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左右，黄河时装城的人流渐渐稀疏。王芸芸弯腰整理着被顾客翻乱的衣架，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赵深坐在收银台后面写暑假作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
"妈，我们今晚吃什么？"赵深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王芸芸直起腰，刚要回答，店门被推开了。风铃清脆的响声中，周建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米色亚麻套装的中年女性。女人约莫五十岁上下，齐耳短发烫着优雅的弧度，脖颈间一条丝巾随意系着，举手投足间透着干练与品味。
王芸芸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衣架，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她没想到周建会再次出现，更没想到会带着一位女性同行。
"芸芸，打扰了。"周建微笑着打招呼，声音比电话里更加温和，这次喊名字连姓都省了，"这位是我学姐林芳，在深圳开了几家精品时装店。我跟她提起您的店，她很有兴趣来看看。"
林芳上前一步，伸出手："王女士您好，周建可是把您这儿的货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实在忍不住要亲自来看看。"
王芸芸连忙在裙上擦了擦手，与林芳相握。对方的手掌温暖干燥，力道适中，给人一种可靠的职业感。
"您过奖了，黄河时装城这种店很多，没什么特别的。"王芸芸谦虚地说，同时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建。他今天穿着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察觉到她的目光，周建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
林芳已经自顾自地在店里转了起来，专业地翻看衣物的面料和做工。"这款式是出口南韩的吧？"她指着一排雪纺连衣裙问道。
王芸芸点点头："是的，直接从东大门拿的货，版型很适合亚洲女性。"
"眼光不错。"林芳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拿起一件真丝衬衫仔细检查缝线，"做工也精细，比商业街那些贴牌货强多了。"
周建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仿佛被夸奖的是他自己。赵深不知何时从收银台溜了过来，站在母亲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小伙子长得真精神。"周建蹲下身，与赵深平视，"叫什么名字？"
"赵深。"男孩回答得干脆，眼睛却一直盯着周建的脸，像是在研究什么。
"小深，叫周叔叔。"王芸芸轻轻推了推儿子的后背。
"周叔叔好。"赵深乖巧地喊了一声，又补充道，"你上次给我妈妈的名片，我妈妈放在抽屉里了，我记得您。"
王芸芸的脸刷地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周建却笑了起来，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那真是我的荣幸了。"
林芳在店里转了近半小时，仔细查看了大部分货品，最后选中了五款服装。"这几样，每款先给我发二十件到深圳试试水，如果销量好，我们可以建立长期合作。"她从精致的皮包里取出名片递给王芸芸，"上面有我公司的详细地址和联系方式。"
王芸芸接过名片，看到"芳华时尚连锁"的字样，心跳加速。芳华时尚在深圳小有名气，主打中高端女装，如果能搭上这条线，她的生意将会有质的飞跃。
"谢谢林总赏识，我一定挑选最好的货发给您。"王芸芸努力保持专业态度，声音却因兴奋而微微发颤。
"别叫我林总，太生分了，叫林姐就行。"林芳摆摆手，"周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对了，你们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去附近找个地方边吃边聊细节如何？"
王芸芸下意识地看向儿子。赵深正仰着小脸看她，眼神中带着期待。她知道孩子是希欢出去吃的，毕竟比起她匆忙准备的简单晚餐，外面的饭菜总是更有吸引力。
"方便带上孩子吗？"周建适时地问道，"我知道附近有家粤菜馆，环境安静，菜品也适合小朋友。"
林芳笑着点头："当然方便，我孙子也上幼儿园了，我最喜欢跟小孩子相处了。"
就这样，十分钟后，四个人来到了时装城后街的"粤香楼"。餐厅装修典雅，柔和的灯光下，几桌客人低声交谈，氛围恰到好处。
服务员引领他们到靠窗的圆桌就座。周建自然地拉开王芸芸身边的椅子，等她坐下后才绕到对面。这个小动作被林芳看在眼里，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深深喜欢吃什么？"周建把菜单推到赵深面前，"这家的虾饺和蜜汁叉烧包很有名。"
赵深眼睛一亮："我要叉烧包！还有...还有肠粉！"
