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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在山泉水清 出山泉水浊
    秋风卷着落叶在街巷间穿梭,吴府后院的花草早已凋零,残败的花瓣散落在青石板上,被晨露浸得发黑。

    三姨娘白氏的院子里,几个小丫鬟屏息静气地立在廊下,屋内不时传出瓷器碎裂的声响。

    "废物!都是废物!"白氏尖利的声音穿透窗纸,那嗓音本该如黄莺出谷,此刻却似刀刮瓷盘般刺耳,"连个大夫都请不来,养你们何用?!"

    跪在地上的小厮额头抵地,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姨娘息怒...小的去太傅府时,许少夫人确实出门看诊了..."

    "啪"的一声,白氏抓起案上的越窑青瓷茶盏狠狠掷在地上,碎片四溅。她今日穿了一身杏红色蹙金线绣海棠襦裙,发间金镶玉步摇乱颤,原本姣好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三少爷若有个好歹,我扒了你们的皮!"

    床榻上,十三岁的吴三少爷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小小的身子在被褥下不安地扭动。白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用浸了玫瑰冷露的帕子敷在儿子额上。

    "去!再去请!"她厉声道,纤纤玉指几乎戳到小厮脸上,"就是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许少夫人请来!"

    小厮捂着脸退下,刚走到院门口,却与慌慌张张跑来的门房撞了个满怀。

    "不好了!"门房脸色惨白,"大理寺的人来了,说要捉拿吴管家!"

    白氏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瓷片四溅。她顾不得溅湿的裙角,快步往外走:"老爷呢?"

    "已经在前院了..."

    白氏赶到前院时,吴巨山正与周寺正对峙。秋风卷起周寺正的官袍下摆,露出里面暗青色的衬里,他身后站着六名衙役。

    "周大人,这是何意?"吴巨山强作镇定,额上却渗出细密的汗珠,"吴三跟随我多年,一向安分守己..."

    周寺正面无表情地亮出缉拿文书:"吴三涉嫌两年前一桩命案,大理寺要带他回去问话。"

    吴府的下人们聚在廊下窃窃私语,几个姨娘躲在屏风后偷看,眼中满是惊惧。白氏快步走到吴巨山身边,强挤出个笑容:"这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故意将身子往前倾了倾,露出颈间一片雪白的肌肤。周寺正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本官奉命行事,闲杂人等退开。"

    白氏笑容僵在脸上,手中的帕子几乎要扯破。吴巨山见状,脸色更加难看:"周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必。"周寺正一挥手,"拿人!"

    衙役们立刻分散开来。不多时,一个衙役押着吴管家从后院出来。吴管家年约四十,生得五大三粗,此刻却面如土色,右腕上那道烧伤疤痕格外显眼。

    "老爷!救我!"吴管家挣扎着喊道。

    吴巨山上前一步:"周大人,这..."

    "带走!"周寺正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衙役们押着不断挣扎的吴管家跟上去,留下一院子目瞪口呆的吴府众人。

    待大理寺的人走远,吴巨山猛地转身,一把抓住白氏的手腕:"你不是说人都解决了吗?"

    白氏吃痛,却不敢挣脱:"当时手下人亲眼看见那车夫断气才离开的,走之前还放了把火..."她声音越来越低,"谁知道他命这么大..."

    吴巨山甩开她的手,在院中来回踱步,像只困兽:"废物!都是废物!"他忽然停下,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备车,我要去见户部陈大人。"

    白氏连忙拦住他:"老爷不可!此时去找陈大人,不是明摆着告诉大理寺我们心虚吗?"

    "那你说怎么办?"吴巨山低吼道,"等着许延年那小子来抄家吗?"

    白氏咬了咬唇:"老爷别忘了,陈大人那些账本还在您手里。若真到了那一步..."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吴巨山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一甩袖子:"先去看看吴三那边什么情况。"

    大理寺地牢里,吴管家被绑在刑架上,面前摆着各式刑具。许延年负手而立,冷眼看着他:"吴三,你可认得此人?"

