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墙外,锈钉镇。
这里没有常青树庇护所那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生命魔力。
空气中弥漫的,是铁锈和劣质燃料燃烧的刺鼻气味,以及无处不在的“魔尘”。
灰黑色的尘埃如同有生命的雾气,无孔不入,将视线压缩到可怜的数米范围,将天空染成永恒的铅灰色暮霭。
至于阳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毕竟,没人会管天上那坨黑色的东西叫太阳......
锈钉镇的核心,是一处名为“锈钉酒馆”的低矮建筑。
它与其说是酒馆,不如说是一个由废弃金属板和扭曲管道焊接而成的避难所。
酒馆内部光线昏暗,仅靠墙壁上镶嵌的几盏“萤火苔藓灯”提供微弱的光芒照明。
这种依靠变异苔藓生物发光的装置,是废土常见的廉价光源,与净土中柔和明亮的魔法光球或能量灯相比,显得如此原始而阴森。
酒馆中央,那口维系着整个聚集地命脉的“泉眼”正汩汩涌动着。
它并非净土中那种清澈且散发着勃勃生机的“魔力源泉”,反而更像是一口不断冒着气泡的泥浆坑。
仅从外观来看,甚至比求生者的公用厕所还要不堪。
泉眼周围布满了复杂的管道和粗大的金属阀门,管道上沾满了粘稠的的暗红色污垢——
那是经过无数次过滤和“改性”处理的“黑血”。
空气中弥漫的腥甜与铁锈混合的味道也来源于此。
这些蕴含着狂暴扭曲能量的液体,是“锈钉镇”乃至大部分废土聚集地的主要动力来源和低级补充剂。
这种能源应用起来虽然效果很差,但哪怕和被污染过的“魔源”相比,都要便宜的多!
大多数来源于那些深埋地下,死去不知多久的“黑血兽群”尸体。
此时,几个由齿轮、发条和不明生物皮革制成的巨大“蒸汽车头”正连接着管道,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吭哧...吭哧...”声。
带动着酒馆角落里的空气净化装置,和一台老旧的“魔尘稳定器”运转。
发条机械在这里随处可见,从简易的门锁到复杂的抽水泵,它们结构粗糙,噪音巨大,效率低下,却是在魔力稀缺,纯净黑血昂贵环境下的无奈选择——
毕竟,纯粹的机械只需上紧发条或燃烧燃料就能工作,不像魔法需要纯净的魔源驱动,也不像黑血引擎那样需要时刻提防反噬和污染泄露。
作为区域内仅有的交流中心,酒馆里聚集着形形色色的“拾荒者”和废土居民。
他们大多穿着多次缝补的厚重皮袄或金属甲片,脸上带着风霜刻下的疲惫和麻木,眼神警惕而浑浊。
几个佣兵模样的人围坐在一张瘸腿的铁桌旁,小心翼翼地用沾着油脂的布擦拭着手中粗镶嵌着劣质魔晶的“魔动步枪”——
这种武器威力尚可,但每一次激发都需要消耗宝贵的魔晶或黑血能量块,后坐力巨大且极不稳定。
一个佝偻的老者,半边身体包裹在简陋的金属外骨骼里,正费力地用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扳手。
试图拧紧他那条时不时会卡住的机械义肢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裹着破旧斗篷的身影安静地坐着,面前放着一杯散发着微弱刺激性气味的浑浊液体——
那是用某种变异植物根茎发酵的劣酒,里面似乎还掺了点过滤后的冷凝水。
他(或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酒馆的气氛原本是压抑的沉默,只有机械的噪音和粗重的呼吸声。
但很快,这份沉默被打破了。
“呯——!”
酒馆那扇由厚实铁皮和齿轮组成的沉重门扉被猛地推开。
一个脸上戴着巨大金属面罩、风尘仆仆的信使踉跄着冲了进来。
他身上的皮袄沾满了新鲜的灰黑色尘土,面罩的呼吸阀急促地开合着,发出“嘶...嘶...”的漏气声。
“消...消息!”信使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嘶哑和惊恐。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酒馆中的人数后,强行止住了直接说话的欲望。
“有屁快放!”
酒馆老板见状,将一小包形似“钥匙”的铜片扔给他,他知道,这是这些“信使”赖以生存的手段。
接过一小包“发条币”,信使放在手里颠了颠确认分量,看到周围人不善的眼神后,他这才开口:
“蚀骨之牙......蚀骨之牙完了!”
话音落下,酒馆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那“吭哧”作响的蒸汽车头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所有目光都齐刷刷的聚焦在信使身上。
“什么完了?说清楚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佣兵头子猛地站起来,金属护腕撞在铁桌上发出哐当一声。
信使喘着粗气,一把扯下沾满灰尘的面罩,露出一张因恐惧而扭曲的年轻脸庞:
“蚀骨之牙!独眼老大!他们在‘沙砾之喉’那边的据点...据点被...被抹平了!连渣都没剩下!”
“抹平?谁干的?是‘焦油议会’还是‘锈铁兄弟会’?”另一个声音急切地问道。
“不...不是这边的人!”信使的声音拔高了,满是惊骇,
“是......是雾墙后面!是‘净土’里面的怪物干的!”
“雾墙后面?净土?!”酒馆里瞬间炸开了锅。
“胡说八道!净土的消息大家都清楚,一千处雾墙后面也不见得有一处净土。
更何况,就算是净土,里面生活的都是一群软脚虾,他们能隔着雾墙抹掉独眼的据点?
独眼可是‘曦日’级的操控师!”刀疤佣兵嗤之以鼻,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动摇。
“是真的!”信使急切地挥舞着手臂,仿佛要驱散自己看到的噩梦景象,
“我就在附近!亲眼看见!一道......一道猩红的光,比‘熔岩蝎’尾刺还要红!
从雾墙的裂缝里射出来!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没了!整个‘蚀骨之牙’的营地,那片山坳...原地只剩下一个大坑!
所有的东西...人、骨头、金属、魔尘...全都被烧没了!干干净净!连点渣都没飘起来!独眼老大......连个惨叫都没发出来就没了!”
他描述的场景太过恐怖和匪夷所思,以至于酒馆里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只有那“吭哧...吭哧...”的蒸汽车头声,此刻听起来如同沉闷的丧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