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諸伏景光的一天半假期是這麽度過的。

    花一個晚上通宵, 之後花一天時間在淺井未來家裏昏睡，按照時間回崗的時候，他發現擺在他桌上的工作并沒有多出很多。

    “那是當然, 能形成書面報告的成果還有很多在完善當中。”降谷零在辦公室裏喝着咖啡，身後還放着簡易的折疊床，從襯衫的褶皺來看，應該是在辦公室睡了一覺，“和淺井的問題解決了沒？我這裏有很多信息需要她确認。”

    “……她的報告好像大部分都是我們兩個寫的吧？”諸伏景光殘酷地說出實情。

    降谷零被哽了一下，想到那些年在組織替阿爾諾寫的文書報告, 額頭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起來：“所以說是确認、确認——她肯定要參與這些事情的, 報告還得寫上她的名字，按照我們的原計劃, 她的身份由公安接手處理。”

    組織的事情告一段落後，卧底都恢複了身份, 不論是基爾還是波本，甚至身份狀态是死亡的蘇格蘭和黑麥, 全都搖身一變，光明正大地出現在警視廳。

    淺井未來甚至真摯地建議, 他們四個一起在琴酒面前走兩圈，指不定昏迷中的琴酒冥冥之中能夠感知到什麽，從病床上氣得坐起來。

    當然, 安室透不甘示弱地表示應該加上她這個導致琴酒昏迷的罪魁禍首——

    是的，明明是所有人（卧底）關注的重點, 可琴酒在淺井未來策劃的爆炸中, 頭部遭到撞擊, 又加上溺水了一段時間，從被公安接手以後, 就一直是昏迷的狀态，現在正在特殊病房獨立監管。

    不只是安室透，連赤井秀一、基爾和諸伏景光都會固定一天去探望兩次琴酒，這種行為被淺井未來譽為“是在比賽看誰能把琴酒氣醒”。作為罪魁禍首的淺井未來本人沒有探望的打算，畢竟如果真的在她探望的時候醒了，她還怪尴尬的。

    不過這種情況，所有人腦袋裏浮現出來的感嘆全都是“不愧是琴酒”。

    在私下交流的時候，幾個和琴酒打過交道的卧底們，表情都是微妙。

    在琴酒手下風裏來雨裏去的基爾感嘆：“說實話，我比較能想象琴酒被當場擊斃，而不是……”

    “我懂、我懂。”諸伏景光煞有介事地點頭。

    作為和琴酒命中注定的宿敵，赤井秀一也很意外：“确實，我的概念裏面也沒有把琴酒抓回來一說，倒不是說我們的手段如何，是對方應該不接受被人抓住這種下場，所謂最後一顆子彈要留給自己嘛。”

    降谷零涼涼地諷刺：“然而他的最後一顆子彈沒有發出來。”

    其他人：“……”

    所以他們才說，琴酒現在昏迷反而還在他們的可思考範疇內，一旦琴酒醒了，進入審訊環節，就超出他們的想象極限了。怎麽想都覺得琴酒不是那種會接受審訊的人，可說不定他發現組織被端得差不多了，不再掙紮呢？

    總之他們達成共識的就是，出面審訊琴酒的一定不能是他們幾個人，除非是琴酒要求，否則最好還是別出現在對方面前。

    經過醫生的診斷，琴酒目前的身體狀況脫離了危險，體征非常平穩，只不過頭部遭受的重擊實在影響過大，而人體的頭腦精密又敏感，醫生也不能保證到底能不能醒過來，醒過來又是怎樣的情況。

    啊……甚至還有失憶的可能性嗎？好經典的設定。

    卧底們表情複雜。

    琴酒的事情暫且不表，反正他都還沒清醒，思考再多也解決不了現實，FBI和公安更關心的是兩個人的身份問題——淺井未來和灰原哀。

    作為組織裏棄暗投明的兩個人（其實還有一個行蹤成謎的庫拉索），兩個人的身份偏偏又都不簡單，一個是明面上的當紅女星，組織的情報官，另一個是天才科學家，一手研發了APTX4869。

    兩個人從小到大在組織生活，灰原哀能追溯到的記錄好歹還有小學和初中在國外學習的資料，淺井未來第一次出現就已經是作為貝爾摩得的助理，出現在好萊塢了。

    兩個人的身份實際操作起來，灰原哀的會更好處理。

    畢竟代表她的“雪莉”身份在組織的記錄裏已經完完全全是個死人，甚至經過琴酒、貝爾摩得、波本三方認證，板上釘釘沒有回旋的死人，同時她本人沒有涉及組織的其他生意，而只是單純的藥物科學家，不論是公安還是FBI，都傾向于隐瞞灰原哀的雪莉身份。

