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晨雾还没散,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混着后厨飘来的淡淡桂花香,倒比紫宸宫的檀香多了几分人气。
冷月翎踏着露水上阶时,正撞见小厨房的竹帘被猛地掀开,启湛系着件月白的棉围裙,手里端着个砂锅,差点撞上她。
“小师叔?”他惊得手一抖,砂锅的木柄磕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围裙下摆沾了点米浆,额角还挂着颗细汗,顺着鬓角滑到下颌线,被他慌忙用手背擦掉,“你怎么来了?”
厨房的热气从竹帘缝里钻出来,带着骨汤的醇厚。
冷月翎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根——大约是被灶火熏的,连带着颈侧都泛着薄红,倒比平日里那身玄色凤袍顺眼得多。
“路过。”她淡淡道,目光却扫过他身后的灶台。
青瓷盆里泡着削好的山药,切成滚刀块,白生生的;旁边的碟子里码着枸杞和红枣,还有一小撮党参,显然是仔细配过的。
启湛这才回过神,把砂锅往旁边的案上放,手忙脚乱地解围裙:“我听小厨房说您昨夜又没睡好,太医说您得温补,就想着炖锅山药排骨汤……”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声音低了下去,“是不是吵着你了?”
冷月翎没答,反而走进厨房。
案上的铜锅里还温着水,旁边放着个白瓷调羹,边缘沾着点浅黄的汤渍——想来是他方才试味用的。
她拿起调羹,指尖触到微凉的瓷面,抬眼时正撞见启湛盯着她的手,喉结轻轻动了动
。 “尝过了?”她问。 “嗯,”启湛点头,声音有点发紧,“放了点姜去腥味,没敢多放盐,太医说您近日忌咸……”
他说着忽然红了脸,“我手艺不好,可能炖得不够烂……”
冷月翎没说话,揭开砂锅的盖子。
乳白的汤面上浮着层薄油花,山药炖得透亮,排骨的肌理间渗着汤汁,香气比方才更浓了些。
她用调羹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依旧是寡淡的。
没有山药的绵甜,没有排骨的脂香,连那点若有似无的姜味都尝不出,只像喝了口温吞的白水。
可看着启湛攥着围裙边角,紧张得指尖泛白的模样,她忽然觉得,喉头那片麻木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挺好。”她放下调羹,语气听不出波澜,却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围裙系带,“火小些,别炖糊了。”
指尖擦过他颈侧时,启湛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的。
他抬头看她,眼里盛着点惊讶,还有些细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星子。 “小师叔不觉得……淡吗?”
他小声问,“我试的时候,觉得刚好,可您口味重些……”
冷月翎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想逗逗他。
她拿起那只沾了汤渍的调羹,递到他嘴边:“你再尝尝。”
启湛愣住了,脸颊“唰”地红透,连耳朵尖都成了玛瑙色。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低头,用调羹边缘沾了点汤汁,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
“是……是刚好的。”他声音细若蚊吟,眼睛却不敢看她,只盯着灶膛里跳动的火光,“山药的甜味炖出来了,排骨也烂了……”
冷月翎看着他被汤汁濡湿的唇瓣,忽然觉得,方才那口寡淡的汤里,好像真的漫进了点什么滋味。
不是来自山药,也不是来自排骨,是从他泛红的脸颊,从他发颤的睫毛,从他那句小心翼翼的“刚好”里,悄悄漫出来的,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
她收回手,转身往外走:“炖好了,送到御书房。”
竹帘在身后落下时,她听见启湛低低地应了声“好”,还有砂锅被重新端起的轻响。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爬上坤宁宫的琉璃瓦,映得阶前的露水亮闪闪的。
冷月翎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跳得比往常稳些,倒像是方才那口没滋味的汤,真的熨帖了什么似的。
御书房的檀香燃到第三刻时,启湛端着个白瓷碗,怯生生地立在门口。
他脸上的掌痕消了些,只余下淡淡的青印,衬得那双总含着水的眼睛愈发像受惊的鹿。
“小师叔,御膳房说您早膳没动几口,我……我还炖了点冰糖雪梨。”
她搁下笔,声音放柔了些:“进来吧。”
白瓷碗放在案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碗沿描的缠枝莲。
雪梨切得极匀,炖得透亮,汤汁里浮着几粒殷红的枸杞,看着便知费了心思。
启湛站在案侧,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太医说您近日气郁,冰糖雪梨能润喉。我没放太多糖,也没加别的……”
他絮絮叨叨说着,眼角却偷偷瞟她的神色。
冷月翎拿起银勺,舀了一勺汤汁送入口中。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依旧是寡淡的。
没有梨的清甜,没有冰糖的甘润,甚至连水汽里该有的微润都觉不出。
她心里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又舀了块雪梨:“手艺不错。”
启湛眼睛亮了亮,像被点亮的星子:“真的?我第一次学这个,怕炖老了……”
喜欢女尊:陨落后,他们求我别摆烂请大家收藏:女尊:陨落后,他们求我别摆烂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垂下眼,“若是不合口味,小师叔别勉强。”
冷月翎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喉间那点因失味而起的涩意忽然翻涌上来。
她放下银勺,指尖在碗沿轻轻敲了敲:“坐。”
启湛愣了愣,才挨着杌子边缘坐下,背脊挺得笔直,活像个受训的学生。
“你尝尝。”她指着碗里的雪梨,声音低得像叹息,“告诉朕,甜吗?”
他僵在原地,看着碗里的雪梨,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小师叔?”
“尝尝。”冷月翎又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启湛猛地一颤,却不敢躲。
他慌乱地拿起自己的小勺,舀了块雪梨,几乎是囫囵吞下去。
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混着冰糖的甘润,从喉咙一直甜到心口。
“甜……甜的。”他结结巴巴地说,眼睛却不敢看她。
冷月翎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
那笑意从眼底漫出来,冲淡了眉宇间的郁色,竟有几分难得的柔和。
“那就好。”她收回手,拿起帕子擦去唇边的墨痕,“你说甜,那便是甜的。”
启湛猛地抬头,不懂她这话里的意思。
可看着她重新拿起银勺,一勺一勺地喝着那碗对她而言毫无滋味的雪梨汤,忽然间鼻子一酸。
他好像……有点懂了。
早膳时宫侍说陛下没动几口,方才她喝汤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还有此刻她明明尝不出味道,却因他一句“甜的”,便认真喝着的模样……
“小师叔,”他声音发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你是不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冷月翎舀汤的手顿了顿。
她本想瞒下去,可在他澄澈的目光里,那些精心筑起的防线,竟像被温水泡过的纸,软了边角。
她没回答,只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也喝。”
启湛没动,反而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度,熨帖着她常年冰凉的指尖。
“小师叔,”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管甜的苦的,我陪您一起尝,好不好?”
窗外的日光穿过雕花窗棂,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白瓷碗里的热气依旧袅袅,这一次,冷月翎忽然觉得,喉头那点寡淡里,好像真的漫进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甜。
不是来自雪梨,也不是来自冰糖,是从他发烫的指尖,顺着血脉,悄悄淌进了心里。
喜欢女尊:陨落后,他们求我别摆烂请大家收藏:女尊:陨落后,他们求我别摆烂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