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的晨曦。

    悠扬的军号声在飘荡。

    天色微明时分，什喀巴楚县五七新村，农三师的师部所在地已经热闹了起来。

    尤其是汽车二连负责的新知青营地操场上已经列起了好几个方阵。

    所有列阵的知青都穿着新发的军大衣，以班排为单位在进行报数。

    距离操场几百米外的师部医院二楼病房。

    贺昌桂披着军大衣隔着窗户在眺望着远方开始军训的人群，嘴角的那一点得意实在是无法压下去。

    支边知青都是军事编制，加上最近又是农休冬歇期，所以师部要求所有知青必须参加为期四周的军事训练。

    嘴角带着淡淡微笑的贺昌桂犹记得当时自己错过了那一天报到后的懊恼，以及很多老乡冷眼看自己的眼神。

    所有没在那一天及时报到的知青后来又被严格审核了一次，好在上头的政策来的也快，不然贺昌桂会被老乡们给埋怨到死。

    他们被分配到下面各个农场参加冬季军训，至于待遇上则与1968年12月22日之前的知青有很些区别。

    工资和边疆津贴虽然是一样的，但发的棉被、生活物资则需要自己出钱，分半年每月从工资里扣。

    弄得后报到的知青大吐苦水，其中最让人羡慕的是在21日报到的知青要比他们多算一个季度的工龄！

    凡在1968年12月22日之前报到的知青都集中在师部由汽车二连负责进行冬季军训。

    以贺昌桂的想法，自然是不愿意去基层连队参加冬季军训的。

    而且由于他前段时间表现“突出”，上头很看好他，所以给他分配去的地方是麦盖提农场二支队三连——全师环境恶劣程度仅次于托云牧场和叶城牧场的所在。

    贺昌桂在得知自己的分配去向后立即打听了一下麦盖提农场的情况。

    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因为麦盖提农场的场部在麦盖提县东北部的沙漠区，其中三连和五连都是模范连队，因为这两个连队常年驻扎在流动沙丘区！

    那是个水比金子还贵的地方！

    站在病房窗口正处于回忆中的贺昌桂忽然得意的笑了一笑。

    他在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骄傲。

    面对这样的结果，他当初自然是不甘心的，但面对上级的询问贺昌桂却表现得很积极。

    但他却在离开师部前往农场前一天策划了一起事故。

    贺昌桂通过与人聊天，诱骗几个活泼好动、心思单纯的女同乡在旁听之后，因为好奇去师部西边人烟稀少的水渠上滑冰。

    而他早就偷偷在一截冰面上做了手脚。

    因为救人他被通报表扬，更让被救的女知青“无意”中发现了自己早就在沪上找医生开好的体寒贫血证明。

    一切都如他所料。

    他被暂时留在了医院观察住院，分配去的单位很可能会变，甚至还躲过了艰苦的军训，如今吃的还是病号餐。

    抖了抖身上的大衣，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在操场上大声报数的傻子们，颇有一副众人碌碌唯我独秀的错觉。

    当身后的病房门传来动静时，贺昌桂急忙捂住胸口闷咳了几声，更装模作样的对着窗外的军训场景露出了无比向往和遗憾的表情。

    “小贺，怎么起来这么早？”

    进来的是一位医院护士，对于“见义勇为”的小贺感观很不错。

    贺昌桂苦笑着摇摇头。

    “睡不好啊，我这破身体，可惜我从小最喜欢的就是军训。”

    护士一边熟练的把今天的药丸分到贺昌桂的小瓶子里一边出言安慰他。

    “不要急，好好养着，咱们这里的知青在农闲的时候不是修路开渠就是训练，以后多的是机会！”

    没抬头的她根本没看到贺昌桂闻言后微微发苦的样子。

    护士分好药片，端着小盘子离开。

    贺昌桂先看了看门外的走廊，接着利落的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铁盒来，把自己要吃的药片全部倒了进去。

    而这个小铁盒里全是一模一样的药片。

    刚刚把小铁盒放好，忽然病房门响了，刚才那个护士居然去而复返，把贺昌桂的心脏都差点吓得跳出胸口。

    护士笑着对他说：“你看我这记性，连这么大的事都忘记了通知你。”

    “刚刚上头通知，你要是身体可以的话，下午去礼堂参加表彰会！”

    表彰会？！

    贺昌桂心里猛然一跳，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他强忍住双手的颤抖，镇定的对护士点点头。

    ——镇定！不能表现出得意忘形来，要淡然！

    “好的，我知道了。”

    房门再次关上，贺昌桂忽然在病房里兴奋的翻了个跟头。

    没想到师部居然对自己的这次舍己救人如此看重！

    他兴奋的走来走去，脑子里全是各种猜测和推断。

    ——八成是想让自己当新知青里的榜样人物。

    想想自己的表现和表态，贺昌桂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

    趁着周围没人他对着墙上小镜子里的自己挑眉喃喃自语起来。

    “呵呵呵呵，贺昌桂啊贺昌桂，你怎么就能如此优秀呢？”

    “算无遗策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才华之辈啊！”

    “有了这个榜样的标注，谋求留在师部直属单位的机会可就大太多了。”

    他对着镜子装模作样的摇摇头。

    “不是我不想去那些最艰苦的单位，而是我这身子，呵呵，不允许啊。”

    看了半天镜子，他忽然又想到一个事。

    “上台接受表彰的时候，我的发言很重要！要是能体现出我的文笔和思想优秀对！”

    说干就干，他立即找出纸笔闭目苦思起来。

    在医院的三楼，干部病房。

    孙主任紧紧的握住老许的手，两个男人都无声的笑了下。

    “好好休养，千万保重身子，下午的表彰会让沈老师和彭大夫代替你去发言。”

    老许忍住头晕的感觉吐出几个字。

    “还有小张。”

    孙主任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放心，你们勘探队最大的功臣师里是不会忘记的。”

    “只是最近我们和北俄人的关系很紧张，所以对峙北俄巡逻队的事暂时不好大肆宣传，而找到温泉的事更要保密，所以这次对他的表彰会有些含糊其辞。”

    “不过你放心，他该有的荣誉一个都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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