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黑衣組織的boss, 傳說中的那位先生，他們的終極目标，也是摧毀組織的密鑰, 從淺井未來的口中首次提及。
諸伏景光愣在原地，看向淺井未來。
少女的臉上挂着平常的笑意，嘴角的弧度像是假面一樣标準，杏仁型的眼睛裏有翠綠的波光浮動。底下嘈雜的人聲離他們兩個遠去，午後的陽光斜射進來，把這種冰冷的話題曬熱了幾分。
“然後呢？”諸伏景光平靜地等待下文。
“然後？沒有然後了。”淺井未來聳聳肩, 靠在走廊的欄杆上, 老舊的木質欄杆還泛着潮氣，令她皺起眉頭, “只是接到了一個電話而已……說我這次事件裏表現很好，值得肯定和賞識, 不愧是組織的優秀成員，朗姆器重我, boss欣賞我，看來我在他們的印象中很努力嘛。”
對方的臉上沒有說謊的痕跡。
諸伏景光掃了一眼, 就知道淺井未來說的是實話。得到boss的賞識對他們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麽？至少在他們這些人裏面，淺井未來無疑是第一個摸到了boss痕跡的人，以少女的手段, 說不定真的能定位到boss的位置。
甚至關于這個組織的更多秘密将會向少女展開，她只要牢牢抓住一個又一個的機會, 就能走到期望的位置。
可這對于淺井未來真的是好事嗎？如果對方是個純粹的組織成員, 那是肯定的, 但淺井未來顯然不純粹，不管是她的個人意願, 還是諸伏景光的私心，淺井未來都已經偏離了“阿爾諾”的軌道，這樣的接觸無疑也是危險的。
“你看起來好像很不高興。”淺井未來用餘光打量着諸伏景光的表情，笑了笑。
諸伏景光就事論事：“說不上不高興，但也不是什麽高興的事情。”
“哈，是嘛。”淺井未來對着陽光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好像要融化在日曬裏一樣，指尖透着白，“諸伏君，其實就算沒有你，也是一樣的。”
諸伏景光不說話。
“你剛才的表情叫做自責，但是為什麽？要自責的話也應該是我吧，論利用的話，是我在利用你哦。”少女慢條斯理地開口，“不管有沒有諸伏景光，淺井未來的路線是既定的，可能會更崎岖一點，可能我會找黑麥合作，又或者我直接找上小偵探，但最後不管怎麽樣，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因為玩家是她自己呀。
沒有回頭路的人生游戲裏面，作為唯一玩家的淺井未來，身份是淺井未來，只能打出一個結局，而她選擇了這個結局。
少女笑了。
她的笑容通常賦予着很多情緒。最開始那支出道pv裏是魅惑，後來在《DARK MOON》裏面是驕傲且癡狂，在組織裏面是疏離和冷淡，在諸伏景光和波本面前是捉弄和嘲笑。
但諸伏景光同樣看過對方的很多表情，偶爾在不經意時候的笑，和現在一樣，仿佛放空了一切，仿佛阿爾諾這個人從來都不存在過，只屬于“淺井未來”的笑，裏面是純粹的喜悅。
“高興一些啊。”淺井未來仰起頭，對着陽光直射的方向眯起眼睛，“才在柯南君面前說‘這是大人的事情’這種大話，現在就有了希望，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心跳聲，好明顯。
作為狙擊手，諸伏景光對周圍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每個人的狀态，行為習慣，身體的氣息……然後是各種聲音，風聲裏面帶來風的強度，雨落地的聲音決定雨的大小，人的呼吸、心跳、說話都有聲音。
現在最明顯的是他的心跳。
淺井未來幾乎要熔化在陽光裏，或者是被陽光吞食了。她整個人有一半都在日曬中，輕笑的姿态飄飄然，好像一根随意就能飛起的羽毛一樣。
一股沖動從他的大腦深處撞出，他的閘門緊閉，和這股沖動相處得很好，他很有耐心，也擅長忍耐。
但此時，不知哪裏的力量把他往前退了一步，小小的一步，讓他的耐心失衡了。
起碼在諸伏景光的計劃裏面，這應該在一切都結束以後，在某個風平浪靜的早晨，他精心準備一個充滿刻意和浪漫的時機，然後鄭重地和淺井未來訴說這種的話語。
又或者是精心準備的宴會，在流淌的多瑙河的伴奏下，在槲寄生和圓月的注視下，剖析他的一切。
而不是現在，在他不知道對錯的時候，冒失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你知道我喜歡你的吧，淺井小姐。”
“……啊呀，我應該知道嗎？”淺井未來轉身面對青年，單手搭在欄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想你應該知道，就算不知道也沒關系，現在都知道了。”諸伏景光像是說着繞口令，平時溫和的表情此時同利劍一樣直直地紮進淺井未來的靈魂當中，“我并不需要你的回答，但是你猶豫了，為什麽？”
