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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2章 第 62 章
    第062章 第 62 章

    待到再次沐浴過, 換了衣裳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

    蕭窈坐在繡榻錦被上,擦拭過的長發泛着些許潮氣, 攏在肩側。燭火微微搖晃, 映出她不大高興的神色。

    皙白的手指叩了叩憑幾,話音裏也透着十足的不情願:“才喝了醒酒湯,為何還要喝姜湯?”

    要她來說,醒酒湯都大可不必。

    那麽一番折騰下來,醉意早就一點不剩,清醒得很, 只是看在翠微熬了許久的份上才沒回絕。

    崔循接過青禾手中的白瓷小碗,從容地看了眼, 如支使自家仆役一般自然地示意她退下。

    青禾走了兩步才意識到不妥, 回頭看向自家公主,滿臉心虛。

    蕭窈恨鐵不成鋼地白了她一眼:“……去吧。”

    青禾讪讪離開, 房中只剩他二人。

    崔循近前,将姜湯放至她手邊,在憑幾另一側落座:“為免風寒,還是喝些為好。”

    這姜湯一看就知道是崔循的吩咐。

    蕭窈磨牙, 似笑非笑道:“我為何會風寒?”

    崔循低低咳了聲:“是我失儀。”

    他已然換了衣裳,是素白的錦袍,通身上下未曾佩戴任何玉石飾物。清水芙蓉, 乍一看倒好似布衣出身的寒門子弟。

    肌骨如白玉,長發如墨。

    通身黑白兩色, 唯有眼尾依稀泛紅, 猶帶三分餍足。

    蕭窈多看了兩眼。

    眼見崔循大有她不喝便不離開的意思,這才終于捧起碗, 輕輕吹散熱汽。只是嗅到氣味,卻又忍不住皺眉,臉上寫滿了嫌棄。

    她這般模樣看起來極為嬌氣。

    崔循素來不喜太過嬌氣的小輩,族中再怎麽嬌生慣養的子弟,到他面前也都會有所收斂,端出一副懂事模樣。

    可眼下見她如此,卻只覺心軟得一塌糊塗。

    蕭窈硬着頭皮喝了半碗,便撂在一旁不肯再喝,含着粒蜜棗算賬。她梳理了來龍去脈,譴責道:“你只是在盧家筵席上,聽了我與人争辯時的幾句閑話,便要過來不依不饒……”

    崔循糾正:“你那時說的是,難以割愛。”

    蕭窈一聽到這幾個字就隐隐頭疼,只得再次解釋:“我只是想搪塞阮氏。”

    阮氏與盧椿會不會信她這說辭恐怕還得另說,但崔循仿佛是真信了。蕭窈坐直了些:“難不成,你當真以為我看中了亭雲,留他在身邊侍奉?”

    若非如此,實在解釋不了崔循為何失态至此。

    崔循避而不答,只道:“我來時見他在外,恐怕确有想來自薦枕席之意。”

    蕭窈對此将信将疑。

    倒不是十分信得過亭雲品行,只是眼前這位實在挑剔,但凡出現在她身邊的郎君總免不了要被醋一番。

    因而這話便顯得沒那麽可靠。

    她撥弄着額邊垂下的散發,随口道:“所以你便搶先一步自薦枕席來了?”

    崔循微微皺眉。似是不喜她用這樣輕佻的态度,将他與一仆役相提并論。

    蕭窈與他對視片刻,小聲嘀咕了句“假正經”,便也不再提此事。她隔窗看了眼漆黑的天色,又問:“你此番來陽羨,是與盧氏有何往來?何時返程?”

    “不,”崔循目光落在她身上,“我為你來。”

    蕭窈噎住了。

    她原以為崔循是有正事來陽羨,只是在盧家聽了那幾句,這才來此與她算賬。卻不料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是為此事來的。

    ……難怪一副忍了許久,忍無可忍的架勢。

    “你不是應當有許多正事要做嗎?”蕭窈氣虛。她原本拖着遲遲不回,是想着相隔兩地,崔循那麽多事情脫不開身,也不能如何。

    “是。”崔循颔首,溫聲道,“我無法在此停留太久。蕭窈,你該令她們收拾行李了。”

    蕭窈抗拒:“我與盧娘子有約。”

    早些時候在湯泉池,她就已經同崔循提過此事,但他那時态度強硬,要她毀約。而今興許是情緒緩和,倒并未如此蠻不講理,只是看着她嘆了口氣。

    蕭窈乖覺,放軟了聲音同他撒嬌:“橫豎也不差這幾日。你先回建邺,我晚幾日再回,又有什麽妨礙?”

    “我若就此離去,你當真不會再被什麽走投無路的樂師,又或是旁的哪家投緣的女郎絆住腳步?”

    崔循曾同自家三叔父提過,說蕭窈“心性不定”。

    兩人之間未曾定親,更不曾成親,若由着她的性子,不加約束,恐怕自己也不知會到何種地步。

    蕭窈心中雖覺着這話簡直莫名其妙,一時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只好舉了一只手做發誓狀:“我保證。”

    崔循壓下她那只纖細的手,皺眉道:“誓言豈能如此随意?”