    不隐瞞也不是不行，關于藥物那一塊的資料原本就不在兩方的搜查重點，只是為了避免可能發生的意外，最好還是坐實雪莉死亡的事實，把灰原哀塑造成“完全不知道組織然而所在機構和組織有關聯”的情況。

    具體的細節公安還在讨論，之後也會參考灰原哀本人的意見，FBI雖然被灰原哀拒絕過一次，但也在準備自己的方案。

    但是另一個人，身份就是實打實的組織高層了。

    阿爾諾的身份非常複雜——不僅涉及到她表面的LME旗下女星的工作，還涉及到她和組織的其他代號成員都有過接觸，其實包括琴酒、貝爾摩得、朗姆以及boss。她出色的個人能力以及和組織交流過深的經歷都是個問題。

    就因為這點，赤井秀一和FBI讨論以後，非常自信地覺得淺井未來會接受他們FBI給予的條件，讓FBI來幫忙解決身份問題。

    到了這個時候，諸伏景光早早的布局就有了用處。

    當淺井未來知道自己有了“神秘的組織高層、公安的執行人、反叛的卧底、諸伏景光的交易對象、迷途知返的受害者、最終行動的內線”等身份的時候，和赤井秀一同時“啊？”了一聲。

    公安的執行人她大概知道，諸伏景光在回國那陣和公安聯系上了以後，就把淺井未來的身份報給公安內部，其中應該還有降谷零的幫忙運作。

    具體細節淺井未來不清楚，之後他們也一直沒有再提過這件事，所以直到現在，淺井未來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棄暗投明”到什麽進度。

    不過聽起來進度喜人。

    根據降谷零的說法，他得到的記錄中，淺井未來幾乎每個月都向公安進行書面彙報，記錄着組織的行動和她本人的行動——顯然這些報告全都是諸伏景光一個人執筆，淺井未來是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即使沒有這些，在這近一年的行動中，她确實配合做了很多工作，加上有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背書，形式非常樂觀。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不過是形式上的工作，淺井未來在最後的任務中做出了很大貢獻，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再加上她原本的能力以及社會上擁有的身份，如果她有意願“招安”，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諸伏景光做的種種努力只不過是為了讓最終針對淺井未來的條款沒有那麽嚴苛。

    “……說到底，淺井那家夥早就在給自己留退路了吧？”安室透看着那些資料，不滿地彈了下紙面，“最後關頭叫了赤井也是，這樣FBI肯定會賣她人情，和公安這邊談不妥，她也有FBI那條路可以走，實在不行就學貝爾摩得和庫拉索，沒人知道她們的下落。”

    “确實，淺井小姐在這方面是很謹慎。”諸伏景光點點頭，語氣裏帶着誇贊，“即使前面沒有聯系FBI，在最後給了一個天大的人情，憑這一點，赤井和背後的FBI一定會幫忙運作的。否則他們就要無功而返了，畢竟零看起來就沒有打算從手上漏半點東西給他們嘛。”

    降谷零挑眉：“——當然，這裏可是日本。所以你昨天做什麽了？”

    “昨天？幾乎睡了一整天。”諸伏景光簡單地把發生的事情說了說，看到降谷零頭疼地閉上眼睛，把那些資料拍在臉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我就知道你們兩個腦袋非常奇怪，正常人應該去約會！約會對吧！大半夜跑去看海……行吧，确實很浪漫沒錯。結果呢？和淺井确認關系了？”

    諸伏景光可疑地沉默了兩秒，目光游離：“要這麽說的話，也沒有。”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不在諸伏景光的計劃內，所發生的、仿佛夢境一樣的事情并不是他構想的精心塑造的約會和關系确認，而是淺井未來主導的、甜蜜與辛辣共存的談話，現在想起來，他幾乎完全是被牽着鼻子走。

    “……”

    陰差陽錯地給的是淺井小姐想要的答案。

    不過經過那個晚上，他如同浮塵一樣飄在半空的細碎心思全都沉在地上，即使沒有他想要的那些環節，他和淺井未來彼此做出了比那更慎重的承諾。

    “啊，順便一提，淺井小姐非常嚴肅地表示，婚禮不會請你當主持人。”

    金發青年猛地把臉上的資料拍在桌上，一臉難以置信：“哈？啊——？她有什麽資格挑三揀四，我不當的話，還有誰有資格當？等等，婚禮又是什麽？你們不是沒有确認關系嗎，怎麽會提到婚禮？”

    諸伏景光一臉坦然：“偶然提到的。”

