燔柴燎壁,烟达九霄;?
钟鼓震川,声动八荒。?
百僚执笏,虎贲列霜刃之寒;
万国衣冠,驼铃载昆仑之璋。
告成碑立,星文镌贞观之治;
封土云台,罡风卷瀚海之疆!
绵延七日的祭天封礼终告圆满。玄色仪仗如墨龙蜿蜒,自泰山之巅逶迤而下,浩浩荡荡的开赴社首山祭地。
礼官依古制“除地为墠“,以赤璋礼南方、以玄璜礼北方,五色土垒就方坛,玄圭玉璧陈列中央,祭祀后土皇地只。钟磬齐鸣间,檀香袅袅升腾,众臣祈愿着风调雨顺、社稷昌隆。
李世民龙体微恙,连日大典已显疲态。秦浩适时进言,将原定两日的祭地禅礼精要整合,压缩为一日吉时行礼,另设三日庆典延续盛况。
诸侯执玉帛朝见,万国使节捧方物来贺,宫廷乐师献《秦王破阵乐》,鼓角铿锵震彻云霄,尽显大唐的风华。
见四海宾服、歌舞升平,李世民龙颜大悦,欣然下诏:“刻石纪功,立碑铭德!“又传赦天下,开琼林御宴,宴赏群臣与万国使节。
莫道秦皇汉武事,?
朕开日月换新章!?
若问苍穹何所赐??
不祷长生祷岁穰
愿以泰山千丈雪,?
润得人间万石粮!
封禅盛典的余韵如洪钟长鸣,震颤着大唐的万里山河。长安街头巷尾,百姓们眉眼间尽是扬眉吐气的自豪,行路时昂首挺胸,连寻常的话语都带着三分底气。这场空前的盛事,不仅是皇家威仪的彰显,更让每个大唐的子民都觉与有荣焉。
原定于封禅后开展的月余地方巡幸,终因圣体欠安而搁置。李世民望着女儿关切的眼神,喟然笑道:“乖女儿,此番封禅耗资巨大,怕是把你那小家都掏空了?可还觉得值得?“
长乐眉眼含笑,脸颊泛起红晕:“父皇乃千古以来最有资格封禅的圣君,更是史上唯一未因封禅受到百姓怨言的天子。纵使倾尽了家财,女儿也甘之如饴!“轻抚小腹,又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正则说我子嗣不旺,我还不信,倒是媚娘近日诊出了喜脉。“
李世民闻言顿时吹胡子瞪眼:“这成何体统!正妻尚未如愿,他倒先宠幸妾室?“
长乐娇嗔地白了父亲一眼:“父皇莫要操心这些家事了,女儿早已不是懵懂的少女。确实是我身子弱,能有阿元、阿月一双儿女承欢膝下,已是天大的福气。何况两个孩子聪慧过人,深得人心,我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提及外孙,李世民神色稍缓,颔首道:“只可惜我大唐无异姓封王的先例,以正则的功绩,本该封王“
话音未落,长乐急忙接话:“父皇,他本就淡薄名利,只求能安心经营云中的产业。况且追随他的人皆忠心耿耿,父皇仍如此信任“
“罢了罢了。“李世民抬手止住女儿,眼中满是慈爱,“这些朕都明白。丽质不必多言,朕与正则多年相处,岂会不知他重情重义?只是稚奴“说到此处,眉间泛起忧色,“这孩子体弱,既承袭了朕与你母后的旧疾,如今忠儿夭折,至今尚无子嗣,实在叫人忧心。“
长乐握住父亲的手,语气坚定:“父皇宽心,待回长安后,夫君在京任职,定能全心为太子调养。以他的医术,必能妙手回春!“
李世民长叹一声,眼中燃起希望:“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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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风卷着砂砾撞在牛皮帐上,夷男裹着貂裘,却仍不住的颤抖,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床头的铜铃,每喘一口气都像在拉扯锈蚀的铁链。
帐内弥漫着浓烈的艾草与腐肉的气息,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将三个候命的身影投在毡墙上,扭曲得如同恶鬼。
“拔灼。”夷男突然暴喝,浑浊的眼珠迸出精光。正盯着自己新打的鎏金腰带的拔灼浑身一激灵,差点把腰刀撞在铜火盆上。
夷男挣扎着撑起身子,“唐军是淬火的精钢,咱们是融在雪地里的冰水,硬碰硬,连渣都剩不下!”
突利失攥着弯刀,偷瞄大度设,那铁塔般的汉子却像尊木雕,连腰间的骨朵都懒得多看一眼,拔灼大言不惭:“父汗放心,等儿砍了李世民的脑袋,用他的皇冠给您当尿壶!”
“蠢货!”夷男突然暴起,抓起酒盏砸了过去。酒盏擦着拔灼的耳边飞过,夷男剧烈咳嗽着瘫回榻上,指甲深深掐进拔灼手腕,
“赢了,就求和收兵去踏平回纥立威;输了,立刻往北迁徙,哪怕是到了北海!十年内决不能让唐军看见薛延陀的帐篷!”
