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种
一、虹光余烬
彩虹乐园的重建工程持续了三个星年。
当年被虚无傀儡撕裂的穹顶早已换上新型透光合金,阳光穿过棱镜幕墙时,仍会在地面投下七色光斑,只是老园工们总说,如今的虹光里少了点活气——就像被掐灭的烛芯,残留着温度却没了跳动的火苗。
六岁的安雅蹲在重建区边缘,指尖划过混凝土缝隙里的一抹翠绿。那是株倔强的野草,种子不知从哪飘来,竟在合金与岩石的夹缝里扎了根。她刚把野草拔起来,掌心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是粒指甲盖大的种子,黑得发乌,表面却泛着细碎的银芒,像揉碎的星尘。安雅记得保育员说过,乐园崩塌那天,有个叫阿炎的赤焰孩童在这里种下过什么,后来长出了会开花结果的双生树。她把种子塞进连衣裙口袋,没留意眉心掠过一丝极淡的虹光,快得像错觉。
同一时刻,相隔七个星域的废弃矿站里,十二岁的凯正用磁石吸附地上的金属碎屑。他的指腹被尖锐的铁片划破,血珠滴落在一堆废土里,竟让某粒灰扑扑的种子泛起了红光。那是三年前他跟着逃难的人群路过彩虹乐园时,从裂开的土地里抠出来的,当时只觉得这东西硬得奇怪,便随手揣进了工具包。
种子沾了血,突然微微发烫。凯皱眉摸向额头,那里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他对着矿灯照了照,眉心多了个模糊的赤色纹路,像道未愈合的伤疤。
而在更遥远的农业星,刚学会走路的莉莉正坐在培育舱旁玩泥巴。她的摇篮里藏着半粒种子——那是母亲从彩虹乐园的废墟中捡来的纪念品,据说沾过灵狐树的根须。莉莉把种子按进湿润的土壤,咯咯笑着拍手时,眉心突然浮现出淡绿色的螺旋纹,惊得培育舱里的幼苗都晃了晃叶片。
这样的事,正在银河系的各个角落发生。
当年彩虹乐园那场混乱中,随双生树破土而飞溅的种子碎片,被逃亡的人们、掠过的风、甚至穿梭的陨石带到了宇宙的各个角落。它们在黑暗的星尘里休眠,在废弃的飞船残骸里等待,直到遇见那个注定与它们共振的孩童。
当阿炎在赤焰星移栽双生树的消息传遍星河时,这些散落的种子终于苏醒了。它们在宿主的眉心刻下四色符文的变体——有的是少了一角的金色,有的是缠绕着银线的黑色,有的像被星轨切割过的赤色,有的则泛着水光般的蓝绿——像一群沉默的信使,在不同的生命里烙下相同的印记。
二、星轨分野
安雅十四岁那年,被联邦福利院分配到边境观测站做学徒。
她的眉心早已清晰地浮现出符文——四色交织成六边形,金色与黑色在边缘缠绕,赤色与蓝色在中心凝成漩涡。观测站的老站长第一次见到这纹路时,手里的咖啡杯都差点摔了:“这是……守界者的标记?”
“他们叫它平衡符。”安雅摸着眉心,那里偶尔会发烫,尤其是在观测站的能量探测器发出警报时。她口袋里总装着那粒种子,这些年它没发芽,却变得越来越暖,像块贴身的小烙铁。
某天夜里,探测器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响。屏幕上,一片小行星带的熵能指数正在疯狂飙升,而相邻的星云里,虚无能量正像潮水般涌来,眼看就要碰撞。安雅的眉心烫得惊人,她下意识地掏出种子,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屏幕,种子突然裂开一道缝,弹出一缕翠绿的根须。
根须落在控制台上,竟顺着线路蔓延,在屏幕上画出一道弧线——那是条从未被标记过的能量航道。老站长瞳孔骤缩:“这是……灵狐树的引导?”