    “……誰讓你不信我。”

    崔循像是終于拗不過她,松口道:“待你與盧娘子出游,便該回去,不得拖延。”

    蕭窈得償所願,生恐他反悔改口,立時笑道:“那就一言為定。”

    說話間更漏滴答,天色愈晚。

    外間傳來翠微的輕聲提醒:“時辰不早,公主該歇息了。”

    這是隐晦的逐客令。崔循會意,沒再多說什麽,起身告辭。

    蕭窈也并沒有要留他的意思。畢竟以崔循的身份,想要尋個落腳地并不難,除卻盧氏,這陽羨大半士族應當都心甘情願掃榻相迎。

    待他離去後,先前猶如避貓鼠一樣的青禾才終于挪了進來。

    蕭窈咬了口蜜餞,疑惑道:“他又不能吃了你,怎麽就吓成這般模樣?”

    青禾時常跟在蕭窈身邊,其實沒少見這位高高在上的崔少卿。

    她只覺着這位少卿大人冷冰冰的,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透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意味,叫人不由自主敬而遠之。可先前在湯泉殿外,崔循的神色實在有些吓人。

    尤其是他落在亭雲身上的目光,回想起來,總是心有餘悸。

    青禾在榻邊坐了,同蕭窈講了先前的情形,唏噓道:“我看着,少卿那時是真要吃了亭雲……”

    真正被“吃幹抹淨”的蕭窈無話可說,只好問:“亭雲呢?”

    青禾道:“他也被吓到了,還曾小心翼翼地同我打聽崔少卿的來歷。我并沒透露,只叫他先回去歇息了。”

    蕭窈點點頭,掩唇打了個哈欠,便沒再問下去。

    她觑着崔循離開時的狀态,便知曉不會再有什麽麻煩,扶着憑幾起身,懶懶道:“安置吧。”

    -

    崔循去溫泉別院時,并沒忘令人依着禮數,給陽羨長公主下了拜帖。

    蕭斐收到拜帖時大為詫異。

    因崔循并不是那等無所事事的纨绔,沒有游山玩水的閑暇功夫。他這些年離開建邺的次數屈指可數,一旦出遠門,必然是有要緊的事情才對。

    緊接着,她就又意識到,崔循應當是為蕭窈而來。

    “據別院仆役所言,崔少卿行色匆匆,看起來似是……”知徽斟酌着措辭,謹慎道,“不大高興。”

    蕭斐心中猜了個大不離,知道此事跟自己沒什麽幹系,并沒急着過去摻和,只令人看着別院動向,以防萬一有什麽意外。

    知徽立時吩咐下去。

    蕭斐坐直的身體又倚回藤椅,漫不經心地聽琴。

    她是第二日晨起,才得知崔循昨夜何時離開的別院。

    “別院消息傳來時,您已經安歇,奴才想着并非十分要緊之事,便未曾打擾。”屈黎解釋過,又道,“也遣人去盧家問過。說是崔少卿昨日方才抵達陽羨,為公務而來。”

    蕭斐看過妝奁中的釵環,輕嗤了聲:“這話也就騙騙傻子了。”

    且不說陽羨素來風平浪靜,便是有什麽要緊事須得當面商議,也只有盧家人去建邺見崔循的道理,哪裏用得着他親自過來?

    屈黎便笑道:“兩位長公子相識多年,想是交情匪淺。”

    她挑中了支金絲纏鳳釵,目光多停留片刻,梳頭的婢女已會意,取出簪上。

    蕭斐看着銅鏡,忽而嘆了口氣:“也無怪聖上為難。窈窈的親事,确實是個燙手山芋了。”

    她其實沒怎麽與崔循打過交道。

    因年歲差了不少,她在建邺時,崔循雖已是同輩中佼佼者,但也僅限于此。旁人提起他,說的是崔氏那位小公子姿容如何出衆、文才如何驚豔,在她看來與那世家那些個“芝蘭玉樹”沒什麽分別。

    崔循真正嶄露頭角,再度撐起崔氏時,蕭斐已遠在陽羨,時不時會聽到這位的事跡。傳言難免會有失真之處。但只需看如今崔氏勢力如何,就知道崔循絕非好拿捏的人。

    他這樣的人,對什麽越是上心,就越是勢在必得。

    屈黎揣度着問:“聖上是對少卿有何不滿?”

    “談不上不滿,他只是不希望窈窈為了換取利益嫁入崔氏罷了。”蕭斐将這位庶兄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一時又有些感慨,“他這樣堪稱迂腐守舊的人,能這樣想,倒也是一片慈父之心了。”

    屈黎知她話語中的悵然從何而來,低聲道:“此心一如先帝。”

    “窈窈的處境較我當年,恐怕難上許多……”蕭斐抿了唇脂,正欲開口,卻有婢女前來通傳。

    “崔少卿登門拜訪。”

    按常理來說,這時辰登門并沒什麽問題。

    只是離了建邺後,蕭斐的日子從來過得懶散,并不會如當年那般早早起身。畢竟用不着給誰問安立規矩,也沒那麽多往來庶務要過問。

    以致眼下還沒用朝食,崔循便來了。

    蕭斐看了眼天色,吩咐道:“奉茶,請他去花廳等候。”

    她并沒打算委屈自己,空着肚子待客。一來應當不是什麽緊要的事情,二來,也是有意晾着,想看看崔循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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