突利失望着兄长自大的笑脸,指甲几乎戳进掌心,可汗的位置父汗之前是答应传给自己的,“只要等唐军把这草包打残”盯着拔灼腰间晃动的金印,心中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
五日后,当清晨的霜花爬上牛皮帐绳时,夷男的尸身已经僵硬如铁。拔灼一把扯下悬挂在帐顶的九旒白纛。“点齐十万铁骑!”他将金印狠狠按在羊皮战书上,“定襄城的城墙,该换薛延陀的狼旗来压一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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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风掠过广袤的漠原,马蹄声如滚滚惊雷。望着远处遮天蔽日的旌旗,回纥部首领攥紧了腰间的唐刀——那是秦驸马赠送的军需,刀柄上“护卫军”三个大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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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内烛火摇曳,李世民捏着羊皮信的手指微微发颤,信上歪斜的字迹仿佛带着拔灼的张狂扑面而来。
当读到“契苾何力被绑至牙帐”时,猛地将信拍在案几上,震得青铜烛台摇晃不止:“拔灼这个蠢货,如此欺人太甚!竟拿我大唐的虎将当作筹码!”
长孙无忌拾起战书,信末用鲜血画就的狼头图腾十分显眼,旁边裹着油布的左耳虽已开始腐坏,却仍能看出耳垂处那枚熟悉的银饰,正是契苾何力常年佩戴的家传之物。
书信中得意洋洋地描述着契苾何力被强行带到牙帐的情景,甚至大言不惭地称连契苾何力的姑母和弟弟都劝说投降。
更令人愤怒的是,信中还提及契苾何力宁死不屈,箕踞而坐,面东高呼“岂有大唐烈士受辱蕃庭”,最后还附上了一只血淋淋的左耳,挑衅地询问李世民打算用什么来赎回这位忠勇之士。
“陛下息怒,契苾何力在铁勒诸部素有威望,他回乡探亲被部下裹挟至薛延陀之事若处理不当,恐生变故。依臣之见,可先派崔敦礼出使,以稳局势。”
李世民面色阴沉,在帐中来回踱步。既担心契苾何力的安危,又怒于拔灼的张狂,权衡再三后,沉声道:“传旨,以新兴公主继续和亲为条件,换回契苾何力!”
秦浩目光落在案上染血的油布包上,语气笃定:“陛下,契苾部上下皆以契苾何力马首是瞻,拔灼不敢杀他,正是投鼠忌器。臣写封书信送往云中,让麾下护卫伺机营救。这些人正闲得蛋疼,保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捞回来!”
说话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笑着摇头:“只是这个傻大个,表忠心的方式着实特别。若真要表忠心,割个耳朵又有何用?等他归来,臣定要好好批评他一顿。”
李积听了,不禁哑然失笑,李世民也被秦浩这番话逗得紧绷的面容稍有缓和,却仍难掩担忧:“正则可有把握?契苾何力也是个倔脾气,割什么不好偏割耳朵,若是……咳咳,倒真能进宫当差了。此事就依正则,定要保证契苾何力的安全。”
一旁的长孙无忌却神色凝重,心中暗自思量。秦浩口中闲得无聊的手下,究竟是何来历?自己身为朝中重臣,竟对此一无所知,想到此处,不禁脊背发凉,默默抓紧大腿。
“事不宜迟,即刻安排书信。”李世民敛起笑意,目光重新落在案头的战书,“告诉苏烈,做好随时出兵的准备,朕倒要看看,这拔灼的狼爪子,还能伸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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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乾封驿馆的青砖地被晒得发烫。武曌倚着雕花的红木榻,素帕掩面不住干呕,檀木痰盂里已泛起酸沫。
武顺轻轻揉着妹妹的后背,昙娘蹲在廊下扇风,连廊下的铜风铃都被晒得蔫头耷脑,只偶尔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声响。
秦浩握着李世民的脉枕,指尖感受着那如琴弦紧绷的脉象,出了寝房,秦浩面色凝重:“陛下亲征高句丽时所患的痈疽虽愈,可脓血入脉,恐已伤及根本。再加上皇室素有头风之症,血脉里的隐患如附骨之疽。
只是如今医书上并无根治之法,我只能开些平肝熄风的方子,暂且延缓罢了。”说罢压低声音,“其实我曾想劝陛下暂避政务,可这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长乐站在一旁,抬起头时眼中泛起水光:“夫君做得对。父皇一生要强,即便头痛如裂,批阅奏章时也不曾皱过眉头。他总说祖父年过花甲仍然康健,自己也能熬过去。可祖父深居简出,无案牍劳形,父皇却要操心着天下之事,如何比得?”
秦浩揽过长乐的香肩,感受着发间传来的温热气息。长乐将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的:“自从那次事后,我总怕自己不能再为秦家添丁。眼看着命中劫数将近,心里……”
“莫要胡思乱想。”秦浩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咱们不是还有阿元和阿月?况且之前那么多难关都闯过来了。”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蹙,“倒是媚娘,这次害喜比寻常厉害得多。队伍每日走得如此慢,她又吐得昏天黑地,我看……”
“送她回长安吧,正好父皇想让晋阳先行回京,行军太慢,父皇担心晋阳旧病复发。”长乐抬起头,眼中满是担忧,“那里有孙神医照应,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苦了媚娘,怀着身子已经遭受两番颠簸了。”抬头盯着秦浩的下颌,嘟起小嘴:“夫君,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早看出媚娘命中多子?怀英都告诉我了。”
秦浩险些呛到,佯装恼怒:“这小子,嘴上竟没个把门的!定是又偷听……看来得让冯云多教教阎婉,这小子看什么都像查案,最爱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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