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栖月幽庄的鸡啼声刚漫过竹篱,白诗言就被身侧的动静扰醒了。墨泯正低头看她,玄色里衣的领口松着,露出半截结实的锁骨,晨光透过窗纸漫进来,在她肩头投下淡淡的影。
“醒了?”墨泯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指尖轻轻刮过她的鼻尖,惹得姑娘往被子里缩了缩,“再赖会儿?”
白诗言把脸埋进对方颈窝,闻着那股熟悉的草木香,声音黏糊糊的:“不起,就不起。”指尖却在她后背轻轻画着圈,像只撒娇的小猫。墨泯被她闹得低笑,翻身将人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再不起,枣泥糕该凉了。”
“凉了就不吃了。”白诗言往她怀里蹭了蹭,忽然咬住她的耳垂,“反正有你做的木兔暖手。”昨日那只塞着薰衣草的木雕兔子,此刻正被她抱在怀里,香气混着被褥的暖意在鼻尖萦绕。
墨泯捏了捏她的脸颊,终是抵不过这软磨硬泡,又赖了半刻钟才起身。她动作轻得像猫,翻身跃出窗时,衣摆扫过窗棂只带起一阵微风。白诗言趴在窗边看她落在院里,玄色劲装在晨光里像株沉默的竹,见她望过来,便抬手比了个“快些”的手势,转身往灶房去了。
刚缩回被窝,就听见青禾在外头轻唤:“小姐,醒了吗?该梳洗了。”白诗言应了声,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坐起身,铜镜里映出的自己眼尾泛着粉,颈间还留着点淡淡的红痕,那是昨夜墨泯没留神留下的,此刻倒成了藏不住的甜。
青禾端着铜盆进来时,见她对着铜镜发呆,忍不住笑道:“小姐今日气色真好,像是沾了晨露的桃花。”说着替她挽起长发,“墨公子今早天不亮就去灶房了,说要亲自给您蒸枣泥糕呢。”
白诗言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吐了吐舌,指尖抚过颈间的红痕,忽然想起方才墨泯翻窗时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起来,这人总爱做些悄无声息的温柔事,像昨夜悄悄塞进她枕下的薰衣草香囊,像此刻灶房飘来的甜香,都藏着化不开的情意。
她今日特意选了件湖蓝色襦裙,裙摆绣着缠枝莲纹,丝线是用晨露浸过的,走动时像漾起的水波里落了星子。对着菱花镜理鬓发时,镜里的姑娘眼尾泛着粉,连耳垂都透着胭脂般的红。正发怔,门口传来青禾的声音:"小姐,墨公子在院外候着了,夫人让您快点呢。"
白诗言"嗯"了一声,起身时被裙摆绊了下,青禾连忙扶住她:"小姐慢些,仔细摔着。"替她理衣襟时,丫鬟忽然抿嘴笑:"墨公子待您是真上心,昨日见您看了眼廊下的茉莉,今早天不亮就让仆妇搬了两盆到窗下,花瓣上的露水都没干呢。"
白诗言耳根更热了,推了青禾一把:"别胡说。"可转身看窗下时,两盆茉莉正含露盛放,雪白花瓣沾着晨光,倒比廊下那几盆更显娇俏。她指尖掐了掐发烫的耳垂,忽然想起墨泯昨日在花田吻她时,发间也混着这样清润的香。
等一行人聚在庄门口,天已大亮。白景鸿背着装茶水的竹筒,手里把玩着暖玉,指眼角余光总往墨泯那边瞟。花凝玉坐在竹凳上,晚晴正替她把裙摆掖进竹篮,篮里芝麻饼的香气混着蜂蜜甜意漫出来,惹得林悦直咂嘴。
"白伯父今日倒像个江湖客。"林悦晃着手里的空瓦罐,竹编的罐耳撞出清脆的响,"听说望月台的山泉水泡龙井最是香醇,我可要多装些回去。"柳可儿站在她身边,夏荷提着的瓦罐里,早垫了层干净的棉纸。
站在最末的苏砚之穿了件月白锦袍,折扇攥在手里。此刻见白景鸿看过来,忙露出温文尔雅的笑,从袖中摸出个描金小盒递向花凝玉:"师母,这是南逸新出的香膏,用晨露调和的茉莉膏子,您闻闻?"
