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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2章 第 52 章
    第052章 第 52 章

    崔循屬意別家女郎, 頗為主動,甚至不依不饒。

    這樣的事情若非親眼所見,任是誰來說, 崔栾都不會信, 還會覺着對方興許是昏了頭。

    當初風荷宴後,崔翁聽了長孫堪稱大逆不道的表态,晚間就給常駐京口的崔栾寫了信。

    因那時尚未徹底冷靜,信上所寫的內容并不客觀,帶着顯而易見的情緒。他老人家難以接受崔循如此行事,提及蕭窈時, 幾乎要将其描述成不懷好意、蓄意圖謀的“妖女”。

    崔栾看過一笑置之,但心中多少還是認同的。

    畢竟平心而論, 這種親事對崔氏着實談不上有何助益, 于公主而言,卻是覓得靠山, 餘生順遂無憂。

    縱有朝一日重光帝不在,皇位更易,她依然可以高枕無憂。

    直至方才有意無意聽了幾句,才意識到兩人之間的關系怕是并不如自家所揣測那般。

    對此崔循并不避諱, 只颔首道:“是我糾纏于她。”

    至于兩人之間因何而起,早些時候,蕭窈又是如何變着花樣戲弄自己, 他半句都沒提。

    崔栾失笑,搖頭道:“總不會你已經向家中攤牌, 欲提親, 可公主還沒應下吧?”

    崔循神色寡淡地垂了眼:“她總會答應的。”

    蕭窈曾說過他總是心口不一,确實如此。

    所以哪怕先前曾說過讓蕭窈慢慢考慮, 這些時日他所做的種種,卻還是在逐漸堵死她的路,令她別無選擇。

    今日之事後,在旁人口中,他的名字将會與蕭窈一起被屢屢提及。縱謝昭仍有意迎娶公主,謝翁勢必會有顧慮,不會貿然提親。

    若是從前,崔循不屑于這樣的手段。

    可那夜蕭窈應允了親事,踩過底線,他未曾給自己留退路,自然也不會容她改口。

    這些隐秘的心思崔循未曾提及,可崔栾還是覺出些許不對,端詳着他的神色:“你若真心喜愛公主,便該依從她的意思,徐徐待之才是。”

    崔循沉默片刻,低聲道:“她年紀輕,心性不定。”

    崔栾從中聽出些患得患失的意味,知道這是已然徹底陷進去了,“嘶”了聲,難以想象若是崔翁得知公主不願嫁入自家,是會高興,還是憤憤不平?

    “你這些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旁的郎君情窦初開,與心儀的女郎暗送秋波時,你只忙着案牍勞形,于此道全然并無半點經驗,一時想岔倒也是情理之中……”崔栾斟酌着措辭,勸道,“但若想讨得女郎歡心,還是不應太過古板。”

    在此事上,崔栾确實頗有經驗。

    他昔年對自家夫人朱氏一見鐘情時,朱氏已然心有所屬,是他千方百計、勤勤懇懇讨得歡心,最後才抱得美人歸。

    此後更是琴瑟和鳴,十餘年依舊恩愛如初。

    崔栾有自知之明,昔年長兄甩手走人,崔翁有意培養崔循為接班人,他并未有過半分異議,反倒樂見其成。

    他深知自己并非是能撐起一姓一族的棟梁之才,後來聽從崔循的安排駐于京口,有妻子相伴,日子過得閑适自在。

    只是看崔循整日忙碌操勞,孑然一身,又多少會有些虧欠。

    正因此,在看出崔循情根深種後,他并沒如崔翁所期待的那般勸說,反倒恨不得将自己的經驗傾囊相授。

    兩人結伴同行,一樣的容色出衆、俊逸脫俗。

    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只當叔侄二人是在敘舊,又或是談玄論道這樣的風雅事,任誰也想不到是在聊這些。

    離了桓家後,崔栾停住腳步,坦然道:“你嬸娘身體不适,想吃清水街那家老字號的山楂糕點,我須得買些回去,就不與你同行了。”

    這種事情吩咐仆役去做也是一樣,但朱氏的吩咐,崔栾從來親力親為。

    崔循從前不以為然,總覺着是空耗時間,到如今已然見怪不怪,平靜道:“叔父自去就是。”

    崔栾瞥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将離開之際又叮囑道:“你阿翁那裏,我自會幫着勸說,你也該多想想,如何令公主心甘情願應允才好。”

    崔循對此并不意外,只道:“多謝叔父。”

    -

    蕭窈并未回自己的朝晖殿,下了馬車,徑自去往祈年殿面聖。

    殿外候着的內侍恭敬行禮,低聲提醒道:“晏領軍正在殿內回話。”

    蕭窈點點頭,腳步未停,熟稔地進了內殿。

    隔着那架十二扇的黑漆檀木屏風,重光帝的聲音不大真切,卻依舊能令人感覺到其中的凝重。

    “……朕欲收沒王氏那些多出來的奴客,填充軍戶。”

    蕭窈停住腳步。

    “昔年百姓流離失所,死在南渡途中者不計其數,縱得渡江,依然一飯難求,不少人為求生計是能依附士族為奴、為佃客、為部曲。”重光帝緩聲道,“他們須得向主家交租,受其差使,卻無需向朝廷繳納賦稅、服徭役。”

    晏游道:“臣聽聞宣帝昔年曾為此下旨,明文規定各家可收容多少免于賦稅的仆役。只可惜令雖下,卻未曾落到實處,其中王氏尤甚。”

    重光帝冷笑:“若非屢屢陽奉陰違,王家潑天富貴由何而來?”