    “我果然不懂你們兩個。”

    他的發小變奇怪了，而降谷零深信這是淺井未來的問題。

    ***

    公安、FBI和組織那邊的事情暫且不說，淺井未來有別的事情要忙。

    雖然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和她大力保證她的身份絕對沒問題，繼續演戲也是完全能夠理解，只需要把這些該死的流程走完，順便再進行一次嚴肅的談話，她從此擁有了嶄新的身份——社會認可的那種。

    不過顯然在這段時間，淺井未來都不能出面。

    結束休假的經紀人小野玲子女士又風風火火地運作起來，在淺井未來告訴她現在她正在被公安監管的時候，經驗老道、見多識廣的經紀人問道：“應該不是那個組織被端了，你被迫落網吧？否則你和諸伏先生眉來眼去這幾年不是白費功夫了？”

    淺井未來肅然：“在你的心中我就是這種形象嗎？玲子姐！”

    眼神毒辣的小野玲子反問：“不然呢？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浪漫的相遇嗎？”

    淺井未來回憶起了什麽：“……”

    小野玲子：“可憐的公安先生知道你故意讓他拿走線索，默默地主導了一切嗎？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很難不把你往壞蛋那裏想。”

    淺井未來：“……他知道，我甚至當着他的面彙報工作的。”

    淺井未來：“我明白了，跳過這個話題吧。”

    電話那頭傳來明顯的嗤笑聲，顯然這段時間的休假沒有磨平對方的棱角，反而是許久沒有感受到這種熟悉的挨罵的感覺的淺井未來有些汗顏。

    “看起來情況還不錯，你是一個很有自己主意的人，或者說，懂得把情況推到到自己期望方向的人，不知道該說謹慎呢，還是心思深沉呢……至于感情方面我就不評價了，如果未來被公安抓住，我是會站在證人席上抨擊你的所作所為的。”

    淺井未來大喊：“所以我到底是什麽形象啊！！”

    評價了這一系列事情之後，回到了小野玲子的工作正題。

    理論上來說，現在淺井未來屬于宣傳期，應該配合羽川幽平他們四處宣傳，不過前陣子出現了情人節放送事故（事實上播放率超絕，除了羅利社長，沒人覺得是事故），LME的粉絲其實做好了這幾個人可能幾個月不會出現在大衆眼裏的情況。

    不過很可惜的是，給予別人同輩壓力的佼佼者敦賀蓮——在他的經紀人社幸一的要求下，已經提前結束休假，開始工作。

    小野玲子有很多話想說，為什麽別人的藝人這麽省心又富有工作激情，自己的藝人雖然省心但有一堆難以處理的爛賬，天知道她收到淺井未來郵件的一瞬間，想的是她的藝人被公安扣押了，她要作為證人配合調查。

    而且更可惡的是，淺井未來顯然沒有什麽建設性意見，畢竟除了演戲，她就是典型的藝能圈混子，不社交、不展示動态、不參與活動。

    現在好了，等事情結束了，她要讓淺井未來把這幾年欠的全都還回來。

    “我決定了。”

    淺井未來：“……等等玲子姐，你別這樣，你決定什麽了？我覺得這個決定對我很不好啊！！”

    小野玲子冷酷地通知：“你已經沒有發言權了，等着吧，我來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等到你可以出面了，會有很多工作等着你的。”

    淺井未來：“…………”

    懂了，先下手為強。

    完全領悟到該如何面對殘酷現實，不想工作的辦法就是自己先找一個可以接受的工作，淺井未來決定這幾天就聯絡工藤優作。他們可以進行一個長達三天三夜的訪談，既然赤井秀一能變成劇本，沒道理她淺井未來不能！

    起碼也是三部曲吧！

    在小野玲子之後，淺井未來奔赴的下一個戰場是灰原哀的秘密工作室。

    穿着特制白大褂的栗發女孩非常不耐地看着坐在工作室的兩個人，忍不住問道：“你們很閑嗎？”

    淺井未來和江戶川柯南同時嘆了口氣。

    淺井未來：“我好閑啊——不能出門，沒有工作，無所事事，現在的行程都要向公安彙報，沒有人理我，好無聊。”

    江戶川柯南：“确實很閑——不能出門，不用上學，能知道的信息已經知道了，現在都是大人在忙活，好無聊。”

    灰原哀：“……”

