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蒸腾的热气裹着劣质茶叶的苦涩,竹制梁柱在晨光中泛着油亮的包浆。说书人老周攥着褪色的惊堂木,指节上的老茧与木头表面的凹痕严丝合缝,"啪"地一声震得八仙桌上的茶碗嗡嗡作响,溅出的茶汤在粗陶碗沿凝成褐色的茶垢。
"各位看官!且听我讲这凤城最腌臜的勾当!"老周突然压低嗓音,破洞的灰布鞋碾过满地瓜子壳,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脖颈青筋暴起,喉结如同卡着块带血的碎骨般上下滚动,"上月十五子时,郑郡王府码头那艘三层楼船"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抓起铜茶壶猛灌一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嘴角流下,在补丁摞补丁的灰袍上晕开深色痕迹。
前排卖糖画的老孙急得直拍桌子,木桌上经年累月的油渍被震得四处飞溅:"老周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吗!再不说清楚,小心我把你这破扇子当柴火烧了!"
"就是就是!"炸油条的李婶也跟着起哄,围裙上还沾着面渣,"我这摊都没心思看了,快讲!"
茶客们纷纷附和,茶碗碰撞声叮当作响。老周抹了把脸,突然掀开左袖,布满鞭痕的小臂惊得众人倒抽冷气,那些伤口新旧交错,最深处还嵌着细小的铁屑。"实不相瞒,我侄子就是在那船上"他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活人被塞进密封水缸,缸底全是倒插的铁钉!船到江心就沉,死无对证!"
"天杀的!"后排卖菜的王婶"啪"地摔了茶碗,陶片迸溅在青砖上,惊起墙角觅食的老鼠。她布满冻疮的手死死揪住衣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难怪我家男人上个月突然失踪,说是去码头做工,原来是遭了这些畜生的毒手!"
"狗官不得好死!还我公道!"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拍案而起震翻桌椅的,有破口大骂掀翻茶桌的,更有几个年轻汉子攥紧拳头,骨节发白得如同冬日的枯枝。
老周趁机抓起桌上的折扇,在斑驳的墙上画出简易地图:"各位且看!宁王的军火库就在城西破庙,郑郡王的暗桩"
"都给我闭嘴!"茶馆门突然被踹开,五名佩刀侍卫鱼贯而入。为首的满脸横肉,刀鞘上的鎏金狮头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腰间悬挂的令牌刻着宁王的云雷纹。他一脚踢翻老孙的糖画摊,沸腾的糖浆泼在老周的布鞋上,烫得老人跳脚。
"哎哟!"老周疼得直跺脚,"官爷,有话好说!"
"妖言惑众!"侍卫长刀出鞘,寒光扫过瑟瑟发抖的茶客,"再敢乱嚼舌根,通通抓进大牢!"
卖糖画的老孙壮着胆子上前:"官爷,老周就是说个书,当不得真"
"当不得真?"侍卫冷笑一声,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老孙嘴角出血,"敢质疑王爷,活得不耐烦了?"
"凭什么打人!"几个年轻汉子看不下去,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都给我老实点!"侍卫首领拔出长剑,剑尖挑起王婶的下巴,"再闹事,把你们全家都充军!"
二楼雅间的竹帘后,阴墨瑶倚着雕花栏杆,玄铁护腕下藏着十二枚透骨钉。她望着楼下百姓攥紧的拳头和侍卫嚣张的嘴脸,嘴角勾起冷笑。昨夜红酥送来的密信还在袖中发烫,孙府管家临死前塞给她的半截玉佩,此刻正隔着衣料硌着心口。
"左使,要动手吗?"身旁的暗卫低声问道。阴墨瑶摇摇头:"先按兵不动。看看宁王这只老狐狸还能耍什么把戏。"
此时,茶馆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老周突然跪在地上:"官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算你识相。"侍卫首领收起剑,"都听好了,再敢胡说八道,就不是巴掌这么简单了!"
