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城的春天来得迟,三月里才见着柳枝抽芽。秦朗站在东城楼的残垣上,看着民壮们正用新烧的青砖修补垛口,砖缝里塞着芦苇——那是秋菊教的法子,说芦苇浸过弱水的泥浆,能抵得住戈壁的风沙。
“秦公子,这是最后一批从祁连山运来的木料。”
陈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少年穿着身新裁的玄甲,甲片是用北魏兵的旧甲熔了重铸的,左颊的刀疤淡了些,却添了道新的——是前日帮民壮拆危房时被木梁划的,他倒宝贝得很,说“这疤比军功章实在”。
秦朗低头,看见陈成正指挥影卫卸木料。月神教的影卫如今换了装束,黑衣外罩着玄甲,成了姑臧城的“西疆巡防营”,秋菊任统领,每日带着他们在城外戈壁巡逻,顺带帮商队扫清盗匪。
“秋菊统领呢?”秦朗问。
“在医馆熬药呢。”
陈成咧嘴笑,“昨天西城有户人家的孩子出痘,她带着药童守了一夜。对了,她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你要的‘忘忧草’晒好了,在她的药箱里。”
忘忧草是秦朗托她找的,说是给京城的妹妹秦云璐治头疼。秦朗心里一暖,转身往城下走——他明日就要启程回京城,有些话,总得当面说。
秋菊的医馆开在西市的老槐树下,原是家被战火焚毁的绸缎铺,民壮们帮着修了修,揭了焦黑的房梁,露出里面雕花的木柱。此刻药香正从半开的门里飘出来,混着槐花的甜气,倒比翠云楼的琵琶声更让人安心。
秦朗推门进去时,秋菊正坐在案前碾药,石碾子转得慢悠悠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竟比去年在暗巷里初见时柔和了许多。她左眉尾的疤被药膏遮了些,不细看几乎瞧不见。
“影卫说你要走了。”
秋菊没抬头,碾子声不停,“太子的信使今早到了,催得急。”
“嗯,说是京营要整编,让我回去协助大哥。”
秦朗走到案边,看见石碾子里是晒干的忘忧草,“辛苦你了。”
“顺手的事。”
秋菊停下碾子,从抽屉里拿出个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药草,“这草性温,让你妹妹每日泡水喝,别过量。”
她顿了顿,又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月神教的‘玉肌膏’,治刀疤的,你……”
“给陈成吧。”
秦朗笑了,“他那新疤正得意呢,说不定用得上。”
秋菊也笑了,把瓷瓶放回抽屉:“也好。对了,巡防营的册子我理好了,陈二哥说等你走了,就呈给王爷过目。月神教的影卫都愿编入军籍,以后就是大陈的兵了。”
“太子定会准的。”
秦朗望着窗外,老槐树下,几个影卫正帮着药童晒药,其中一个竟是去年在弱水河谷帮过他的民壮,“你呢?以后就守着这医馆?”
“也不全是。”
秋菊走到窗边,指着远处的弱水河谷,“打算在河谷边开个药圃,种些河西特有的草药,既能入药,也能给巡防营做伤药。等秋熟了,说不定能卖到京城去。”
秦朗忽然想起去年在钟楼大火里,她拽着他后领逃生时的力道,那般决绝;此刻说起药圃,语气却轻柔得像春风。他忽然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这城,舍不得这药香,更舍不得眼前的人。
“我会回来的。”他说,声音有些发紧,
秋菊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药香还暖:“我等你。医馆的后院留了块地,说好了,等你回来,教我练你那手匕首。”
“一言为定。”
第二日清晨,秦朗启程时,陈崇岳带着陈家兄弟和秋菊送到了北城门外。老王爷拄着新制的拐杖,杖头是用拓拔烈的弯刀熔铸的,刻着“居延泽”三个字。
“到了京城,替我给陛下带句话。”
陈崇岳拍了拍秦朗的肩,“北疆的骨头硬,不用朝廷多费心,给些粮草器械,咱们自己能守。”
陈亮递过来个包裹,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坛“居延泽”:“大哥在信里说,五皇子的余党还在京郊作乱,你回去路上当心。这酒,是父亲让给你壮行的。”
陈成塞给他个布偶,是用北魏兵的旧毡子缝的,丑得很,却眉眼分明:“这是我缝的‘镇北虎’,带着能辟邪。等你回来,我教你骑我的黑马,那畜生能在戈壁上跑赢风。”
秦朗一一收下,最后看向秋菊。她没说话,只往他马包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烤好的麦饼,还热乎着。
“路上吃。”她说。
秦朗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回头望。姑臧城的城楼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秋菊站在最前面,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小小的旗。
陈崇岳正让亲兵点燃烽火——那是送远人的礼节,狼烟笔直地冲上天空,在河西的晨雾里,格外醒目。
“走了!”秦朗扬鞭,黑马踏着融雪的戈壁往前奔,身后的城郭越来越小,直到缩成地平线上的一个黑点。
他摸出马包里的麦饼,咬了一口,麦香里混着淡淡的药味——是忘忧草的香。忽然想起昨夜沈如烟在医馆说的话:“河西的风烈,但吹久了,骨头会更硬。”
是啊,骨头硬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策马前行,风里似乎还带着姑臧城的钟声,沉而稳,像在说:等你回来。
远处的弱水河谷泛着银光,巡防营的影卫正在河谷边操练,刀光在阳光下闪成一片。
秦朗知道,等他再回来时,这里定会有新的药圃,新的城郭,还有……等着他的人。
而那时,大陈的北疆,定会比居延泽的水草,还要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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