定不能碰的。你看，和卧底談戀愛就是這樣，好恐怖。”淺井未來振振有詞地點頭。

    宮野志保握拳：“……你還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當然咯。”淺井未來揉了一把栗發女孩的頭發，把自己行李箱中的睡衣拿出來，就要往浴室裏面走，“又不是我的姐姐，我只是在調查蘇格蘭損毀的手機裏發現了這點信息。組織裏有沒有卧底對我來說無所謂，我又不是琴酒，整天沒事查卧底。”

    “你該慶幸自己運氣好，雪莉。如果不是正好要和你出任務的話，我也不會特意跟你說這個，擅自聯系實驗組的成員？我又不閑。”

    是的，這也是宮野志保完全沒有懷疑淺井未來的原因。

    她和淺井未來這趟池袋任務完全是偶然，不然少女也不會在列車上抱怨自己通宵準備資料，而淺井未來知道黑麥也是個卧底同樣是個意外。只不過她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将這個消息壓了下來，但這與宮野志保無關，她也不應該深究。

    有可能這只是淺井未來的一時興起，也有可能是對方的惡趣味，想看到她們姐妹怎麽掙紮，但不論如何，宮野志保是感謝淺井未來的。

    而且，她還有時間慢慢思考。

    極端的緊張過後，宮野志保恢複理智，她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淺井未來提到，黑麥剛剛借着蘇格蘭的死出了波風頭，對他們卧底來說，當然是爬得越高越好，起碼FBI在近期不會收網，怎麽都得等到一兩年後。

    而且這一兩年內會出什麽變故，宮野志保也說不好，說不定由于藥物研究進度滞後，她自己反而先受到威脅也有可能。又或者黑麥真的死在哪次任務中……雖然這麽姐姐可能不太高興，但死了的男友才是好男友，對吧？

    不論是和黑麥接觸，還是暗中聯系其他勢力，她都還有機會。

    只是具體操作的話……

    “诶？我都洗完澡了，你怎麽還這副表情？”

    淺井未來穿着睡衣出來，頭上包裹着幹發帽，學習了貝爾摩德和波本的精神，淺井未來在做任務也從不虧待自己。她拿起桌上的面膜，撕開包裝，對着鏡子仔細塗抹，同時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說，你不會想要自己一個人做這個事情吧？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啊。你就沒有什麽和你姐姐的秘密聯系方式跟她托盤麽？雪莉你是很聰明，但也別把大人當成傻瓜。我可不覺得黑麥看上的女人會是什麽笨蛋。”

    “我姐姐才不是笨蛋！”宮野志保反駁道。

    “……不是，你就只聽了最後一句嗎？是、是，你姐姐不是笨蛋，有個國中生才是。所以明天什麽安排？”

    宮野志保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去池袋最大的購物中心，我要逛滿八小時。”

    淺井未來還在臉上搗鼓的手停頓了：“……”真的假的。

    ……

    事實證明，宮野志保是認真的。

    淺井未來坐在休息區錘腿的時候，在思考雪莉是不是被實驗室憋壞了，才會有這種無比誇張的購物欲。

    自從有了小野玲子做她的經紀人，她的起居衣物基本都由小野玲子包攬了，從正式場合到私人場合，甚至還給她準備了幾套黑色系的衣服方便她的特殊場合。這個程度對小野玲子來說只是基礎工作，按照她的說法，她當議員先生秘書的時候連每天的食譜都要親自過目，像現在這樣對她來說已經很輕松了。

    何況——“購買女士的衣服也比購買男士西裝有趣得多”，這是小野玲子的原話。

    一開始還只是服裝區，後面宮野志保帶着淺井未來走進了名牌包的店鋪，迎面走來的導購小姐想跟淺井未來搭話，少女當機立斷地指了指栗發女孩：“是這位，然後你們的休息區在哪裏？”

    導購小姐：“……？”

    宮野志保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黑卡，面無表情地擡頭。

    導購小姐的困惑立馬消失了，她換上了個無比真誠的笑容，先對着淺井未來指了指休息區的方位，然後蹲下來朝着栗發女孩說道：“這位小小姐，請往這邊走。”