等侍卫们扬长而去,茶馆里一片死寂。老周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不住各位,连累大家了。"
"老周,你说的都是真的?"王婶声音颤抖。老周沉默良久,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截带血的衣角:"这是我在江边找到的我侄子的。"
人群中爆发出的怒吼震得茶馆梁柱簌簌落灰,卖糖画的老孙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抄起熬糖的铁锅:“狗官们喝人血!今天拼了这条命也要讨个公道!”暗红的糖块在晨光中凝固,像极了未干的血迹。
阴墨瑶倚着雕花栏杆,玄铁护腕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当她看见王婶扯开衣襟,露出布满鞭痕的脊背时,人群中压抑的抽气声瞬间化作汹涌怒潮。那些攥紧的拳头、通红的眼眶,与三日前城郊破庙中百姓冒雨聆听控诉的场景重叠。
“左使。”红酥不知何时闪至身侧,银鞭倒刺还挂着侍卫的血珠。阴墨瑶抬手止住她未尽的话语,目光扫过假装喝茶的暗卫——那人小指正有节奏叩击桌面。
侍卫首领扬起长枪的刹那,城东骤然炸响三声爆竹。阴墨瑶指尖微动,暗卫已无声贴近。她将刻着墨纹的信号弹塞进对方掌心,压低嗓音:"通知下去,按计划行事。凤城的天,该变一变了。"暗卫领命没入密道,楼下百姓已自发集结,扁担与门板组成的人潮,正撞开茶馆雕花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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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破晓,薄雾仍笼着青石板路,只是空气中多了几分肃杀。往日喧闹的早点摊只剩冷透的蒸笼,街巷里不见往来行人,取而代之的是王府侍卫甲胄碰撞的声响。卖菜老翁藏在菜筐底层的账本残页已不知所踪,布庄老板娘织机夹层里的罪证誊抄件,此刻正静静躺在墨家长老案头。街角乞丐仍蜷缩在原地,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时不时望向城东方向。
集市上,菜贩老张蹲在摊位后,压低声音对卖布的老李说:"听说了吗?孙府的管家临死前,手里攥着半块带磷粉的玉佩,那可是暗影鬼手的标志!"老李吓得脸色煞白,慌忙左右张望:"小声点!被他们听见可不得了!上个月我家的地契被强行收走,反抗的人都"他突然噤声,看着巡逻的侍卫从远处走来。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来,掀开衣襟,露出腰间触目惊心的鞭痕:"各位乡亲,这是王老爷的狗腿子打的!他们抢走了我儿子的田,我儿子去理论,结果"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人群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凭什么他们能作威作福!"一个年轻汉子愤怒地喊道。
"我们要讨回公道!"众人纷纷响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个侍卫骑着马冲过来,为首的大喝:"都散开!聚众闹事者,格杀勿论!"人群这才渐渐散去,但愤怒的火焰已经在每个人心中燃烧。
宁王王府门前,愤怒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他们举着写满控诉的白布,白布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燃烧的火焰。人群高喊着"严惩贪官还我公道"的口号,声音震天动地,震得王府门前的石狮子都仿佛在颤抖。
"宁王老贼!还我女儿命来!"一个老汉哭喊着,手中举着女儿的遗物。
"你们这些畜生,霸占我们的田地,不得好死!"商户们挥舞着地契残片。
府内,宁王暴跳如雷,抓起案上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狠狠砸向地面。"反了!都反了!"他赤红着双眼,对着跪在地上的谋士怒吼,唾沫星子飞溅在谋士脸上。
谋士战战兢兢地说:"王爷息怒。如今民心已乱,若强行镇压,恐激起更大的民愤。不如不如先派人去安抚,再暗中调查墨家的动向。另外,珍宝阁的爆炸和陈府管家的死,背后定有暗影鬼手的影子,我们或许可以和他们联手,共同对付墨家。"
宁王沉思片刻,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桌上的文房四宝都跳了起来,砚台里的墨汁洒出:"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暗影鬼手这群豺狼,绝不能完全信任!告诉他们,事成之后,好处自然不会少,但要是敢耍花样"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本王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与此同时,郑郡王的府邸同样乱作一团。郑郡王瘫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手中关于漕运船队被毁的详细报告,青筋在额头暴起。"苏婉清!我与你不共戴天!"他突然暴喝一声,将报告撕得粉碎。
"王爷,我们已经查明,是墨家的人动的手。"一名暗卫上前禀报。
"传令下去,所有侍卫倾巢而出,务必找到红酥和赵宇,还有那些丢失的地契!另外,密切监视王守备的一举一动,他既然倒戈,说不定会对我们不利!"郑郡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靴跟重重地砸在青砖上。
而此时的阴墨瑶,正坐在据点的密室中,面前的沙盘上插满了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密室里的油灯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左使,刚得到消息,五大家正在秘密商议联合对付我们。"一名暗卫匆匆赶来禀报。
阴墨瑶眉头紧皱:"五大家和暗影鬼手勾结,确实有些棘手。但这也正是我们各个击破的好机会。"她叫来几名得力暗卫,开始部署新的计划:"你们分别潜入五大家的府邸,密切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宁王和郑郡王,他们现在肯定急于寻找证据,我们要在他们行动之前,先一步掌握他们的计划。"
"可是左使,暗影鬼手的实力不容小觑。"一名暗卫担忧地说。
阴墨瑶眼神坚定:"民心可用。你们再想办法接触那些被五大家欺压的商户和百姓,让他们站出来指证五大家的罪行。只要我们赢得了百姓的支持,五大家就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暗卫们领命而去后,阴墨瑶独自一人在沙盘前沉思。她轻轻拨动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脑海中不断推演着局势的变化。突然,她目光落在城东的标记上。
"或许,我们可以来个将计就计"阴墨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叫来一名亲信:"去准备一份假情报,就说我们的重要据点在城西破庙。另外,在那里布置好机关陷阱。"
夜色渐深,凤城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五大家的密使在暗中往来,商讨着如何应对当前局势;暗影鬼手的杀手在街巷中穿梭,执行着秘密任务;而墨家的暗卫们,则如幽灵般潜入各个府邸,密切监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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