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上,碧翠丝强撑着自己破败的身体,最后转头看向了莱茵。
层层交迭的高耸教堂,精美华丽的玄廊与广场,阳光洒在镶着金边的白色大理石上,仿若天国。
可在她的记忆中,这座城市并非是这个样子的。
莱茵,她在这里出生,那时这里还未有如此多的教堂,到处都是些简陋的工厂,天空中总是灰蒙蒙的,工人们身上是一层厚厚的煤灰,可笑起来时能看到白色的牙齿。
而如今,这里却变成了一座精致的笼子,将她囚禁于此。
飞艇上的医疗兵立即帮她进行了包扎,可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伤势是自内而外的。
仪式打破了现实的高墙,将无识之海与现世贯通,任由那海水涌入,并引入她的体内。
却就此戛然而止,没有了任何后续。
她体内的大多数海水都莫名去了不知什么地方,但仍有许多存留。
无识之海的海水并非现实存在的“水”,却可以直接的影响这个世界,对于超凡者来说,基本上可以等同于污染了。
而她现在之所以没有被侵蚀,纯粹是凭着不愿屈服的意志吊着这口气,甚至可以说她的身体已经死了,只是不愿意接受。
这个并不稳固的世界亦有好处,只要你拒绝死亡的意志坚定到了极致,是真的可以推迟行刑的。
但代价就是这每时每刻的折磨。
“不必.治疗我了,没用.”
她从牙缝里一个词一个词的挤出话来,脸上却有几丝开心。
这或许是她这辈子,唯一获得了自由的时光了,虽然不过是死前的挣扎而已。
医疗兵也很快发现了她所说的是事实,帝国真理的医疗兵大多是医院骑士团培训出来的,更接近于战地医生,判断出哪些伤员无药可救是基本功。
于是转而去查看盖娅与佐伊了。
两人现在也是脱力的躺在地上,身边甚至没人敢靠近。
超凡者状态不稳的话,很容易被无识之海吞噬,贸然去动的话只会添乱。
偏巧两人成为超凡者的时间都不长,这次战斗又有些透支了,因此此刻应付的更是吃力。
“现在.情况如何了?”佐伊恢复的快些,她转头看向了正在一边守着的埃尔温。
“唔,其实你们登上飞艇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我们在停靠等待的时候就收到了碧翠丝送来的消息,告诉我们宴会厅穹顶会打开,让我们过去接应于是就把你们接上来了。”
他瞥了眼旁边的碧翠丝,神情不禁严肃了几分。
这位教皇小姐,行事还真是果决,直接抛弃了所有的身份地位选择逃离,而且还信任他们这些外人.
别的不说,魄力还是有的。
“我看他们朝飞艇射击了,没有损伤吗?”
“损伤?就他们那些小水管?”埃尔温闻言一乐“佐伊小姐你接触这些机械比较少,不知道如今的飞艇已经是什么强度了——简单点说,我们就算不上升,停在那边硬抗他们的射击,也不会有问题的。”
埃尔温用手指敲了敲乘员舱的墙壁:“飞艇怎么说也是战斗单位,下部都是有装甲的。”
卡斯特尔的飞艇和蓝星上的不是一个走向,在这个对空火力孱弱的世界,飞艇在加装厚重的装甲后可以作为空战主力使用,而它的笨重特性反而影响不大。
于是卡斯特尔的技术路线在北境的战争后渐渐发生了偏移,飞艇不光开始上装甲,还在全面加强对地防御。
现在的主战飞艇完全可以顶着地面的火力强行压上去,直接对地轰炸,而他们使节团乘坐的飞艇由于不需要携带炸弹,把空余的载荷留给了更多更厚的装甲板,硬生生顶着火枪的齐射直接升空了。
据说塔塔还在研究完全不携带炸弹,全部都堆在护甲上,将轰炸改为直接把整个飞艇从空中降落下来,靠重量碾压的新式飞艇.
堪称给飞艇加撞角级别的奇葩思路。
佐伊是做文职的,明显没接触到研发部分这些清奇的思路,此刻只是呆呆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盖娅也深吸一口气,渐渐缓了过来。
她没去管战斗的事情,埃尔温在这方面比她专业的多,转而观察起了碧翠丝的伤势。
“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意志确实可以干涉世界,但意志不是凭空产生的,至少也得有肉体作为载体。
现在碧翠丝的问题是她的身体快要崩溃了。
现在碧翠丝身上流出的已经不光是血了,那些黑色的血液中带着股危险的气息——污染已经快要将她完全侵蚀了。
超凡者被彻底侵蚀后很容易变成怪物,一队护教军的重装小队已经穿戴齐全装备了,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碧翠丝惨笑了一下,气若游丝的开口道:“把我.抛下去吧只要不在莱茵就好”
“不,还有办法的。”盖娅沉声说道“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污染侵蚀太过严重,只要压制污染就好。”
碧翠丝的眼神闪了闪。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问题,可知道和解决是两码事。
污染要是那么好压制,那风暴洋也不至于成为超凡者的禁地了。
各大教会确实有些压制污染的方法,比如烛光会的月烛,比如静默圣堂特制的“糖”。
但这些东西大多只是辅助性质的,只能缓慢起效,而且效果也就那样。
“没用的,不必.”
“司炉工,把她塞到蒸汽机的锅炉里去,找个脾气最差的机魂对,就是那个见人就骂的!”盖娅沉声吩咐道。
“???”
碧翠丝满脑门的问号,她觉得自己可能被侵蚀的有点厉害了,已经出现了幻觉,她刚刚听到的每个词都明白什么意思,组合到一起就变成了诡异扭曲的低语。
果然她已经失控了啊,都出现幻听了,碧翠丝有些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然后她就被旁边的司炉工扛了起来,扔到了锅炉中——当然,没点燃的那种。
直到炉门砰的关上时,她还是一脸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