貓眼青年原本覺得自己下了一步錯棋，可看到淺井未來的表情，他發現這是一步亂棋，直接把他們兩個維持的平衡打破了，他決定按照自己的直覺行動。
他喜歡淺井未來？這是肯定的，他親口跟安室透承認過，即使沒有“親口說出口”這一步，他無緣無故給淺井未來當了兩年多的助理也夠說明情況了，想要接近淺井未來能有很多身份，他不需要這麽親密的身份。
同樣，淺井未來喜歡他？諸伏景光不清楚，但他能肯定起碼對方不讨厭自己。
不管是放任公安留在她身邊兩年，平時自然地指揮他做事，還有一些若有似無的細節——超出禮貌範圍的距離感、偶爾的肢體接觸、宴會那天忽然跑下來的舉動，以及眼神。
他看向她的眼神和她看向他的眼神，幾乎是一樣的。
“我本來不打算現在說這個，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個好時機，但是很奇怪……”諸伏景光像個偵探一樣抓着淺井未來的漏洞，“如果是平時的淺井小姐，應該會直接說【哎呀，你怎麽現在說這個】類似這種話，不回應但也回應了的回答才是你最擅長的。”
“反問代表什麽呢？”
“就不能是我害羞了嗎？我好歹也是個女孩子。”
“淺井小姐害羞的時候也不是這個樣子的，如果真的害羞，你會直接叫我轉頭走人，不是現在還裝作若無其事地跟我說話。你不是在猶豫，你是在害怕？”
看到淺井未來僵住的表情，諸伏景光又往前了一步，又問了一次：“為什麽？”
“因為……”
淺井未來本來想随口說個理由——她最會找奇奇怪怪的理由來搪塞這些人，可看到諸伏景光的表情，她想好的話忽然散成了紛飛的字節，在她的頭腦裏下着漫天的雪。
她不想找理由了。
淺井未來僵硬的笑容斂去，平靜地看着青年，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她擡手就能碰到對方，這樣的距離足以讓兩個人把對方臉上的每個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兩個人都是打心理戰的好手，此時的情況無異于赤誠相見。
她擡起手，掌心撫摸在對方的胸口，這裏曾經中了一槍，因為她奇跡般地救回，穩健又快速的心跳清晰地從指尖傳遞回來。
“諸伏，你覺得我演戲怎麽樣？”淺井未來甚至懶得加敬語了。
諸伏景光如實回答：“淺井小姐是很優秀的演員。不僅是粉絲的評價，同事和導演的評價也基本上是這樣，你似乎天生就能引導別人的情緒，知道怎麽展現自己的魅力，把整個劇目掌控在自己手裏。”
“是啊，我演戲很好。所以我偶爾……不，我一直在想，你看到的我是哪個我。”
“阿爾諾對我來說是一場戲，那淺井未來就不是嗎？我是哪一個，我是哪個都不是，還是哪個都是，恐怕我自己都分不清了，那你呢？”
“你看到的是哪個我？”
青年擡起手，握住了淺井未來撫摸在他胸膛的手。
“是這個你。”
“……雖然這個回答我很高興，可确實是個投機取巧的答案哦，諸伏。”淺井未來挑起眉毛。
諸伏景光搖搖頭，更正了自己的說法：“對我來說，只有一個你。”
“人如果不照鏡子，是看不到自己的。那麽人對自己的判斷從何而來？我想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從別人的反饋而來，對自己的解讀和他人的反饋交織在一起，成為一面鏡子。”
“可是淺井小姐，我看你是不需要鏡子的。”
“我——從始至終都在看着你，也只有一個你。不相信自己的話，請多信賴一些我吧，畢竟我是你萬能的公安助理，不是嗎？”
淺井未來幾乎失去焦距的瞳孔裏映着諸伏景光的臉，他的臉上沒有半點破綻，說話的音調，吐字的頻率，眨眼的次數，甚至手底加快的心跳聲，都在告訴淺井未來同樣的訊息。
淺井未來張嘴：“…………”
她該說什麽？
好像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淺井未來聽到自己這麽說道：“我知道了，你該轉頭離開了。”
“是、是，我該離開了。”諸伏景光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在臨走前補充道，“對了，這種話題我姑且還是想要一個答案的，淺井小姐可以在任何時候告訴我答案。啊，如果是不好的答案就不要讓我知道，我怕我會心碎。”
“心碎的話就不好扮演萬能助理了，我需要離淺井小姐遠遠的，找個誰也看不到的角落舔舐傷口，然後看着淺井小姐出演的電視劇流淚。”
少女立馬恢複了游刃有餘的表情，幽幽地盯着他：“請你趕緊滾，不要太得寸進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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