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被瞬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山喷发前的死寂,继而转化为无法抑制的恐慌与骇然!
“悬崖?!这不可能!”九骷上人手中的骷髅佛珠猛地一顿,干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容,那悬崖天险是他亲自勘察过的,飞鸟难渡,猿猴愁攀,更是布下了数道阴毒机关,怎么可能被人无声无息地摸上来?
“全死了?暗哨也……”毒秀才欧阳克手中的铁扇“啪”地合上,脸色变得比他扇骨还要白几分。那些暗哨的位置极其隐秘,且都是擅长隐匿的好手,竟被一锅端了?
“从后面杀过来了?”裂山虎雷彪的独眼瞪得溜圆,脸上的横肉不住颤抖,方才主张死战到底的悍勇之气,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后一刀刺得泄了大半。正面官军猛攻如潮,背后竟又出现奇兵?
洪天啸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血色瞬间褪尽,又猛地涌上一股骇人的潮红。他苦心经营,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天险后路,竟成了敌人突袭的通道?一种被彻底愚弄、陷入绝境的暴怒和冰冷恐惧交织着涌上心头。
“多少人?!是什么人?!”洪天啸的声音嘶哑欲裂,一步跨到那报信的头目面前,几乎要将他提起来。
“看…看不真切,人很多,速度极快!穿着黑衣、紫衣的都有,还有…还有几个气息可怕得吓人,兄弟们的暗器、陷阱根本近不了身就被破了!”头目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他们…他们好像知道我们所有的布置!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殿内众人闻言,心彻底沉入了谷底。知道所有布置?这意味着有内鬼,或者对方的侦查和渗透能力达到了恐怖的程度!
“是六扇门的黑狗!还有…还有影密卫的紫皮畜生!”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又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头目踉跄扑入,带着哭腔喊道:“还有好多不认识的高手!兄弟们在外围根本拦不住,一个照面就死伤惨重!他们快杀到大殿广场了!”
六扇门!影密卫!还有未知的高手?
所有人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朝廷不仅动用了大军正面强攻,更是派出了最精锐和供奉力量,奇袭斩首!这分明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留丝毫活路!
“好!好一个诸葛正我!好一个俞大猷!”洪天啸猛地推开报信者,仰天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双目瞬间布满血丝,狰狞无比:“想把老子堵死在这里?没那么容易!”
他猛地转身,扫视殿内一众面无人色的“盟友”,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渣:“诸位!都听到了?前后皆是死地!现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是想被堵在这大殿里一个个砍了脑袋,还是随我洪某杀出去,搏一条生路?!”
退入山林的美梦瞬间破碎。奇兵天降,直接抄了老巢,此刻若再分散突围,只怕死得更快!唯一的生路,似乎真的只剩下拼死一搏!
恐惧到了极致,便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他娘的!横竖都是死!跟他们拼了!”裂山虎雷彪第一个响应,猛地抽出背后的厚背砍山刀,刀身嗡鸣,杀气腾腾。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朝廷的鹰犬,老子早就想会会了!”赤发阎罗屠千岳狞笑着拔出长刀,刀身上隐隐有赤芒流转。
“阿弥陀佛…佛亦有怒目金刚,今日便超度了这些朝廷鹰犬!”九骷上人怪笑一声,手中的骷髅佛珠泛起惨绿色的幽光,周身气息变得阴森诡谲。枯木老人、幽冥魔宗等顶尖高手也纷纷面色阴沉地站起,运起功力,一时间殿内邪气、煞气冲天而起。
那些一流高手,如翻江鳄李魁、毒秀才欧阳克、芙蓉剑柳三娘等人,虽心中惊惧,但也知已无退路,纷纷拔出兵刃,催动真气。盐商钱百万吓得体如筛糠,被几个护院武师紧紧护在中间。
整个盘龙殿,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绝望和杀意混合,濒临爆炸的边缘!
“好!”洪天啸见状,知道已别无选择,猛地抽出腰间那柄闻名江湖的九环金背大砍刀,刀环碰撞,发出摄人心魄的哗啦声响,厉声吼道:“所有弟兄听令!随我迎敌!让朝廷的鹰犬看看,咱们华南豪杰的厉害!”
“他们能从百丈悬崖爬上来,必然是顶尖高手倾巢而出,人数绝不会太多!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宰了诸葛正我,宰了那些朝廷供奉,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否则,所有人都得死,谁也跑不了!”
求生的本能和洪天啸话语中那股同归于尽的疯狂,像一剂猛药,强行注入这些早已心胆俱寒的江湖巨寇体内。
是啊,后路已断,前方是数万大军,除了拼死一搏,还能如何?