安雅没说话,她的意识里突然涌入许多画面:阿炎的双生树在界墙下扎根,金色的花吸收着过剩的熵能,黑色的果吞吐着虚无。她抓起种子,转身冲向观测站的发射台:“我要去那里。”
与此同时,凯正在星际走私船的货舱里清点武器。他眉心的赤色符文早已定型,像把燃烧的小剑,每次接触到非法熵能武器时,符文就会发烫。三年前,他所在的矿站被归零教派的残余势力袭击,那些人用虚无傀儡破坏了能量核心,是凯无意间将那粒种子扔进了傀儡体内——傀儡瞬间崩解,种子却嵌进了他的掌心,从此符文便有了实质的温度。
“这批‘静默弹’能吞噬方圆十里的熵能,”走私头目拍着凯的肩膀,“买家在死寂星,那里的虚无能量快溢出来了,正好用这个平衡一下。”
凯的指尖抚过弹体,符文烫得他几乎握不住。他想起矿站毁灭时的火光,想起那些被虚无能量冻成冰雕的同伴。当晚,他撬开货舱,把所有静默弹扔进了恒星的引力场,然后带着那粒早已长成小树苗的种子,跳上了一艘前往死寂星的难民船。
树苗的叶片一半赤红,一半墨黑,在货舱的黑暗里微微发光。凯摸着眉心的符文,突然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不是用武器平衡能量,而是像阿炎那样,让某种东西扎根、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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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则在农业星的培育中心度过了童年。她眉心的绿色螺旋纹总在灵狐树开花时变得滚烫,而她培育的作物,总能在熵能异常的土地里存活。十五岁那年,她培育出的第一株改良灵狐树开花了,花瓣一半是阳光的金色,一半是夜空的深蓝。那天,培育中心的警报响了——农业星的地核正在释放过量的原生熵能,土壤开始沙化。
莉莉抱着那株灵狐树幼苗冲进沙暴里。当她把树苗栽进龟裂的土地时,螺旋纹突然发光,根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扎进地核,花瓣开始吸收那些狂暴的熵能。沙暴停了,土壤重新变得湿润,远处的监测仪显示,熵能指数正在缓慢回落。
“它在学习平衡。”培育中心的老教授喃喃道,“就像……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莉莉看着眉心的符文,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当年在彩虹乐园,我看见光从土里钻出来,像有生命似的。”
那时她不懂,现在却明白了——那些光,是种子,是使命,是散落在星河各处的平衡密码。
三、观测点
安雅在小行星带的中心找到了块陨石。
这块陨石不知漂浮了多少星年,表面布满能量冲刷的痕迹,一半焦黑(熵能灼伤),一半惨白(虚无侵蚀)。她带来的种子早已长成半米高的树苗,此刻正剧烈摇晃,叶片指向陨石的裂缝。
“就在这扎根。”安雅用激光切开陨石,把树苗放进去。根须接触到陨石核心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她的六边形符文与树叶共振,眉心传来一阵清晰的信息流——这里曾是守界者设置的能量锚点,后来因战争被毁,导致熵能与虚无在此失控。
三天后,当老站长驾驶观测船赶来时,惊呆了:那块死寂的陨石上,灵狐树已长到三米高,金色的花对着熵能带绽放,黑色的果对着虚无星云低垂,两者之间形成一道淡紫色的能量膜,正缓缓抚平狂暴的能量流。
“这是……第一个平衡观测点。”老站长在日志里写道,“安雅的符文能与树共鸣,实时传回能量数据。”
安雅却看着树顶的星空。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凯在死寂星的暗谷里种下了他的树苗。
这里曾是归零教派的据点,残留的虚无能量让土地寸草不生,连光都会被吞噬。凯的树苗刚接触地面,叶片就开始发黑,像是要被虚无同化。他按捺住把树拔出来的冲动,任由眉心的赤色符文发烫——那热量顺着手臂流进树苗,黑色的叶片里渐渐透出红光。
七天后,树苗没死。它的根须在地下织成网络,像毛细血管般吸收着虚无能量,再通过树干转化为淡金色的光,慢慢渗透进土壤。凯在树旁搭了座木屋,每天记录数据:虚无浓度下降了多少,土壤里开始出现哪些微生物,远处的冰层是否有融化的迹象。
某天夜里,他被一阵响动惊醒。屋外站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是被虚无能量驱逐的原住民。他们看着发光的灵狐树,又看看凯眉心的符文,突然跪了下来:“是守界者……回来了吗?”
凯摇摇头,指着那棵树:“不是守界者,是它。也是我们。”
莉莉的灵狐树在农业星的地核旁扎了根。
她发现这棵树不仅能吸收熵能,还能将多余的能量转化为养分,输送给周围的作物。培育中心的人开始称她为“绿纹使者”,越来越多的农业星派人来求取树苗。莉莉没有藏私,她教他们如何用自己的体温激活种子,如何根据眉心符文的变体调整种植方式——赤色偏重的人,种出的树更擅长处理熵能;蓝色明显的人,培育的树苗能更好地中和虚无。
“平衡不是一成不变的。”莉莉在给其他星种孩童的信里写道,“就像我们的符文各不相同,每个观测点都该有自己的节奏。”
她的培育中心渐渐成了星种交流的枢纽。来自不同星域的孩童带着他们的树苗样本赶来,有的树开着星状的花,有的树结着透明的果,有的树干上布满星轨般的纹路,但无一例外,它们的根系都在土壤里编织着相同的网络——通过能量共振,将各个观测点的数据汇总,像一张遍布星河的神经网。
四、暗涌
麻烦是从扭曲星域开始的。
那里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熵能与虚无像被打碎的玻璃碴,混杂交错。负责当地观测点的孩童叫托比,他的符文是四色分离的,像四颗散落的星星。某天,他的灵狐树突然开始枯萎,叶片上出现黑色的斑点,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托比的求救信号传遍了星种网络。安雅驾驶观测船赶到时,看到了让她毛骨悚然的景象:扭曲星域的中心,有片不断扩大的“灰色地带”,那里既没有熵能,也没有虚无,所有的能量都会被吞噬,连光都逃不出去。
“是次生态虚无的变种。”安雅调出数据,她的六边形符文正在剧烈跳动,“比我们见过的任何虚无都要危险,它会直接瓦解能量的平衡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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