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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8章 相思如蛊
    蝉鸣初起的初夏,热风裹挟着槐花甜腻的香气漫进窗棂。白诗言倚在竹榻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绣绷边缘,细密的汗珠沁在额角,却浑然不觉。案头青瓷碗里的酸梅汤早已没了凉意,倒映着摇曳的竹影,恍惚间竟与墨泯腰间晃动的玉佩重叠。她望着空荡荡的雕花木门,数着檐角铜铃被风撩动的次数,每一声轻响都似敲在心头,震得相思愈发浓烈。

    忽有清风穿堂而过,卷着半片新抽的梧桐嫩叶落在书页间。白诗言伸手去捡,却触到了书页间夹着的信笺,那是墨泯匆匆写下的只言片语,墨迹已被反复摩挲得发了毛边。喉间泛起酸涩,她将信笺贴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贴近那人带着雪松与药香的温度,可四下寂静如渊,唯有心跳声在耳畔轰然作响。

    白诗言的绣针第三次刺破指尖时,血珠在月白色的素绢上晕开,宛如一朵凋零的红梅。案头摊开的泛黄书页间,干枯的艾草标本簌簌掉落,那些密密麻麻的药方在她眼前化作墨泯的身影,时而在商道上策马疾驰,时而在密室中挑灯查探。窗棂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她无尽的思念,却又无人倾听。

    "哐当!"雕花木门被踹开,林悦一手拎着裙摆,一手稳稳托着青瓷茶盏,连跑带跳地闯了进来:"白诗言!你再把自己锁在屋里,信不信我让刘可儿把你这医书全换成话本子!"她发间茉莉随着动作轻颤,径直将茶盏重重推到白诗言手边,碧螺春的热气瞬间模糊了少女苍白的脸,"瞧瞧这茶汤都凉透三次了,合着我是给木头人送茶呢?"

    刘可儿晃着裙摆上叮当作响的银铃,一屁股坐在绣架旁的矮凳上,随手抓起案头的医书哗啦翻了几页:"什么当归黄芪,在我眼里还不如桃花酥实在!"她突然把书往桌上一摔,震得绣架上的银针叮当作响,"你看看这针脚,比我家阿黄刨的地还乱!说好要绣并蒂莲,如今倒像是两株被霜打蔫的菜苗!"说着从描金食盒里捏出块桃花酥,直接怼到白诗言唇边,"张嘴!再不吃,这酥皮可就碎我手里了!"

    白诗言抿着唇往后躲,绣帕绞得发皱:"我我实在没心思。她信里总说墨家事务繁杂,若是贸然前去,反倒添乱"

    "打住!"林悦突然跨坐在绣架上,双手掐住白诗言的脸颊左右轻晃,"瞧瞧这小脸,都瘦得能刮出二两风了!整日对着医书和破绣布,难不成它们能替你解相思?"她忽然凑到白诗言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茉莉香,"听闻那说书人专讲墨家秘事,什么商号暗斗、西域奇珍失踪说不定"尾音故意拖得老长,还冲刘可儿挤了挤眼。

    刘可儿立刻心领神会,猛地拽住白诗言的胳膊,银铃撞出急促的声响:"走走走!再晚去,连站脚的地儿都没了!"她故意板起脸,学着墨泯的腔调压低声音,"白姑娘,在下公务繁忙,请勿靠近——哎哟,我要是墨泯,见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早该心疼得"话未说完,就被白诗言红着脸捂住了嘴。

    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朱雀街时,白诗言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街边糖画摊的焦香、绸缎庄伙计的吆喝,都让她想起与墨泯逛街时的情景。那时她总会不动声色地护着她避开拥挤的人流,偶尔买到她喜欢的糖人,还会装作漫不经心地别在她发间。

    行至悦来客栈门口,说书人的惊堂木"啪"地拍在桌上,惊得白诗言心头一颤。林悦突然顿住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鬓边茉莉。刘可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立刻"啧"了一声:"我说怎么非要来听书,原来是有人在这候着。"她冲白诗言挑挑眉,压低声音道:"昨儿个我瞧见贺延峰往她窗子里递了支玉簪,那纹样精致得哟,怕不是特意找京城最有名的银匠打的"

    "刘可儿!"林悦耳尖通红,跺着脚去捂她的嘴,"就你话多!"她慌乱地整了整裙摆,强装镇定道,"你们先去占座,我我去买些零嘴。"话音未落,人已经朝着街角藏青色的身影小跑而去。贺延峰远远瞧见她,立刻笑着展开折扇,扇面上新画的并蒂莲在阳光下鲜艳欲滴。

    刘可儿望着两人的背影,故意长叹:"重色轻友的家伙!"她勾住白诗言的肩膀往客栈里带,"走,咱们去抢个好位置。一会儿听书时,保准能挖到不少墨家的秘辛。说不定啊"她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白诗言耳畔,"还能听到你家那位单枪匹马闯敌营的英勇事迹呢!"

    踏入客栈,满堂喧哗扑面而来。说书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摇着折扇站在高台之上,见客人陆续入内,清了清嗓子道:"列位看官,今儿个咱们接着说墨家的故事!这墨家表面上是经商世家,背地里的恩怨情仇,那可是比戏文里演的还要精彩三分!"