“杀!杀光朝廷的鹰犬!”屠千岳第一个响应,赤发飞扬,眼中燃烧着嗜血的疯狂,燃木刀气透体而出,空气都变得灼热扭曲。
“拼了!”李魁咆哮着挥舞九环鬼头大刀。
“结阵!御敌!”枯木老人尖啸一声,他身后的玄阴教众迅速靠拢,阴寒气息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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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其余各派首领、高手也纷纷惊醒,呛啷啷的兵刃出鞘声不绝于耳,各种奇门兵刃闪耀着寒光,内息鼓荡,色彩各异的气劲瞬间充斥大殿,将之前的奢靡酒气冲得荡然无存,只剩下凛冽的杀机。
洪天啸见状,知道暂时稳住了局面,厉声喝道:“雷彪,带你的人堵住殿门!欧阳先生,带你的人上梁,用暗青子招呼!枯木老人,你的玄阴掌气护住左翼!九骷上人,右翼交给你,用你的摄心术扰敌!其他人,随我居中策应!快!”
生死关头,这些平素谁也不服谁的魔头巨寇,此刻竟也爆发出惊人的效率,勉强按照洪天啸的指令行动起来。
——————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摆开阵势,甚至很多人还未找到自己位置的刹那——
“轰!!!”
盘龙殿那两扇沉重厚实、包裹着铜钉铁皮的巨大殿门,如同被攻城巨锤正面轰中,猛地向内爆裂开来!
不是被推开,也不是被撞碎,而是彻彻底底的爆炸性粉碎!
无数坚硬的木屑、扭曲的金属碎片裹挟着恐怖刚猛罡气,如同暴雨梨花般向着殿内激射而来!首当其冲的几名雷彪手下的悍匪,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些蕴含恐怖力量的碎片打成了筛子,血肉模糊地倒飞出去!
烟尘弥漫,木屑纷飞中,一道沉稳如山、刚猛无俦的身影率先踏入大殿。
铁手!他双拳之上氤氲的炽热罡气尚未完全散去,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正是他以一双无坚不摧的铁掌,生生轰碎了殿门!
紧随其后,一道身影如轻烟般掠入,身法快得肉眼难以捕捉,凌空踏步,双足连环踢出,数十道凌厉无匹的腿风如同实质的风刃,精准无比地射向大殿梁柱上那些刚刚探出身形、试图发射暗器的万毒门弟子。
追命!腿出如风,箭无虚发!惨叫声顿时从梁上传来,数道人影如同下饺子般跌落。
与此同时,一道冰冷孤高的剑意如同北极寒风般瞬间席卷整个大殿,西门吹雪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大殿一侧的阴影中,白衣如雪,长剑虽未完全出鞘,但那凛冽的杀意已经锁定了殿内气息最阴寒的枯木老人。
另一侧,一股圆融自然、却又浩瀚如海的道家真气弥漫开来,张三丰缓步而入,宽大道袍无风自动,目光平和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妖气最盛的九骷上人身上,微微摇了摇头。
独孤求败寂寥的身影出现在另一角,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但那无形的、睥睨天下的剑意却如同实质的领域,让周围数名想要扑上的邪派高手如陷泥沼,呼吸困难,心惊胆战。
更后方,影密卫指挥使章邯面无表情,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其身后数百名身着暗紫软甲的影密卫精锐无声结阵,步伐统一,杀气凝练如实质,与对面匪众的混乱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叶孤城不知何时也已现身,他站在另一侧,同样白衣胜雪,气质却更显孤高绝傲,如云端的飞仙。
此外,还有数十位来自九大学府征召而来的一流高手,气度不凡,此刻均已兵刃在手,气机勃发。
诸葛正我最后步入大殿,深蓝官服纤尘不染,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主位上面容扭曲的洪天啸,声音沉稳却带着最终的审判意味:
“杀——!”
而在他们身后,影密卫的精锐如同暗紫色的潮水般无声涌入,迅速占据大殿各个要害角落,手中劲弩抬起,冰冷的箭簇对准了殿内所有人。
双方甫一照面,没有任何废话!
仇恨、立场、生存,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用刀剑说话!
“杀光朝廷鹰犬!”洪天啸面目狰狞,挥刀狂吼。
瞬间,最前端的双方人马如同两股巨浪,轰然对撞在一起!
金铁交鸣声、怒吼声、惨嚎声刹那间响彻云霄!
最先是底层人马的混战。洪天啸麾下的核心匪兵、各帮派带来的精锐打手,咆哮着冲向影密卫的军阵和六扇门的黑衣捕快。
这些亡命徒个人武勇不乏,招式狠辣刁钻,但影密卫结成的战阵却如同冰冷的绞肉机器,三人一组,互为犄角,刀盾配合,长枪突刺,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每一次齐步踏进,每一次整齐划一的劈砍,都带起一蓬蓬血雨。
六扇门捕快则更为灵活,多以小队形式穿插分割,锁链、铁尺、钢刀配合无间,专擒贼首,或对付那些身法诡异的江湖客。
然而,匪众之中亦不乏好手。二流、三流的江湖人物混在人群中,各施绝技。有使毒镖的,悄无声息地放倒数名捕快;有练就一身横练功夫的,硬抗刀劈剑刺,反将影密卫撞得阵型微乱;有擅长地趟刀的,翻滚着专攻下盘……
惨烈的搏杀在广场每一寸土地上上演,断肢残臂四处飞溅,鲜血迅速染红了粗糙的石板地面,汇聚成涓涓细流,向着低洼处流淌。生命在这里廉价得如同草芥。
大殿之内,顷刻间便化作了血肉磨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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