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柔和而坚韧的、由苏韵至高母爱所化的白色光线,携带着无数被重新点亮的、闪烁着璀璨而温暖光辉的记忆星辰,如同倦鸟归巢般,彻底融入叶络那颗千疮百孔、却又被这股力量勉强修复了些许的意识光点时。
叶络那被囚禁了不知多久、在无尽的黑暗与撕裂般的痛苦中反复沉浮、几近彻底破碎的灵魂,猛地一颤。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
他原本被无穷无尽的黑暗、狂暴、撕裂般的极致痛苦以及那震耳欲聋、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恐怖咆哮所完全充斥、挤压、扭曲的感知,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双无比温暖、无比有力、却又无比温柔的大手,从那片深不见底的、充满了绝望与毁灭意志的猩红色风暴地狱之中,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托起,将他那饱受摧残的灵魂,暂时地、温柔地,拉了出来。
隔绝了。
那些能将钢铁意志都碾成粉末的痛苦,那些能让神明都为之疯狂的噪音,都在这一瞬间,被隔绝在了世界的另一端。
眼前的世界,不再是燃烧着永恒的、冰冷的黑色火焰的、寸寸龟裂的绝望焦土;不再是翻滚着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令人窒息的压抑天空。
叶络的意识体,有些茫然而迟钝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无比熟悉的、被温馨的金色夕阳余晖铺满了的青石小路上。这条路,他走了很多年,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每一块石板的纹路和缺口。
路的两旁,是两排高大而静谧的梧桐树,巨大的树冠如同两把撑开的温柔绿伞,将天空切割成一片片温暖的画布。金色的、带着暖意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翠绿与金黄相间的宽大树叶,在地面上洒下无数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如同调皮的精灵,随着傍晚时分那温柔和煦的微风,轻轻地、欢快地摇曳着,舞蹈着。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青草与湿润泥土混合的、令人无比心安的清新芬芳,以及……从不远处那栋熟悉的、墙皮有些斑驳的旧式居民楼里,乘着风飘散过来的、淡淡的、专属于“家”的饭菜香气。
这里是……他小时候,每天放学,都必须经过的那条回家的路。
是他曾经拥有过的,最平凡,也最幸福的日常。
叶络的意识体,有些呆滞地、机械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小小的、白皙稚嫩的手。手心还有着因为长期握笔而留下的一层薄茧,那是属于一个学生的印记。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那件因为母亲勤劳地洗过太多次而显得有些发白的、胸前印着一个他最喜欢的卡通机甲图案的t-恤。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小小的胸腔里,那颗正在“怦怦、怦怦”有力跳动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与对未来的期盼。他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那熟悉的、混合着油烟与香料的、属于“家”的味道。
一切都真实得不像是幻境。
所有感官传来的信息,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得让他几乎要忍不住当场落泪。
他缓缓地、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怯懦与无尽的渴望,抬起头,看向了那条青石子小路的尽头。
在那里,就在那栋居民楼的入口处,一个他魂牵梦绕了无数个日夜的、温柔的身影,正静静地、含笑站立着。她就那样自然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候了千百年,又仿佛,她每天都在这里,从未离开。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朴素的素色棉布长裙,乌黑柔顺的长发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被傍晚的微风轻轻吹起几缕,温柔地拂过她那温润如玉、总是带着浅浅笑意的脸庞。
夕阳那温暖而不刺眼的橙金色光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柔和的金色轮廓。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一幅被珍藏在记忆最深处、早已泛黄的、承载着所有幸福时光的温暖油画中,缓缓地、真实地走了出来。
那是……妈妈。
“妈妈……”
叶络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一声充满了无尽思念、无尽孺慕之情与无尽委屈的、沙哑的呼唤,如同梦呓般,从他那年幼的、稚嫩的口中,轻轻地、颤抖着逸出。
他的眼眶,在清晰地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便再也无法抑制地,迅速变得湿润、通红。一层滚烫的、模糊的雾气,瞬间笼罩了他的视线。
多少年了?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冰冷的、孤独的夜晚,只能在那些支离破碎的、冰冷的梦境中,去徒劳地、疯狂地追寻这个温暖的身影。而每一次,当他即将要触碰到她的时候,梦境便会如同被打破的镜子般轰然破碎。每一次从梦中惊醒,都只会带来更加深沉、更加刺骨的失落与痛苦,只会让他更加清晰、更加残忍地认识到,自己早已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唯一的港湾。
那个被称为苏韵的女人,他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光,只是微笑着,一如他记忆中最清晰、最温暖的模样,向他伸出了那只他记忆中永远温暖、永远干净的手。她的声音,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温柔得仿佛能抚平世间所有的伤痛与褶皱,温柔得能让最坚硬的寒冰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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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络,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呢?风都快凉了,快过来,妈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晚饭已经好了,就等你开饭了。”