"好，都点上。"周建笑着记下，又转向王芸芸，"芸芸，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王芸芸摇摇头，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关注。自从离婚后，她除了和叶雨婷他们偶尔聚一聚，就很少在外就餐，更少有异性这样体贴地询问她的喜好。以前，赵火力从来都是自己点完菜就了事，很少顾及她和孩子的口味。
点完菜，林芳开始详细询问王芸芸的进货渠道和经营情况。谈起生意，王芸芸渐渐放松下来，话语也流畅了许多。她讲述了自己如何从一个小店员做起，积累经验后开了这家店，如何在众多竞争者中坚持品质第一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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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周建对你赞不绝口。"林芳啜了一口茶，目光在王芸芸和周建之间转了个来回，"他说你是个有眼光又踏实的生意人，果然没错。"
王芸芸有些惊讶地看向周建。后者正低头给赵深讲解茶杯的用法，似乎没注意到她们的对话，但耳尖却微微泛红。
菜陆续上桌，周建细心地为每个人布菜，尤其照顾到赵深的需求。当赵深不小心打翻饮料时，他没有丝毫不耐，而是迅速叫来服务员清理，还安慰吓呆的孩子："没关系，叔叔小时候打翻过整锅汤，比这严重多了。"
王芸芸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赵火力从来不会这样耐心对待孩子的失误，他总会第一时间发火，然后甩手走开，留下她来收拾残局。
"王女士，"林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我建议你可以考虑扩大一下经营品类。你的眼光很好，但店铺定位有些模糊，既有时尚女装，又有中老年服装，这样不利于形成固定的客户群。"
王芸芸点点头："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小本经营，不敢贸然转型。"
"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林芳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调出几张图片，"这是我们深圳店的陈列和货品组合，你可以参考一下。"
两人埋头讨论起经营策略，周建则负责照顾赵深吃饭。男孩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周建讲了几段有趣的职场见闻后，渐渐放松下来，甚至被逗得咯咯直笑。
"妈，周叔叔说他去过南极！"赵深兴奋地向王芸芸报告，"还见过企鹅！"
王芸芸惊讶地看向周建："你真的去过南极？"
"去年公司组织的极地考察团。"周建谦虚地笑笑，"主要是为了考察特种纺织材料在极端环境下的表现，顺便旅游一圈。"
"周建可是他们公司的技术骨干，"林芳插话道，"纺织行业的高端人才，年薪这个数。"她在桌下比了个手势，让王芸芸瞪大了眼睛。
晚餐在愉快的氛围中接近尾声。林芳与王芸芸敲定了第一批货的发货时间，还约好下周视频沟通更多合作细节。周建则和赵深聊得火热，从南极企鹅聊到学校趣事，俨然成了忘年交。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王芸芸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小深明天还要上补习班。"
"我送你们回去吧。"周建主动提议，"我的车就停在附近。"
王芸芸刚要婉拒，林芳已经站起身："我就不一起了，我先生一会儿来接我。周建，你一定要把王女士和小深安全送到家。"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周建的肩膀，又对王芸芸眨眨眼，"今晚聊得很愉快，期待我们的合作。"
走出餐厅，夜风拂面，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林芳先行离开后，周建去停车场取车，王芸芸和赵深在路边等候。
"妈，我喜欢周叔叔。"赵深突然说道，小手拽着王芸芸的衣角，"他懂得可多了，还不像爸爸那样动不动就生气。"
王芸芸心头一震，蹲下身平视儿子："深深，周叔叔只是妈妈的一个客户，不要想太多，好吗？"
"但他明显喜欢你啊。"赵深歪着头，眼神清澈，"林阿姨也是故意给你们创造机会的，我看得出来。"
王芸芸不知该如何回应。孩子的直白让她既尴尬又感动。是啊，连十四岁的儿子都看出来了，周建对她的好感已经不言而喻。而她呢？她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吗？
周建的黑色suv缓缓停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他温暖的笑容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家。"
王芸芸深吸一口气，牵着赵深的手走向车子。无论内心如何纠结，至少今晚，她允许自己享受这片刻的温暖与关怀。至于未来会怎样，就交给时间去回答吧。
车子驶入夜色中，路灯的光晕在车窗上流转，如同王芸芸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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