    淺井未來：“……”還真是熟練，看來雪莉在國外沒少逛街。

    和宮野志保逛街的第二個小時，淺井未來已經學會了尋找各個休息區，進門先癱倒在皮沙發上，面無表情地喝着随手買的飲料，觀看宮野志保如何在舌燦蓮花的導購員的包圍中如魚得水。

    和宮野志保逛街的第三個小時，淺井未來在原地睡着。已經走進下一個店鋪的宮野志保發現淺井未來不在，重新又跑了回來，黑着臉把在休息區睡得安詳的淺井未來叫醒。

    和宮野志保逛街的第四個小時，新羅給她來了訊息，同時一條未顯示聯系人的郵件也發送到她的郵箱，她點開來看，發件人自我介紹是諸伏景光。淺井未來把聯系人保存了，準備回去把諸伏景光綁定什麽程序，以便有需要把對方的郵件全都隐藏。

    和宮野志保逛街的第五個小時……

    “我不行了。”淺井未來無比嚴肅，她連和琴酒出任務都沒有出現過這麽嚴肅的表情，“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累死在這裏，請快中止這種沒有意義的行動吧，我情願回去連軸拍戲十二個小時，也不想呼吸商場裏充滿金錢味道的空氣了。”

    宮野志保挑起了一邊眉毛：“按照我原本的計劃，還有四分之一的商店……”

    “絕對不行！！”少女環顧四周，停頓了兩秒，豁出去了，“一定要這樣的話，我就坐在原地抓着你的手大喊。”

    宮野志保兩邊眉毛都挑起來了：“你好歹是個女演員，做出這種舉動要是被認出來了不好吧？”

    “我做得出來。雪莉，你清楚的，我做得出來。”

    “……”她還真做得出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一分鐘，最後這場無聲的堅持以淺井未來的勝利告終。宮野志保其實也已經滿足，帶着她的十幾個包裹回到酒店，拜托了酒店幫她寄到自己在東京的住所。

    淺井未來則是精疲力盡地倒在床上，認真思考如果還有下次跟雪莉的外出的話，她能不能找個理由拒絕。

    還是讓雪莉跟着琴酒去風餐露宿吧。

    淺井未來面無表情地想着。

    ***

    “什麽？敦賀先生被ng了？”

    “……你的表情未免有點太燦爛了吧，淺井。” 百濑逸美抽了抽嘴角。

    “怎麽會？”淺井未來笑得更燦爛了，簡直能用容光煥發來形容，“我只是剛剛結束了出差，回到劇組拍戲很高興。喏，這是你們的伴手禮。”

    這個笑容完全沒有說服力啊。在場的工作人員、包括緒方啓文都移開了目光。

    淺井未來也沒說假話，比起她的池袋之旅，現在回到緒方啓文的《DARK MOON》劇組就跟回到家一樣溫暖，尤其是還知道敦賀蓮在昨天吃了ng，回去調整狀态之後，她感覺這個家更溫暖了。

    “我就說敦賀先生會ng的，你看我說得沒錯吧？但是你怎麽看起來不太高興，他是在跟你的對角戲ng的吧？”

    百濑逸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快別提了。”

    根據百濑逸美的描述，事情是這樣的。

    昨天，在一場橘嘉月和本鄉美月的感情戲中，敦賀蓮吃了ng，而且還吃了兩次。這場戲講的是本鄉美月突然意外生病，而橘嘉月在照顧她的時候，趁着對方昏迷袒露心扉，沒想到本鄉美月并沒有睡着，兩個人在這樣暧昧的氛圍中交談了幾句，然後橘嘉月就被叫走了。

    這場戲是橘嘉月和本鄉美月雙向愛情的萌芽，也是橘嘉月正視自己感情，下定決心的一段，在劇情銜接上非常重要。

    而百濑逸美挫敗的點在于——敦賀蓮的ng跟她沒有半點關系。

    “你能懂這種感覺嗎？他ng了，但ng原因不是我，這種感覺比男友被搶了都難受。”百濑逸美抓心撓肺，雙手死死地搭在淺井未來的肩膀，好看的臉扭曲得不像話，“我想象中的場景是我們對手戲的時候敦賀前輩被我精湛的感情戲帶走了，或者是接不住我的感情戲，而不是我在那邊躺着，他自己先ng了啊啊啊！！”