墨泯正给众人分油纸,指尖捏着油纸往白诗言袖口缠时,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她低头专注地将油纸边角掖进姑娘的腕间,动作轻得像在打理易碎的珍宝,声音却凉丝丝的:"诗言闻不得浓郁的香,苏公子的好意怕是要白费了。"
苏砚之脸上的笑僵了僵,刚要再说什么,脚下忽然一滑。众人只听"哎哟"一声,他已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月白锦袍沾了泥污,惹得林悦"噗嗤"笑出声。墨泯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却没拉住,看着他狼狈起身拍尘土,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方才她踢开挡路的石子时,分明看见这人的鞋尖往白景鸿身后凑了半寸。
山路果然多荆棘。起初的土路还算平整,走了半个时辰便陡起来,两旁林木茂密,阳光只能透过枝叶织出斑驳的网。林悦追着彩蝶跑到前头,春桃在后面喊得急,柳可儿提着裙摆慢慢走,夏荷的瓦罐撞在石头上,发出"咚"的轻响。
白诗言被墨泯牵着,走得稳当。裙摆被露水打湿了些,墨泯便替她把裙摆轻轻掖进腰封,露出纤细的脚踝踩着轻便布鞋,像只临水的白鹭。"你看那树上的松鼠!"白诗言忽然指着头顶,灰棕色的小家伙抱着松果,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被发现后"噌"地蹿进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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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底笑意温柔得像化了的春水:"再往上走,还能看见野鹿。"说话间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木雕,竟是只栩栩如生的松鼠,尾巴的弧度都与方才树上那只一般无二。"昨日见你盯着它看了许久。"
白诗言惊喜地接过来,指尖抚过光滑的木面,松鼠耳朵的细痕都雕得分明。她抬头看墨泯时,眼里的光比林间碎阳还亮:"你竟连这个都记得。"
"你的事,我都记得。"墨泯的声音压得低,像风拂过湖面的轻响,却让白诗言的心跳漏了半拍。指尖捏着木雕的尾巴,忽然想起昨日花田里,这人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是这般沉稳又温柔。
正怔忡间,肩头忽然落了点毛茸茸的触感。那只松鼠不知何时跑了回来,竟径直跳到墨泯肩头,小爪子扒拉着她的发带,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墨泯愣了一下,随即放柔了动作,抬手轻轻碰了碰松鼠的背,小家伙竟往她颈边蹭了蹭,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它竟不怕你。"白诗言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松鼠歪着头看她,顺着墨泯的手臂爬下来,凑到她掌心闻了闻,叼起指尖沾着的枣泥糕碎屑,"嗖"地蹦回树上,眨眼就没了影。
白诗言笑得眉眼弯弯,墨泯看着她的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看来它也觉得你可爱。"指尖替她拂去落在发间的草屑,指腹不经意划过耳垂,惹得姑娘猛地缩了缩脖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身后忽然传来"哎哟"一声,苏砚之又摔了。这次更狼狈,折扇掉在一旁,扇骨断了两根。他爬起来时满脸通红,指着地面嘟囔:"这路怎么回事"白诗言垂眸看去,明明是块平整的青石,偏他脚边多了根新鲜的藤蔓,方才墨泯"不小心"踩断的那根,此刻正缠在他脚踝上。
歇脚的亭子建在半山腰,石桌石凳被庄仆擦得锃亮。墨泯拿起块芝麻饼递给白诗言,又倒了杯温水:"慢点吃,别噎着。"白诗言咬饼时脸颊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仓鼠,墨泯忍不住抬手,替她擦掉唇角沾着的芝麻。
"你们看那山尖的雾!"林悦指着远处,薄霭漫过山峦,像幅被打湿的水墨画,"倒比去年在落峡谷看的云海还缥缈。"花凝玉靠在白景鸿肩头,指尖捻着块没吃完的芝麻饼:"这景致,画里都难描。"
苏砚之闻言凑到白景鸿身边:"老师您看,那山形走势藏着股沉稳气,倒像您常说的'为官当如山'。"他见白景鸿颔首,又补充道,"昨日跟着庄仆巡庄,见那竹篱笆虽纤细,却能拦住野兽,才悟到您说的'柔韧胜刚强'的道理。"
墨泯正给白诗言剥橘子,闻言动作顿了顿。她将最甜的橘瓣递到姑娘嘴边,声音不高不低:"苏公子倒是会举一反三。"白诗言含着橘瓣,看见墨泯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悄悄在她掌心捏了捏,这人总爱这般不动声色地怼人。
歇了一刻钟再往上走,过了片桃林,果然见着片竹林。青竹修长,竹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倒应了墨泯昨日说的"绿竹入幽径"。白诗言忍不住念出声,墨泯在她耳边轻声接道:"青萝拂行衣。"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默契让旁边的苏砚之越发坐立难安。
墨泯忽然停住脚步:"你等我片刻。"说着走进竹林深处,不多时捧着束栀子花出来,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她把花递到白诗言面前,指尖捏着花梗轻轻转了转:"方才见你看这花看了许久。"
白诗言接过花,放在鼻尖轻嗅,清甜的香气漫进肺腑。她想起昨日在花田,这人发间也混着类似的香,脸颊又热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猜的。"墨泯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伸手替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划过脸颊时,带起一阵微凉的痒。白诗言缩了缩脖子,却没躲开,任由那点痒意顺着皮肤漫到心口,化成暖暖的潮。
苏砚之看着这一幕,折扇在掌心拍得轻响。他快走几步来到白景鸿身边,正想说些什么,倒出两颗晶莹的糖块递了一颗给她脚下忽然一滑,这次竟摔进一丛带刺的灌木里,胳膊上瞬间多了几道血痕。众人连忙上前扶他,白诗言垂眸时,看见自己脚边有块松动的石子,方才她蹲下身系鞋带时,好像"不小心"踢到过。
快到望月台时,路陡得几乎要手脚并用。墨泯始终走在白诗言身后,见她脚下打滑就扶一把,见她被树枝挡路就替她拨开。苏砚之几次想凑到白景鸿身边,总在靠近时被树枝勾住衣袍,或是被石子绊倒,气得他暗自咬牙,却只能看着墨泯与白诗言的身影越靠越近。
登上望月台时,日头刚过中天。台顶的空地上,石碑刻着的"望月台"三个字苍劲有力,被山风磨得发亮。站在台边往下看,河流像条银色的带子绕着山峦,近处林木郁郁葱葱,风里都裹着草木清气。
"果然没白来!"林悦张开双臂迎着风,裙摆被吹得猎猎作响,"这风里都带着甜味呢。"柳可儿让夏荷把瓦罐放在泉眼边,清冽的泉水注满瓦罐时,叮咚声像碎玉落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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