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宝安国际机场时，暮色正沿着跑道缓缓铺开。
林丽拖着行李箱走出抵达口，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的名字。
她按下接听键，母亲安然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像被风吹得发飘的丝线。
"丽丽，你晓姐他们......是不是出事了？"背景里传来父亲林大明压抑的咳嗽声。
"我今天去归巢养老院送饭，听路绒花奶奶说，晨光工地死人了......"
安然吸着鼻子，"我打电话问晓晓，她只说没事，可我听着她声音不对......"
行李箱的滚轮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咕噜声，林丽突然觉得手心发凉。
她出差前还和林晓视频，姐姐笑着说"等你回来就可以回老家看看了。"
阳光在她发间跳跃，看不出半点异样。"妈，您别瞎猜。
"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我刚落地，这就给晓姐打电话。"
挂了电话，林丽的指尖在拨号键上悬了许久。
她太了解林晓了，总是把所有事扛在自己肩上，天大的难处也只会说"没事"。
就像小时候两人在村口被大狗追，林晓明明吓得腿软，却还是把她护在身后，说"别怕，姐在"。
电话接通的瞬间，林丽听见背景里有金属碰撞的声响，像是扳手敲在钢管上。
"姐？"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我刚下飞机，妈说......"
"别听她瞎念叨。"林晓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爽朗。
"就是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远处突然传来褚果的喊声："晓晓，监理的报告放哪了？"
林晓应了一声，匆匆说，"我这边忙着呢，回头给你回电话。"
忙音在耳畔响起时，林丽正站在机场大巴的站牌下。
晚风吹起她的丝巾，露出脖颈上细小的鸡皮疙瘩。
她太清楚这种语气了——林晓每次撒谎时，尾音总会不自觉地上扬，像根绷到极致的弦。
林丽带着疲惫的身体走下大巴，张凯已经在这里等她很久了。
张凯高兴的迎了上去，但林丽满脸的心事挂在了脸上。和乘机前的状态判若两人。
"林丽，你不舒服吗？”
张凯伸出手摸了摸林丽的额头，并没有发烧。
"没事，家里可能出了点事。"林丽觉得没必要隐瞒张凯。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张凯紧张而关心的问道。
"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但感觉绝对不会错!"边说着话，边掏出手机拨通了林平的电话。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跟我说实话。"林丽可不像大姐那样，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起。
"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平紧绷的突然垮了。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双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二姐，我差点害死大姐......"
他的声音混着压抑的哭声，"一个老人......就因为我没管好工地......，他死了。"
林平躲在角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电话另一头的林丽忍不住眼泪也流了出来。
林丽电话里安抚着林平:"没事的，没事的。都是个意外。"
"晓姐不让告诉你，"林平的声音发涩，"说你在外地谈项目，不能分心。"
林丽的手指微微发颤。
她想起自己出差前，大姐特意炖了她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说"事再忙，也不能亏了我家丽丽的胃"。那时姐姐眼底的红血丝明明很重。
工地的探照灯已经亮起，像颗颗悬在半空的星辰。
林晓正趴在桌上写报告，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她的发间别着支铅笔，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疲惫，却依然挺直着脊背，像株被风雨打过却不肯弯腰的向日葵。
林丽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姐。"林丽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
林晓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丽丽？你到家了吧？出差也辛苦，好好休息下。"
"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林晓的声音低了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事情已经解决了，没事了....."
林丽望着那些在夜色中微微摇曳的花盘，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想起这些年大姐的不易，声音又哽咽了，："再大的事，也不能一个人扛着啊。"
林晓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她的肩膀轻轻颤抖着，宽慰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林平都给我说了，我和张凯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打了过来，先应下急。我再想想其它办法。"
林晓愣住了，眼眶重新泛红："丽丽，你......"
"我是你妹妹啊。"林丽笑了，眼角的泪却掉得更凶了。
第二天清晨，林平跟着林晓去工地巡查。
他看着姐姐熟练地指出脚手架的安全隐患，听着工人喊她"林总"时的亲切语气，林平对大姐又多了一份敬重。
"姐，我想以后咱们都住在一起多好啊！"
林晓笑着点头，阳光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好啊，到时候咱们姐弟仨，就在这花田旁盖个小院子，一起养老。"
远处的塔吊正在吊装预制板，轰鸣声中构筑着和谐的声音。
而她们姐妹之间的牵挂，也像这些坚韧的根系，无论相隔多远，总会紧紧相连，支撑着彼此走过人生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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