    “……”她大概懂了，換做是她也會很崩潰。

    淺井未來思考片刻，鄭重地評價道：“這麽一想，敦賀先生還真是毫無破綻，連ng都是因為自己，半點機會都不給別人。”

    想到這裏，少女不禁露出同情的表情，拍了拍百濑逸美的肩膀，沉痛地說道：“你唯一能夠打敗敦賀先生的機會消失了，等到他休息兩天回來，領會了橘嘉月的感情戲怎麽演，你只會被他帶着跑。”

    平地一聲驚雷在百濑逸美的身後響起，這位飾演本鄉美月的女主角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整個人都褪了色，仿佛被抽走靈魂的人偶一樣，眼角還挂着一滴淚水。

    是啊，淺井未來說了這話之後，百濑逸美才意識到等敦賀蓮回來之後，又會重新變成劇組的大魔王，甚至還是升級之後的版本，想到這裏，她看了一眼緒方啓文，眼裏都是控訴。

    緒方啓文抖了抖，同樣幽幽地看了一眼百濑逸美。

    他敏感的心髒在《DARK MOON》劇組拍攝到現在，也适應得差不多了，不會再動不動就暈倒，甚至還能跟他無理取鬧的演員們有來有回。磨合到現在，這些主演也基本都是熟人了，在敦賀蓮的陰影下，這樣公然說他壞話也很常見。

    “說實話，我本來以為敦賀君的問題會在跟淺井小姐對戲的時候就表現出來，沒想到撐到了現在。”緒方啓文感嘆道。

    “我都說了！他就是用了技巧！”淺井未來不滿地撇着嘴，作為本鄉操，她的感受特別充分，“他根本沒辦法直接對應操的愛，虛情假意的對付原本用的就是技巧，才剛剛好讓敦賀先生演出來了。”

    這确實是一針見血。

    緒方啓文觀察了這麽久，多少感受到了他的主演們的特點。敦賀蓮作為LME的臺柱，無疑演技是爐火純青的級別，飾演橘嘉月唯一的問題就是他的感情戲，不過羅利寶田社長也是想借這個機會鍛煉敦賀蓮在感情方面的演技。

    淺井未來在演戲方面非常有天賦，明明剛接觸演藝圈不久，展示出來的天賦已經很驚人了。和敦賀蓮相反的是，對方在感情戲方面如有神助，也因此能夠塑造嶄新的本鄉操。

    至于百濑逸美和最上京子，前者算是電視劇常客，水平在同齡人中算突出，只不過在這個劇組裏面略顯遜色，而後者也剛接觸熒幕不久，本鄉未緒的戲份并沒有非常多，很适合對方磨練演技。

    “不過……既然男主角不在的話，讓我們快點拍攝其他戲份吧。”

    淺井未來提起百濑逸美，那張好看的臉上綻開了笑容，水綠色的眼睛眯成一道弧月，裏面盛着盈盈的波紋：“人家現在心情好到不行，感覺狀态也很好呢，做好準備了嗎？美月。”

    百濑逸美：“……”好可怕啊？！導演，緒方導演——？！

    接收到百濑逸美求助信號的緒方啓文和淺井未來對視了兩秒，默默地移開了目光，翻出自己的本子，拿起話筒說道：“準備，現在開始第二十五集第三幕，道具和燈光請就位。”

    等到最上京子趕到片場的時候，已經是五個小時後了。

    她今天參加了社長推薦的pv試鏡，緒方啓文導演不在的這一周，她每天都被安排滿了試鏡，從一開始還不知道怎麽表現，到現在已經完全麻木了，還能在試鏡完趕回來參加《DARK MOON》的拍攝。

    參加了這麽多試鏡，但完全沒有結果，這原本讓最上京子有些沮喪。然而昨天在LME碰巧遇到社幸一的時候，對方透露有些試鏡邀請結果早就定了，只不過羅利寶田社長覺得正好是個讓最上京子表現的機會，于是把這些大大小小的試鏡全都塞進了最上京子的日程表。

