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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1章 铜钱落盘
    “好!好!有船岳你的鼎力支持,我这个决心就好下多了!”苟曦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连连点头。他垂下眼睛,目光再次落到掌心的铜牌上,指腹摩挲着上面狰狞的纹路,随即又抬起眼,意味深长地扫视着他那群正襟危坐的幕僚。

    幕僚们如同得到无声的指令,立刻齐刷刷地挺直了胸脯,目光整整齐齐地聚焦于苟曦身上,显示出绝对的服从。

    苟曦的下巴微微松动张开,舌头在口腔内壁顶动,使得他左右脸颊的下方显现出滑动的、如同小瘤子般的凸起,显得有几分怪异。他再次垂下眼帘,盯着案几上堆积的文书,沉默了大约两次呼吸的时间。

    整个大堂再次陷入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只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还在固执地弥漫。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下了!”苟曦终于抬头,目光快速扫过一旁的幕僚,像是最终确认,随后转过脸,目光沉沉地锁定马清。“东平郡乃汶水与济水交汇之要冲,位置至关重要。这支新水军的参军府,便设在东平郡内的四汶口!”他的食指关节突出,猛地用力戳了一下坚硬的案几表面,发出“当”的一声清脆而坚决的脆响,仿佛就此一锤定音。

    马清瞬间彻底明白了苟曦的真正用意!

    什么统管全州水路,什么方便快速调配!这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真正的目的是要将一支直属于刺史的精锐力量,像一枚钉子般,深深地楔入他东平郡的心脏地带!四汶口,那是东平的水路咽喉!在此设立水军参军府,无异于直接扼住了东平的漕运命脉,更可以随时以“协防”、“巡查”为名,监视他马清的一举一动!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好一个阳谋!

    马清内心波涛汹涌,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他一个太守,无论如何也没有正当理由反对上官如此“合理”的军事部署。既然如此,不如先痛快应下,再暗中图谋应对之策。

    “使君深谋远虑!此计甚好!东平必当鼎力支持,确保水军参军府顺利设立!”马清挺胸抬头,声音依旧洪亮干脆,没有丝毫犹豫,仿佛真心为此等“妙计”而感到振奋。

    “好!”苟曦的身子终于松弛下来,向后微微仰靠,脸上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

    恰在此时,门前出现了一名身着窄袖短褐、两只袖子利落地卷到手肘的给使。他手上端着一只一尺见方的空木盘,垂首恭立。

    “晚上吃什么?”苟曦头也不抬,很随意地问道,仿佛刚才决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回使君,”给使弯着腰,声音平板地回答,“两只粟米窝头,一碗酱汤,一碗白菜煮肉。”

    苟曦听罢,侧过身子,伸手在自己腰间摸索起来。几乎是同时,堂下的幕僚们也仿佛听到了无声的指令,纷纷伸手探入自己的腰囊或袖袋,动作整齐划一,那窸窣摸索的样子,远看倒像是一群人在同时抓挠痒处。顿时,堂内响起一阵细碎而密集的衣服摩擦声。

    “船岳,”苟曦手上拿着一个看起来颇为陈旧、甚至有些磨损的灰色钱袋,从里面慢条斯理地往外数着铜钱,“今日便留你在这里,尝一尝我刺史府的晚饭。每人六钱,这一份,我请你。”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兖州,不比其他骄奢淫逸之地,一切政务用度,皆从简朴,以身作则。”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数出的六枚铜钱,一枚一枚,轻轻地放在那给使端上来的木盘里,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

    幕僚们也纷纷数出钱来,将六枚铜钱投入给使的盘中。

    “叮叮当当”的铜钱掉落声此起彼伏,在空旷肃穆的大堂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而又冰冷,仿佛在为这场暗流涌动的会谈,敲下最后的注脚。

    考虑到须昌城与刺史府所在的廪丘相距并不遥远,马清在刺史府那顿气氛诡异、食不知味的晚饭后,并未停留,当即决定星夜兼程,赶回自己的地盘。

    夜色浓重,一轮冷月悬于天际,三匹马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官道上显得格外清晰。直至深夜,人马才堪堪越过濮阳与东平的交界关口。

    王诚和方琦接到士兵的报告就匆匆赶来。

    马清带着几分烦躁朝他们挥了挥手,声音沙哑道:“回吧,都回。”他甚至没有力气多解释一句。

    这一趟刺史府之行,如同一次深入的虎穴探险,让马清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在兖州处境的艰难险恶。

    之所以说“更”,是因为在来之前,他已对苟曦的猜忌与打压有所准备,但真正面对时,其手段之酷烈、算计之深沉、控制之严密,仍远超出他之前的想象。那浓重的血腥味和苟曦似笑非笑的眼神,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要想在这荆棘密布、杀机四伏的险境中立足甚至破局,他首先必须理清几个最紧迫、最关键的困惑:

    第一,孔立之疑。孔立究竟是如何出现在刺史府的?他是自知罪责难逃,主动前去请罪?还是被苟曦的爪牙秘密绑架、强行押解而至?更令马清耿耿于怀的是,自己在堂上出于维护下属和自身权威的考虑,曾出言试图争取,为何孔立当时不发一言辩解,反而心甘情愿地、甚至是急切地选择了自断一手?这背后是极致的恐惧,还是某种不得已的交易或把柄?

    第二,军机之漏。自己在边界隐秘布置兵力,行动选择在深夜,自信已足够谨慎,为何还是被苟曦迅速、准确地掌握了情报?是自己军中行事不密,出了内鬼?还是苟曦的耳目真的已经灵敏到了无孔不入、洞察秋毫的地步?若是后者,那自己在东平的一举一动,岂非始终处于对方的监视之下?

    第三,官场之困。东平的官场显然已被苟曦牢牢控制,宛如铁板一块。但苟曦远在廪丘,究竟是如何实现这种遥控的?这背后必然有一个高效且隐秘的传递与控制网络。要搞清楚这个问题,突破口或许就在那位曾在曾保和祖逖之间传递情报的神秘人身上。然而据祖逖所言,此人每次出现都蒙着脸,只用代号相称,如今更是如同人间蒸发。此人要么可能已遭灭口,要么……他就潜伏在自己身边,一直隐藏在暗处,冷静地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权衡着风向。

    马清知道,自己面对的并非简单的权谋,而是一张密得发黑的网——网眼里藏着利刃,网外有人观望。谁在网眼里缝针?谁又在外面拉线?答案未明,时间却在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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