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晚风带着海的潮气,卷过餐厅的落地窗时,林晓正往褚果碗里夹了块清蒸鱼。
"这家店的老板是西城人。"她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
"说他们的豆瓣酱都是从老家运过来的,你尝尝这鱼,有咱妈做的味道。"
褚果的筷子顿了顿,鱼汁在白瓷碗里晕开小小的涟漪。
"刚才在路上我还想着一件事。"他放下筷子,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
林晓疑惑的看向他。
"西城的养老院缺个懂管理的,宛城那边的安全规范也得有人盯着,林丽在公司做品质主管这么多年,这些事对她来说不算难。"
林晓的指尖划过玻璃杯壁,水汽在指尖凝成小小的水珠。
"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她想起林丽上次在视频里说的话。
"她说在公司待久了,每天不是在会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感觉自己像台上了发跳的机器。"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推开,林丽挽着张凯的手走进来,身上的风衣还沾着晚风的凉意。
"刚从公司赶过来。"林丽摘下围巾,露出颈间的珍珠项链,是张凯去年送的纪念礼物。
"客户又来了设计图样,处理现在才脱身。"
她挨着林晓坐下,目光落在菜单上的"西城酱鸭",突然笑了。
"这不是咱妈最拿手的菜吗?上次回家,她还说要教我熬老卤。"
张凯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手腕上的表针指向八点整——这是他和林丽约定的"无工作时间",手机总在这时调成静音。
"晓姐找我们,肯定不止吃饭这么简单。"
他给林丽倒了杯温水,眼里的笑意藏着默契。
"上次视频说有新想法,是不是跟西城的养老院有关?"
林晓往林丽碗里盛了勺汤,土鸡汤的香气混着枸杞的甜,像老家灶上慢炖的滋味。
"平子昨天打电话,"她舀着汤的手顿了顿,"说西城和宛城的养老院都要扩编,光靠他和宋宁忙不过来。
尤其是宛城那边,新招的护工大多是当地村民,需要人系统培训。"
褚果接过话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文件:"这是两家养老院的现状报告,你们看看。"
他指着"人员配置"那栏:"西城缺个行政主管,宛城需要人负责安全评估,都是林丽擅长的。"
文件边缘还沾着些油墨味,是他昨晚连夜打印的,上面用红笔圈出的重点,比公司的项目报告还仔细。
林丽的指尖在文件上滑动,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这是她多年职场养成的习惯,总说"细节里藏着体面"。
"公司最近在谈上市,"她的声音轻了些,"我的岗位暂时没人能接,而且......"她看向张凯,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张凯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林丽,我支持你的一切想法。"他看向林晓,语气里带着笃定。
"上次看了西城的竣工礼,我就觉得那片地方有奔头。
养老院的消防设施、无障碍通道,都需要专业的人盯着,而管理这些刚好都是我们擅长的。"
他给林丽夹了块酱鸭。
"你忘了?你说在这里发展到了瓶颈期,就果断自己干起来。"
林丽的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米粒粘在瓷壁上,像她此刻纷乱的思绪。
她想起刚进公司那些年,她从一线工人到行政助理,然后被提拔成主管,说下放下,哪有这么容易?
"在公司确实到瓶颈了,"林丽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释然。
"上次部门调整,总监的位置给了空降的副总。
我去谈涨薪时,他说'女人做到这步就不错了'。"
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温水滑过喉咙,像给心里的火苗添了点柴。
其实我早就想过离开,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这群家人,对不对?"林晓笑着接话,往她碗里又夹了块鸭腿。
"平子说,希望他二姐回去,能给他出出主意,解解压呢。"
窗外的霓虹灯在林丽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
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屋的煤油灯下,母亲教她剪"福"字,林平总在旁边捣乱,把红纸剪成歪歪扭扭的条,说"这是给姐姐的彩带"。
那时的日子清苦,但简单。
那像现在这样,日子好了,但心却根本无法踏实下来。
张凯从包里拿出个笔记本,上面记着他对养老院的想法。
"西城的楼梯扶手太滑,得换成防滑材质;
宛城的卫生间没有紧急呼叫铃,老人摔倒了没人知道;
还有护工的培训计划,我都列好了,从心肺复苏到日常护理,分阶段考核......"
他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着,像在勾勒一幅新的蓝图。
"你早就想好了?"林丽看着他笔记本上的字迹,突然笑了,眼里的犹豫像被风吹散的雾。
"是不是觉得我在公司待着太憋屈,早就盼着我走?"