    许义押着王老汉走进来。王老汉一见吴管家,顿时激动起来:"是他!就是他!当年给我银子让我害吴大公子的就是这个人!他右手腕上有道疤,我记得清清楚楚!"

    吴管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捂住右腕:"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许延年不急不缓地从袖中取出一页纸:"这是从杭州带回的证词。两年前吴鸿沅出事那日,有人看见你出现在事发地点附近。"

    "冤枉啊大人!"吴管家额头抵地,"小的那日是去收账..."

    "收账收到悬崖边上?"许延年冷笑,"还有一年前吴鸿淏坠湖,你又在何处?"

    吴管家浑身发抖,汗如雨下:"小的...小的..."

    许延年拍案而起:"说!是谁指使你害死吴家两位公子?"

    惊堂木的响声在地牢中回荡,吴管家瘫软在地,裤裆处渐渐洇湿:"是...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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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老爷?"许延年逼问道。

    "吴...吴巨山..."吴管家声音细如蚊蚋,"老爷说大公子查账查得太紧,二公子又...又总怀疑大公子的死因..."

    许延年示意书记官记下供词,又问:"木夫人之死,你可参与?"

    吴管家连连摇头:"这个真没有!夫人病逝时,小的在长安..."

    "那贾大夫是谁找来的?"

    "是...是白姨娘..."吴管家咽了口唾沫,"她跟老爷说,夫人娘家的产业迟早要归少爷们,不如..."

    许延年眸光一厉:"不如什么?"

    "不如早点送夫人上路..."吴管家说完,整个人瘫软如泥。

    地牢外,秋风渐起,卷着落叶拍打在石墙上,许延年走出地牢,对等候多时的赵主簿道:"准备缉拿吴巨山和白氏的文书。"

    赵主簿迟疑道:"大人,吴巨山在朝中颇有关系,是否先请示李寺卿?"

    "不必。"许延年声音冷峻,"证据确凿,不容拖延。"

    与此同时,吴府已乱作一团。下人们交头接耳,几个姨娘聚在白氏院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听说吴管家被用了刑,已经招供了..."

    "这可如何是好?老爷会不会..."

    白氏厉声喝道:"都闭嘴!"她环视众人,眼中寒光闪烁,"谁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姨娘们噤若寒蝉,纷纷退下。白氏独自站在窗前,手中的帕子已被扯得稀烂。

    "姨娘..."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进来,"三少爷又发热了..."

    白氏烦躁地挥手:"再去请大夫!把长安城所有大夫都请来!"

    小丫鬟哭着退下。白氏走到儿子床前,看着那张与吴巨山有七分相似的小脸,心中五味杂陈。这是她的筹码,也是她的软肋。

    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白氏心头一跳,快步走出去,只见吴巨山正怒气冲冲地回来。

    "陈大人不肯见你?"白氏心中一沉。

    吴巨山脸色铁青:"那老狐狸推说染了风寒,连门都没让我进!"他猛地砸碎一个花瓶,"这些年收了我多少银子,现在倒装起清高来了!"

    白氏咬了咬唇:"老爷,不如..."

    她话未说完,门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爷!大理寺...大理寺的人又来了!这次...这次说是要请老爷去问话!"

    吴巨山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案几。茶具碎了一地,褐色的茶汤在地上蜿蜒,像一条吐信的毒蛇。

    "快!"他猛地抓住白氏的手,"去把我书房暗格里的账本拿来!"

    白氏匆匆而去,不多时捧回一个锦盒。吴巨山打开确认后,稍稍松了口气:"有这个在手,陈大人不敢不见我..."

    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许延年带着衙役已经到了府门前。吴巨山将锦盒塞给白氏:"从后门走,去找陈大人。告诉他,若不想身败名裂,就赶紧想办法!"

    白氏接过锦盒,却站在原地不动:"老爷..."

    "快去!"吴巨山厉声喝道,"为了我们的儿子!"

    白氏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转身往后院跑去。她刚穿过回廊,就听见前院传来许延年冷峻的声音:"吴巨山,你涉嫌谋害妻子木氏及二子,大理寺现将你收押问话..."

    秋风吹起白氏的裙角,她抱紧怀中的锦盒,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曲折的庭院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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