这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话语,却如同最强大、最不容抗拒的咒语,在传入他耳中的瞬间,便轰然击溃了叶络心中那道由十几年血与火的磨砺、痛苦与孤独的煎熬所共同筑起的、坚固无比的精神堤坝。
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任何情感。
他迈开了那双小小的、却仿佛承载了一个世界的重量与疲惫的双腿,朝着那个日思夜想的、温暖的身影,用尽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气,飞奔而去。
他跑得那么快,跑得那么急,脚下的青石板路在他的视野中飞速地倒退。他仿佛要将这十几年来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痛苦、所有无法言说的隔阂与悔恨,都在这一瞬间,在这个短暂的、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上,彻底地、完全地跨越。
他一头扑进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温暖而柔软的怀抱。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能清晰地闻到母亲身上那独一无二的、混合着淡淡书卷气与阳光晾晒后被子味道的馨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臂的温度和拥抱他的力量,那不是虚幻的,不是冰冷的,是真实的,是充满了生命力的,是能够让他瞬间安下心来的、最强大的力量。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真实到让他感到一阵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巨大恐惧。他害怕,害怕这又是一场会醒来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美丽的梦。他害怕下一秒,这个温暖的怀抱就会化作冰冷的虚无。
“妈妈……妈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啊……”
叶络将自己小小的、沾满了灰尘与泪痕的脸,深深地埋在母亲那柔软的、带着熟悉气息的怀里,那积压了十几年的、从未对任何人流过的泪水,终于如同决堤的、压抑了万年的洪水般,再也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很快便打湿了她胸前那素色的衣襟。
他像一个在外面受尽了千般欺负、万般委屈,却始终咬着牙不肯低头,最终终于找到了可以放下所有伪装与坚强、尽情撒娇的港湾的孩子,放声大哭。
他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疲惫与恐惧,都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尽情地宣泄了出来。那哭声,一开始是压抑的啜泣,很快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最后又化作了委屈到极致的、令人心碎的呜咽。
苏韵没有说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她只是静静地、紧紧地抱着他,用手一下、一下地,轻轻地、用一种他最熟悉的、充满了安抚力量的节奏,温柔地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她就那样任由他用眼泪和哭声,将那些沉积在灵魂最深处的、如跗骨之蛆般的黑暗与尘埃,尽数冲刷出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慈爱、怜惜,以及……深深的、无以言表的心疼。
许久,许久。
当叶络的哭声终于渐渐平息,只是剩下断断续续的、委屈到身体一抽一抽的哽咽时,苏韵才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捧起他那张哭得一塌糊涂、像个小花猫一样的脸,用自己柔软的、带着体温的指腹,温柔地、仔细地,一点点拭去他脸上的泪痕与尘土。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比星空还要深邃、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奥秘的、温柔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叶络此刻那茫然而脆弱的样子。
“小络,”她轻声开口,声音柔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能够直指人心的强大力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叶络微微一愣。
他从母亲那清澈如水的、温柔的眼眸倒影中,看到的,不再是这个年幼的、穿着卡通t恤的、属于过去的自己。
而是一个狰狞的、恐怖的、浑身覆盖着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冰蓝色坚硬鳞甲、背后延伸出数条如同恶魔触手般的狰狞骨刺、双眼之中燃烧着猩红色的、纯粹的地狱之火的……怪物。
“这……这是……”
叶络被那倒影中自己的模样,吓得浑身猛地一颤,灵魂都为之战栗。他本能地、惊恐地向后倒退了一步,脱离了母亲的怀抱,脸上写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羞愧与难以置信。
那个怪物,就是他自己!
“这是你心里的‘影子’,不是吗?”苏韵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像是一柄最锋利的、闪烁着寒光的解剖刀,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剖开了他一直以来,都在下意识逃避、不敢去正视的、血淋淋的真相,“它很强大,也很可怕。它让你迷路了,让你伤害了那些……你在乎的人,让你……快要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
叶络羞愧地、痛苦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母亲那双清澈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失控之后所做的一切。
他想起了那些本是盟友的、淳朴的雪狼部落勇士,在自己那冰冷的、无情的利爪之下,被轻易撕裂、屠戮时,那一张张充满了震惊、不解与恐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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