张凯合上笔记本,认真地看着她:"我盼着你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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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望着他们,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树挪死,人挪活"。
当年自己辞职,村里人都笑他傻,结果现在也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现在看着林丽眼里重新亮起的光,像看到了当年那个敢闯敢试的自己,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暖意。
服务员端上西城酱鸭时,褚果给每个人倒了杯红酒。
"其实我和你大姐也商量过,"他举起酒杯,"等养老院走上正轨,我们就把深圳的业务缩减些,轮流去西城和宛城帮忙。
平子一个人扛着两家院,太辛苦了。
"他看向林丽,"你去了,不光是帮平子,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离开熟悉的轨道,能长出怎样的翅膀。"
红酒在杯里轻轻晃着,像夕阳落在西城的花田里。
林丽抿了口酒,舌尖泛起微涩的甜,像极了这些年在职场打拼的滋味——有委屈,有成长,最终都酿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味道。
"我需要点时间,"她放下酒杯,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跟公司交接工作,也得跟爸妈好好说说,他们总觉得女孩子在大城市才体面。"
褚果突然发了一张照片到群里,那是他上周去宛城拍的。
照片里,夕阳下的养老院门口,几个老人正坐在长椅上晒太阳,手里拿着宋宁教他们折的纸飞机,笑得像群孩子。
"你看这里的老人,"他指着照片里最年长的那位。
"这个奶奶说,要是有个会弹钢琴的姑娘来教他们唱歌,日子就更圆满了。"
林丽的眼眶突然红了,她想起自己中专时跟着同学自学成才,弹得一手好钢琴。
工作后,有钱了,也有了钢琴,却再也没碰过琴键,琴罩上落满了灰尘,像被遗忘的梦想。
"其实我早就厌倦了每天看kpi,"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上次去医院看个老同事,他说'这辈子除了开会就是加班,连陪父母的时间都没有'。
我突然怕自己老了也这样,满脑子都是报表,却想不起一件真正开心的事。"
晚风吹过餐厅的窗,带着远处夜市的烟火气。
林晓望着林丽,突然觉得每个人心里都有片向日葵花田,有的被生活的忙碌遮住了阳光,有的却能在合适的时机,重新朝着光的方向生长。
就像林平,从那个毛躁的少年长成能扛事的男子汉。
就像马天宇,从桀骜不驯的青年变得温润可靠。
现在,轮到林丽了。
"不急,"褚果给她续上红酒,"你慢慢考虑,我们等你消息。"
他看向张凯,眼里带着笑意,"不过张凯这话我记下了,林丽去哪,你就把根扎在哪,到时候我可得见证。"
张凯笑着点头,握紧了林丽的手:"我早就想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林丽脸上,像落满了星光。"
林丽的脸颊泛起红晕,像第一次时收到张凯情书的模样。
夜色渐深时,餐厅的灯笼还亮着暖黄的光。
林晓看着林丽和张凯凑在一起看照片,头挨着头讨论着养老院的规划,突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
像很多年前,她和褚果在工地的板房里,对着图纸讨论安全规范;
像林平在晨光工程的办公室里,和宋宁研究活动中心的布局。
原来所谓的家人,就是这样,在彼此的梦乡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然后一起往前闯。
走出餐厅时,张凯去开车,林丽站在路边,望着远处的摩天大楼。
"其实我早就想离开这了,"她轻声说。
"每天挤地铁,加班到深夜,总觉得像在漂着,没有根。"
她看向林晓,眼里闪着光。
"你说,我到了西城,能像平子那样,把日子过出踏实的味道吗?"
林晓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力量:"只要用心,肯定能行。"
张凯的车缓缓驶来,车灯在夜色里划出两道温暖的光。
林丽上车前,突然回头说:"等我定了日子,咱们一起回趟西城,看看平子的养老院,也看看......属于我的那片新土地。"
林晓望着车尾灯消失在车流里,晚风带着海的气息拂过脸颊,像在轻轻应和。
褚果揽着她的肩,往停车处走:"你看,林家的孩子,总能在关键时刻,找到心里最亮的那束光。"
车载音响里,不知何时响起了那首《常回家看看》。
林晓靠在褚果肩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觉得心里很满足。
西城的向日葵,宛城的纸飞机,深圳的灯火,还有家人眼里的光,都在这一刻汇聚成河,朝着同一个方向流淌。
那里有牵挂,有梦想,有属于每个人的,正在生长的远方。
她知道,林丽的决定只是个开始。
就像晨光安居工程的地基,扎得越深,未来的枝叶就越茂盛。
而他们这群家人,就像向日葵花田里的花瓣,看似朝着不同的方向,根却紧紧连在一起,在岁月的土壤里,汲取着彼此的力量,慢慢长成最温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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