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春柳来慰问,又说了允她家人入府探视的事,富察氏欢喜得一愣,还是侍女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忙道:“多谢福晋恩典——这,我都喜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多谢姐姐传话过来,请姐姐回去,千万替我转达谢意。”
春柳笑道:“也是外头三奶奶传话进来,才知道府上太太急成这样,主子说了,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儿,请亲家太太直接叫人上门来传个话便是了。”
富察氏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一层,连忙答应着。
春柳走了,她有些紧张地抓住贴身侍女问:“宋福晋这样说,不会是对额娘有所不满吧?”
“东院福晋不是那样的人,她若对什么事看不过眼,一定直言相告的。依奴才看,宋福晋倒是在提醒主子,好好宽慰咱们家太太。”侍女柔声道:“这一回为您的事儿,太太必是担惊受怕,不知怎么办才好。您给太太指条明路,往后太太就知道可以直接往这府里递信儿来了,不必半点头绪没有地想法子。”
富察氏微微松了口气,“我是得好好安慰安慰额娘。”
她在贝勒府不算得宠,娘家往来也一直颇为小心,生怕给她惹麻烦。
从丹若轩回来,春柳将话一一回了,宋满点点头。
佟嬷嬷也道:“如此才好,富察家的人是为富察格格着急,可叫外人知道了,咱们府里的格格生病,亲额娘听到消息,倒往咱们主子娘家去打听,是什么道理?还当咱们主子是一味听从扶持娘家的人呢。”
宋满看了眼神情紧绷的春柳——她刚刚可是听了一桩惊天秘闻,还震惊着就被指派出去办差,这会回到院里,还不自觉紧绷着。
宋满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头通报声:“大格格、三阿哥、四阿哥回来了!”
“今儿不是出去骑马去了?怎么回得这样早?”宋满惊讶地道。
元晞不愧是年轻人,天上下火的六月天,大太阳照得人脸上流油,大格格精神勃勃地约了人出去骑马。
约的也不是旁人,正是西林觉罗家的那小子。
宋满一想,都感觉这约会不太美妙,或许是年轻人有情饮水饱吧,反正她这个岁数,就算是天男下凡,也不能把她从凉快屋子里拉出去晒太阳骑马。
——她和活驴转世元晞格格也确实有一些精力上的差距。
她爱工作不爱运动;元晞是热爱所有活动,不分学习还是运动,这么算,元晞才是真正的卷王,她只能算是盗版卷王。
元晞是很爱骑马打猎的,去年生辰,四贝勒送给她一个带着山头可以跑马打猎的大庄子,元晞高兴极了,这一年但凡有休沐,除了必要的应酬,都是出城跑马去,有时独自去,有时呼朋唤友,和未婚夫一起出去倒是少一些,因为未婚男女不好单独出门,她总得拉着弘昫作伴。
今天是那小子约元晞出去,弘昫没法休沐,还是弘景弘晟特地陪着一起去的。
按以往的惯例,好容易出门一趟,猴王带着两只小猴出山,不玩到下午怎么肯回来?
宋满因而感到惊奇。
那边元晞已经进来了,脚步稳,但看得出比平日更快些,脸色倒是还好,只是晒得有些红,宋满叫侍女拧毛巾来给她敷着,“我的小祖宗,怎么了这是?”
“西林觉罗家也太不识抬举了!”脚步比元晞更急的弘景气呼呼地道:“他们家把咱们府上当什么了?庙里的佛像吗?人家向菩萨许愿还知道供二两香油呢,他们家倒好,张开嘴就知道要东西了?”
宋满一皱眉,“怎么回事?”
元晞神情倒是还很稳,往榻上一坐,还有心情宽慰有些紧张侍女:“姐姐不必怕,不疼,只是热得很,就是在园子里走那几步,出汗出的,凉快凉快就好了。”
转手拉住宋满,“额娘放心吧,我能应对。”
宋满怎么可能放心?
还是弘景弘晟,你一句我一句,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倒也很简单,西林觉罗家的老大新得了长子,即将办满月宴,他在户部任职,现在从五品郎中上正好有一个缺,就想走四贝勒府的关系,补上这个缺,这样正好双喜临门,满月宴上也很好看。
弘景弘晟十分气愤,认为西林觉罗家想要利用他们家。
宋满看向元晞,她们都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回事,西林觉罗家专门养一个儿子来攀附四贝勒府,不图好处,是图什么?
尤其四贝勒对女婿的要求很高,也很苛刻,若无所求,谁能上赶着来?
他当年挑选女婿时,着意挑选家境普通的人家,正是为了好掌控——全家富贵均系于府内,又怎敢不善待四皇子的爱女。
但西林觉罗家让元晞的未婚夫来说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你们家要为长子谋划前程,来找四贝勒说;让未婚夫和元晞说,这不就是在利用元晞,想让元晞主动向阿玛帮他们家请求吗?
宋满面色不大好看,元晞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个。
“额娘,不生气。”她摆摆手,叫侍女起身,自己给宋满添冰镇酸梅汤,“今天的梅子汤味道真好,我不在家,春柳姑姑就给额娘开小灶。”
宋满看着她,叹了口气。
元晞认真地望着她,轻声道:“额娘,放心。”
她占据了如此的优势,若还能被未婚夫摆弄住,那她就是爱新觉罗家天大的笑话!
“我会让他后悔今天对我开口的。”元晞冷笑一声。
宋满道:“不伤心。”她轻抚女儿的脸颊。
元晞摇头,“其实只是有点震惊,当场我甩了他的脸子,够他回家喝一壶了——回来的路上,女儿便想明白了,是我们年纪都渐渐大了,成婚的日子近在眼前,他们家便想要试探我,看能否拿捏我。”
她目光微冷,“好叫他们知道,我也不是任人摆弄的性格。”
宋满皱着眉,知道元晞的性格,这会看起来还算淡定,只怕心里已经气恼急了。
她的性格其实和四贝勒很像,都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格。
“我和你阿玛商量商量。”
天底下也不是只有这一家。
元晞反而很冷静,她摇头,直视宋满,“额娘,我只是需要一个夫婿而已,是西林觉罗家,还是别家,又有什么区别?所以感情,真爱,那是千万分之一的人才能享有的东西,我需要的,只是一段婚姻而已,不就是利益交换吗,东风压西风,我能压住他,就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