    “只是此事上,各家怕是都算不得幹淨,無非是貪多貪少的差別,若強行收沒,恐怕會引得怨聲載道。”晏游微微停頓,斟酌道,“縱使只罰王氏,也難保不會人人自危……”

    蕭窈一聽便知,辦成此事的難度不遜于學宮之事,甚至難上不少。

    學宮雖允準寒門子弟入學受教,可人數到底有限,究竟能否入朝為官也得過崔循那道坎,并非幾年間就能有大成效的事情。

    彼時雖有人激烈抗議,卻也有人對此并不在意,無可無不可。

    可收沒奴客之事就不同了。此事所帶來的影響立竿見影,是切切實實奪取他們手中的利益,便是再怎麽短視的人也能看出這點,又豈能輕易如願?

    “* 朕需要一個合适的契機。也應安撫好各家,予以寬赦,以免他們與王家抱成一團……”重光帝早就考慮過晏游提出的這些問題,沉吟良久,嘆道,“此事亦得徐徐圖之。”

    他能用的人太少,哪怕登基後這兩年已經竭力收攏,仍難免處處掣肘。

    晏游深知重光帝一貫瞻前顧後的行事風格,見他似是鐵了心要促成此事,難免有些驚訝。

    重光帝深深看了他一眼,了然道:“阿游是不是在想,朕為何一反常态?”

    晏游正色道:“無論因何緣由,臣皆願為陛下馬前卒。”

    “是王家欺人太甚。”重光帝自顧自道,“當初朕因窈窈壞了王氏壽宴,便罰她去跪伽藍殿,已是多有忍讓,他家卻不肯見好就收……”

    風荷宴那夜之事,令重光帝難以釋懷。

    他不敢想象,若非蕭窈既是察覺不對,跳出陷阱,而是真如她們所安排的那般,如今會是得等境地?

    失了清白,受人奚落,卻還得忍辱嫁入王氏,後半輩子悉數毀盡。

    經此一事,他若是還忍氣吞聲,無所作為,怎配為人父?他日九泉之下,又有何顏面見發妻?

    重光帝心緒起伏,說着說着,竟不可抑制地咳嗽起來,難以平息。在空蕩而靜谧的殿中回蕩,令人揪心不已。

    蕭窈攥着衣袖,只覺眼中酸澀。

    葛榮端着湯藥匆匆進殿,見她駐足于此,不由得一驚:“公主怎得不進去?”

    “才來,”蕭窈扯了扯唇角,“正要進去呢。”

    她從葛榮手中接過托盤,繞過屏風,将藥送到了重光帝面前:“父皇是不是又沒按時用藥?還是近來太過操勞?”

    重光帝意外于她的到來,無力笑道:“咳嗽幾聲而已,不妨事。”

    說着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蕭窈每每喝藥前,總要拖上許久,其後還要吃些蜜餞等物去苦。可重光帝顯然是已經喝了太久的藥,如今已經如吃飯喝茶般,稀松平常。

    蕭窈回頭看了眼葛榮,了然道:“葛常侍應當是來回禀桓家之事的吧。”

    重光帝微訝,葛榮遲疑片刻,恭敬道:“正是。”

    “既如此,還是我自己來說好了。”蕭窈在蒲團上坐了,并未隐瞞,一五一十講了今日之事。

    包括王旖氣勢洶洶的為難,以及桓維的态度。

    與王旖對峙時,蕭窈曾特意問過一句,她如此舉動代表的是王氏,還是桓氏?後來桓維露面,言辭間将桓氏擇了出去。

    此舉确實令她松了一大口氣。

    至少說明桓氏尚未嚣張跋扈到有僭越之心,也不打算在明顯不占理的事情上回護王旖。

    她冷靜地分析着,全然不見任何委屈,重光帝卻只覺唇齒發苦,篤定道:“朕定然會叫王氏就此給出交代。”

    蕭窈點點頭,略一猶豫,又将崔循大庭廣衆下那番說辭也一并講了。

    此事必然瞞不過,縱然她不提,葛榮也會告知重光帝。

    重光帝本就拿不準兩人之間的關系,聽此,神色愈發複雜。倒是晏游皺了皺眉:“崔少卿此舉雖未好意,未免失之沉穩。”

    崔循素來行事謹慎。正因此,無人懷疑他實則是在為蕭窈作僞證,只好奇語焉不詳提及的兩人私會。

    畢竟誰都知道,崔氏這位長公子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好好的,又怎會與公主攪和在一起?甚至不顧世交,寧願當衆拂了王旖的臉面,也要站出來為她說話。

    晏游不知內情,只是站在兄長的立場,直覺此舉不妥。

    重光帝問道:“窈窈怎麽看?”

    “他說是解圍,便算是解圍吧。”蕭窈的目光落在書案上堆疊的奏疏上,神色自若道,“阿父先前不是想我嫁入崔氏嗎?如此說來,也沒什麽不好。”

    重光帝又問:“窈窈是真心想嫁他?還是方才在外聽了許多,為旁的考量?”

    蕭窈垂了眼,欲言又止。

    “……不急,”重光帝按着胸口,将險些溢出的咳嗽咽了回去,緩緩道,“窈窈再多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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