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巫栖月闲来无事，便坐在一旁看着新兵夜练。
看着被自己教过的众人，如今成了新一任教官，颇有种吾家儿女初长成的即视感。
她的目光投向卢宝柚，想起路西法意图招揽自己的行为，垂眸沉思。
如今的路西法已经和【黑山羊】同流合污，祂的用意恐怕与【黑山羊】脱不了干系。
至于为什么要招揽自己……总不能是因为她能观这万千命线吧？
她可以洞悉众生的命线，连被克系污染的存在都无所遁形。
除了克苏鲁三柱神本身。
祂们作为入侵者，有关祂们命运之线上永远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需要进行无数次推演。
她又想起陈麓的供述中，克苏鲁要封印她。
那么，这或许意味她的死亡并非祂们所求，或者说……她的死亡反而会破坏某些既定的轨迹。
或许，这次围剿【混沌】之后，她可以看清更多的未来。
巫栖月食指轻勾，一根命线缠绕指尖——那是这场围剿唯一的变数。
能否引出那个结局，也是未知数。
一道阴影投下，巫栖月抬头望去，只见袁罡负手而立。
袁罡垂头看向少女鎏金色的双眸。
那双眸中沉淀数载春秋，完全不像个二十三四的少女，倒像是看尽沧海桑田的古老存在。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见过太多强者，也见过太多牺牲，但此刻，他并不觉得她变得更强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刻入骨髓的通透与淡然，往往要以无数血泪与孤寂为代价。
袁罡静静站在一旁，没有询问，也没有惊叹于她的变化，只是注视着，仿佛在确认久别重逢的故人是否安好。
最终，他低声道：“回来就好。”
没有赞叹，没有感慨，只有一句最简单的话。
巫栖月怔了怔，随即眼底浮起一丝极浅的笑意。
是啊，回来就好。
“那场神战后，似乎并未消除普通人的记忆，是你的想法吗？”袁罡问道。
“对啊。”
巫栖月轻轻应了声，随后闭上双眼，任夜风拂过面颊，享受着这片刻安宁。
“天亮之前，有人守着这夜色。
如今黎明将至，那些藏于暗处的存在也该见见太阳了。
说起来，我们英勇的袁首长，难道就不想被世人知晓吗？”
袁罡愣怔一瞬，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我从成为守夜人那日起，只求默默守护大夏。不过……要是能被记住，确实也不错。
看来这届新兵，注定要见证一个崭新的时代啊。”
“是呢，一切都在变好。”
……
今夜，巫栖月暂住集训营。
她找到林七夜，本想和对方商讨处理【混沌】的事，却转而被林七夜带到宿舍楼下。
只见一个身影从远处跑来，神情难掩兴奋。
林七夜侧首问道：“没被人看见吧？”
“没有，七夜大人，我很小心的。”
少年低垂着头，在巫栖月面前单膝跪地，神情虔诚：“沧南子民方沫，拜见小月大人。”
林七夜在一旁出声解释道：“当初天尊离开时，带走了沧南十二名内同时拥有【凡尘神域】和命线孩童，如今都在二郎神座下修行。”
巫栖月点了点头，看向方沫：“你就是二郎神那个小徒弟啊，今天训练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
当时阿斯加德一役后，他还总和我提你们。”
方沫闻言，眼眸一亮：“小月大人明鉴！像我这样的还有十一个！
只不过我先修行结束，便出来寻你和七夜大人。
师傅和我们说了，是七夜大人的【凡尘神域】孕育我等，而小月大人的命线赋予整个沧南灵魂和新生！
我等对大人的敬仰，如江河奔涌，一浪一浪又一浪！”
林七夜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阿晋这是给这些孩子灌输了些什么啊……
巫栖月倒是没什么大反应，过去她见过很多比方沫还虔诚的信徒。
不过……
“方沫，你如今是守夜人新兵，应当以自身的职责为重，懂吗？”
“谨遵大人教诲！”
“小点声，新兵们都睡了。”
方沫猛地抿唇，点了点头。
“好了，你也去睡吧，白天还有其他训练，太累了。”
“谢谢小月大人关心。”
巫栖月静静看着方沫跑远的身影：“这小孩还挺有趣，和二郎神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晋小时候可比他闹腾。”
林七夜说着，不自觉看向她的双眸。
夜色映衬下，那抹鎏金越发耀眼，让他微微失神。
他鬼使神差般开口：“你的眼睛会疼吗？”
巫栖月眨了眨眼，随即摇头。
“我只是被［命运］的力量所浸染，嗯……你就当我换个瞳色？”
她忽然凑近林七夜道：“怎么？你不会不喜欢金色吗？”
林七夜看着眼前放大的精致面容，下意识后退半步，仓促别过脸：“倒、倒也不是……就是看惯了你原来的样子。”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有些不妥，又转过头来，试图转移话题：“你……现在不用伪装了？”
“习惯了，不过是些不必要的遮蔽。”
“我知道了。”
夜风渐息。
巫栖月缓缓开口：“零七，我想和你说说，关于克苏鲁神只的事。”
林七夜收敛神情，认真听着对方的话。
金丝在两人周围交织，将话语屏蔽。
半晌，林七夜眉头蹙起：“所以……你的意识是，【伏行之混沌】就在诸神精神病院的最后一扇门？而我，很大可能会被侵占身体？”
巫栖月点了点头：“我打算召集大夏诸神围剿【混沌】，最不济的结果，也能将祂重伤，驱逐病院。
只是这样，诸神精神病院的存在将暴露在大夏神中，你……是否愿意？”
“如果祂继续潜伏下去，迟早会侵蚀整个病院。到那时，不仅是我，连带着病院的神明和护工都会有危险。
所以……我的答案是——我愿意。”
巫栖月忽然轻笑出声，拍了拍林七夜的胳膊：“别这么紧张，不会让你有事的。”
夜风重新流动，带起一缕白发，轻轻擦过林七夜身侧。
“嗯，我知道。因为……你一直在。”
月光下，二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织，亦如多年前，勾指起誓的那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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