    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最上京子又活過來了。

    反正她現在還有《DARK MOON》的拍攝，按照緒方啓文的計劃，目前他們只完成了一半不到，這項工作至少還會持續半年，只要在這半年內找到接替的工作就行。

    這麽想着，最上京子輕松地邁着步伐，充滿活力地推開劇組的大門——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地獄。

    休息區裏面坐滿了褪色的演員，一個個目光呆滞地看着劇組中央，看起來精力已經都被榨幹了。而劇組中央，淺井未來坐在沙發上，一旁的百濑逸美端着兩杯茶，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

    副導演注意到最上京子的到來，朝她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她慢慢走過來。

    最上京子記得這一幕。在原作《月晦》中，本鄉操發現了橘嘉月和本鄉美月之間的暧昧，然而身為大小姐的操不願意承認，也看不起本鄉美月，她把本鄉美月叫過來，也沒有談話，只是讓她端着茶水站在旁邊，而自己坐在沙發上發呆，直到本鄉夫人下樓，她才沉默地回到房間。

    百濑逸美之前有問過緒方導演，究竟本鄉美月有沒有察覺到本鄉操對她的惡意由來，不過緒方導演沒有給出明确的答案。

    不過，不可能沒有吧。最上京子心想。

    “坐。”

    才第一句話，就已經跟《月晦》不同了。本鄉操用餘光注意到本鄉美月，朝她微微擡起下巴，示意她坐在自己旁邊的沙發上。

    本鄉美月把茶水放在桌上，驚慌地坐了下來。她在本鄉家的這十幾年能夠察覺到，本鄉操的心情雖然喜怒不定，但還是有規律的，像現在這樣平靜，如同沉靜的海一樣不動聲色，才是最危險的狀态。

    本鄉美月攪着手指，不敢直視本鄉操。她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本鄉家不至于虐待她，可也說不上上心，本鄉夫人給她買的衣服都是按照本鄉未緒的尺碼，對她來說有點大，穿在身上顯得松松垮垮。

    她的手指很粗糙，不像本鄉操和本鄉未緒，是學樂器的手。多年做家務的生活讓她的手指比同齡人都粗糙，平時并沒有察覺，也就是在現在，她和本鄉操面對面的時候，她才感覺到無處遁形。

    她心中隐秘的歡喜和愧疚好像都被對方看穿了。

    在病床上聽完橘嘉月的自白，她再也沒辦法裝聾作啞，否認那些暧昧的情愫。但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越是痛苦，由于喜歡和暧昧産生的歡喜，被名為現實的鏡子反射出來，只看到了醜惡。本鄉操的影子像是沉重的泥潭一樣堆在她的腳邊，她沒有辦法不對她愧疚。

    “二號機位，推進鏡頭，集中在百濑小姐的臉上，重點突出眼睛。”緒方啓文認真地看着屏幕，臉上沒有表情，“她被淺井小姐帶進去了。”

    比起模糊不定的《月晦》，《DARK MOON》在很多方面都給了答案，不管是本鄉未緒的爆發、本鄉操的熾愛、橘嘉月的動搖還是……本鄉美月的愧疚。

    本鄉操沒有說話，她輕輕端起茶杯，脊背挺得很直。她是本鄉家的長女，受到了良好且嚴苛的教育，她的雙腿并在一起，喝茶的姿勢都和畫報裏的人一樣，一絲一毫都是貴女的模板。她唯一的出格，都因為橘嘉月。

    喝完了那口茶，她忽然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叫你過來。”

    本鄉美月刷的一下，眼淚流了出來。

    沒有任何過度、沒有任何詢問、高高在上的本鄉操知道所有的答案，公正地給本鄉美月判了刑。這句不帶任何詢問的話擊中本鄉美月那塊遮羞布，在上面捅出一個大洞，羞恥連同淚水一起傾斜而出。

    緒方啓文神色凝重地看着舞臺，準備随時叫停，然而下一秒，本鄉操的話讓他一愣。

    “你為什麽哭？我不要你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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