    "先生,快说说墨家三房最近是不是在搞什么鬼?"有客人高声问道。说书人神秘一笑,折扇"唰"地合拢:"这位客官问得好!要说这墨家三房啊,最近可是动作频频。听说他们勾结番邦,私运的香料箱里,装的可不是寻常物什,而是能颠覆整个商道的"说到关键处,故意拖长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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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诗言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下意识攥紧了刘可儿的衣袖。角落里,林悦和贺延峰已经相视而笑,他正细心地将刚买的糖炒栗子剥好,一颗颗放进她掌心。

    "快说快说!"满堂宾客催促道。说书人这才接着道:"传闻啊,他们运的是能制造火器的硝石和硫磺!这要是让他们得逞了,整个紫彦城的商道可就都得听他们摆布了!"

    惊堂木重重拍下,震得白诗言手中的茶盏当啷作响。满堂宾客的唏嘘声中,邻桌两名商人的对话如淬毒的银针,直直刺进她耳中。

    "听说墨家那个庶子最近在码头查得紧,坏了不少人的好事!"络腮胡商人灌下一口烈酒,粗粝的嗓音里带着幸灾乐祸,"前日沈万川的商船在黑水洋遇袭,船货两空,听说那船上可载着墨家三成的香料!"

    "嘘——"瘦脸商人慌忙按住同伴的酒碗,警惕地扫视四周,"这话可别乱说!沈老爷的死,八成和墨家内斗脱不了干系。那庶子最近四处得罪人,三房那边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白诗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茶水顺着颤抖的手腕滴落在月白色裙摆上。她眼前浮现出墨泯信中那些轻描淡写的字句"一切安好,勿念",此刻却像锋利的刀刃,割裂了她最后的侥幸。

    "诗言!"刘可儿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将颤抖的茶盏稳稳托住,"不过是些市井流言,你也信?"说着举起酒壶,往白诗言杯中斟满琥珀色的米酒,"来,尝尝这桂花酿,可是悦来客栈的招牌。"

    白诗言勉强扯出一抹笑,低头时却瞥见刘可儿悄悄藏在袖中的帕子,上面赫然沾着几滴茶渍,显然是替她擦拭桌面时留下的。这份无声的体贴,反而让她眼眶发烫。

    哐当一声,二楼雅间传来瓷器炸裂的脆响,白诗言手中的桂花酿应声翻倒。琥珀色酒液在木桌上蜿蜒成河,倒映着墨府三房管家扭曲的面孔。那人单手提溜着小二的衣领,蟒纹靴底碾过满地青花瓷片,"狗东西!竟敢用陈茶糊弄贵客?"他腰间晃动的墨竹纹玉佩,与白诗言袖中香囊纹样分毫不差。

    掌柜的哈着腰小跑上前,绸缎长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张管家,小店的明前龙井"话未说完,一记耳光重重甩在脸上,掌柜的踉跄着撞倒酒坛,浓烈的酒香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白诗言猛地起身,木椅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却被刘可儿死死拽住手腕:"别去!你看他身后!"

    顺着刘可儿颤抖的指尖望去,管家身后两名护卫正悄然解开腰间革囊。白诗言瞳孔骤缩,那里面藏着的,分明是墨家特制的袖弩。就在气氛凝滞的刹那,角落里突然有人掀翻酒桌:"不过是仗势欺人的狗腿子!"

    混乱瞬间爆发!二楼栏杆处,戴青铜面具的男子掷出铜钱,说书人额角顿时血流如注。"再敢胡言,割了你的舌头!"他腰间玉佩泛着幽光,刻着的玄鸟纹样与墨泯的玉珏截然不同,却昭示着墨家高阶暗卫身份。话音未落,整座客栈突然陷入黑暗,三枚石子破空而来,精准击碎所有灯笼。

    尖叫声、桌椅翻倒声、暗器破空声在黑暗中交织。白诗言被刘可儿死死护在怀里,脸贴着对方剧烈起伏的胸口,只觉四面八方都有力量推搡着她们向前。贺延峰迅速展开折扇,将林悦挡在身后,扇骨击打在飞来的碎瓷上发出清脆声响,但根本无暇他顾。

    当尖锐的袖弩箭擦着白诗言耳畔飞过的刹那,黑暗中突然传来"叮"的脆响。几枚银针不知从何处激射而出,与弩箭相撞后擦着她的发梢钉入木柱。白诗言惊魂未定,后背突然传来一股巧劲,将她向侧门方向推去。踉跄间她险些摔倒,却被一双无形的手稳稳托住,紧接着裙摆被轻轻一扯,带着她避开了头顶坠落的横梁。

    浓烟裹挟着火光迅速蔓延,有人大喊"着火了"!白诗言在混乱中听见骨头碎裂的闷响,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等她被刘可儿拽出客栈时,才发现原本嚣张的两名护卫已倒在血泊中,喉间插着造型奇特的柳叶镖,镖尾的孔雀蓝羽毛,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冷光。

    寒风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白诗言踉跄着扶住门框,只见二楼窗口闪过黑影,青铜面具男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入屋内,转瞬消失不见。街边灯笼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将满地狼藉的阴影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刘可儿双腿发软,跌坐在台阶上:"太可怕了怎么会突然这样?"她的发间还沾着木屑,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林悦躲在贺延峰怀里,双手死死揪住对方的衣襟,肩膀仍在不停抽搐。贺延峰警惕地扫视四周,折扇半开,眼神中满是戒备。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黑衣人如鬼魅般掠过石桥。白诗言下意识攥紧裙摆,却浑然不知在她转身的刹那,暗处的五名蒙面人正悄然融入夜色。他们方才用袖箭击落飞火流星,以石子改变暗器轨迹,甚至在混乱中架着她们避开致命攻击,这一切都被黑夜完美掩盖。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松脂香,很快也被夜风吹散,仿佛这场隐秘的守护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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