    沒有工作的淺井未來暫且不表，她和江戶川柯南都已經沒有去上學了。

    在事情塵埃落地的時候，兩個人商量了一下，同時和學校那邊提出轉學，目的地都是美國。這個理由在淺井未來看來非常不走心——他們兩個都是轉學生，現在又同時轉學，在班上也算出衆，一定會被老師們拿來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過對于小孩來說，這種晴天霹靂一樣的信息對他們來說完全沒有“謊言”的概念，灰原哀和江戶川柯南幾乎用了一周時間緩解了少年團其他成員的情緒，答應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請求，最後才成功道別。

    雖然看到幾個孩子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令灰原哀和江戶川柯南良心不安，但他們也知道，道別這件事不能再拖拉，不論這些孩子以後會不會記得，都是一段特殊的回憶。

    “這樣的話……不然你出去約會吧？能不能學些正常的小情侶該做的事情，出去甜甜蜜蜜的約會，別告訴我每天發兩封短信就算戀愛了，要求這麽低麽？”

    淺井未來沉默地指着江戶川柯南。

    确實一天只發兩封短信的熱戀期男孩：“……”

    灰原哀看都不看江戶川柯南，大大地翻了個白眼，鄙夷道：“他已經被我釘在恥辱柱了，大偵探這段時間每天都在思考到底怎麽跟小蘭解釋呢，真是有意思。”

    沒錯，看起來無所事事的江戶川柯南，其實每天腦袋都在高速運轉。

    他最開始的時候，想過若無其事地回來上學，理由就沿用之前消失時候各種五花八門的理由，然而這個想法被兩位女士毫不留情地批判了，灰原哀稱之為“平成時代福爾摩斯口中的恥辱”，淺井未來評價為“仿佛看到了一個逃避現實的可憐蟲的自述”。

    于是江戶川柯南抛棄了他那一絲逃避現實的野望，開始思考到底怎麽解釋、從哪裏開始解釋、解釋到什麽程度……以及，挑好住院的醫院。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江戶川柯南的覺悟還是令人欽佩的。畢竟是抱着一定會住院的孤注一擲去解釋，不論是淺井未來還是灰原哀都覺得至少言語中懇切的感情都已經非常到位，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可能會流下兩滴鱷魚的眼淚。

    至于其他的，就是看毛利蘭當天的心情如何。

    不過淺井未來和灰原哀私下談論過這個話題。兩個人一個覺得“情有可原，值得留一個活命的機會”，另一個人覺得“自欺欺人，毛利蘭估計已經有所察覺”，對這個即将上演的好戲進行了全方位的預測。

    如果不是這種事情過于隐私，淺井未來甚至考慮過要不要在兩個人身上放個竊聽器滿足下她泛濫的八卦欲。

    灰原哀對于APTX4869解藥的實驗正在有條不紊地推進，也就是說，江戶川柯南的喪鐘也即将敲響，在他徹底脫離江戶川柯南，變回工藤新一的那一天，就是米花綜合醫院住院部5層C號房對他敞開的時候。

    而淺井未來終于也接到了公安的傳召，簡單解釋就是——降谷零的上級要親自和淺井未來進行對話。

    負責談話的是傳聞中的朗姆候選人，黑田警官。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給她準備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演講稿，淺井未來粗略看了一遍，其實也沒記住什麽，想着還有FBI兜底，非常自信、腦袋空空就去了警視廳。

    談話的小房間裏面只有她和黑田兵衛。

    出乎淺井未來意料，他們的談話內容五花八門，如果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準備的資料叫做押題資料的話，很遺憾，他們是很差勁的輔導老師，完美避開了所有問題。

    這個談話的開頭，就已經充滿了詭異。

    戴着單邊眼罩、面色嚴肅，看起來說是卧底也不為過的黑田兵衛開場的話題是：“你演的那個版本的《DARK MOON》，我和家裏人都很喜歡。”

    淺井未來：“……哈？”

    淺井未來：“……謝謝誇張？您真的想聊這個？”

    “怎麽？不是一個好話題嗎？”黑田兵衛笑了笑，緩和了緊張的氣氛，随意地敲着桌子，評價道，“那可是國民劇，翻拍過非常多個版本，淺井小姐的那個版本無疑是最颠覆，也最出衆的。事實上，參與過《DARK MOON》的演員發展都很好，沒錯吧？”

    淺井未來狐疑地打量着面前沉穩的男人，眯起眼睛思考了兩秒，非常鎮定地點頭。

    “是的。不過能發展好，是因為參與《DARK MOON》的演員都很有潛力，敦賀在那個時候感情戲爛得令人發指，雖然中途NG過一次又調整了過來，不過足夠讓我恥笑他很久了，感謝緒方啓文導演，感謝《DARK MOON》。”

    另一個房間裏。

    聽着話筒的諸伏景光、降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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