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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3章 暖痕
    清晨的阳光没有昨日的熔金炽烈,带着一种清澈通透的质感,穿过落地窗,将阳光房内的一切都温柔地唤醒。念初坐在铺着软垫的藤编小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左手的食指。

    那根“白萝卜头”依旧醒目。纱布裹得严实,只露出一点点指头的根部,隐隐传来一种闷胀的、一跳一跳的钝痛,提醒着他昨天那场小小的“灾难”。他小心翼翼地用右手的大拇指,隔着纱布,极其轻微地碰了碰指尖的位置。

    “嘶——” 一点清晰的刺痛立刻传来,他立刻缩回了手,小眉头紧紧皱起,委屈又懊恼地嘟起了嘴。昨天完成木亭的巨大喜悦,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下去大半,只剩下一团沉甸甸的沮丧堵在胸口。他忍不住抬眼,望向窗外那片草地。

    那座古朴小巧的木亭,正静静地沐浴在晨光里。四根打磨光滑的立柱稳稳托起微微上翘的亭盖,在嫩绿的草地上投下一方小小的、安稳的荫影。小银杏苗纤细的茎秆和那枚小小的嫩叶,就在这片荫影的庇护下,随着晨风轻轻摇曳,显得格外宁静安然。

    念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最靠近小苗根部的那根支撑柱——昨天被他的鲜血染红的地方。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小身子往前倾了倾,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晨光斜斜地照射在柱身底部。那几处昨日刺目的猩红,经过一夜,颜色已然沉淀、化开,不再是新鲜的、湿润的红,而是变成了几块边缘晕染开的深褐色印记,深深浅浅地沁入了温润的木纹肌理之中。它们像几片小小的、凝固的落叶,又像某种无法言说的古老符号,烙印在光滑的木头上,与整个亭子浑然一体,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念初的心,像被那几块深褐色的印记轻轻揪了一下。指尖的闷痛似乎又清晰了几分。爸爸说“血不白流”,守护要付出代价……这代价,就是指尖的痛和木头上的印记吗?他有点茫然。

    “念初,看妈妈给你带什么来了?” 沈星晚温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晨间的静谧。她端着一个托盘走来,上面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一小碟他最喜欢的、做成小动物形状的奶黄包,脸上是竭力想驱散儿子阴霾的明媚笑容。“手指还疼得厉害吗?妈妈特意把牛奶吹温了,小心点喝。”

    念初转过头,看着妈妈关切的眼睛和那可爱的点心,心里的委屈又涌上来一点,闷闷地点点头:“嗯,碰一下还是有点疼。” 他伸出裹着纱布的手指,像展示一件重要的、令人烦恼的证据。

    “慢慢养,不能心急。”沈星晚把托盘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挨着他坐下,小心地避开他的伤指,轻轻揽住他的小肩膀,“妈妈看看伤口有没有渗血?” 她动作极其轻柔地托起念初的小手,凑近了仔细端详那“白萝卜头”的边缘,确认纱布干净清爽,才松了口气。“还好,没再出血。念初真勇敢,昨天都没哭很久。”

    她的手指温暖而柔软,带着一种母亲特有的安抚魔力,轻轻摩挲着念初的手腕。“来,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伤口好得快。”她拿起一个小兔子形状的奶黄包,递到念初嘴边。

    念初顺从地咬了一口,香甜的奶黄馅在嘴里化开,心里的苦涩似乎也被冲淡了一点点。他一边小口吃着,目光却还是忍不住飘向窗外那座木亭,尤其是那根染血的柱子。

    沈星晚顺着儿子的视线望去,自然也看到了那几处深褐色的印记。她的心尖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孩子受伤留下的痕迹,无论大小,那种心疼和担忧都刻在骨子里。她下意识地将念初搂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把那点“代价”带来的阴影隔绝在外。

    “星晚?念初宝贝?”一个清脆爽朗的女声从客厅传来,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是沈星晚的闺蜜苏晓,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纸盒。“哟,这大清早的,母子俩在阳光房开茶话会呢?” 她笑盈盈地走进来,目光扫过念初裹着纱布的手指,夸张地倒抽一口气:“哎呀我的小男子汉!这光荣负伤啦?快让干妈瞧瞧!”

    苏晓的热情像一阵风,瞬间冲散了阳光房里那点残余的沉郁。她风风火火地放下纸盒,凑到念初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小手,对着那“白萝卜头”啧啧有声:“瞧瞧,这包扎得,跟个小将军似的!疼坏了吧?干妈给你带了好吃的抹茶慕斯,吃了甜的心情好,伤口也好得快!” 她变戏法似的从纸盒里拿出一个点缀着新鲜草莓的小蛋糕,浓郁的抹茶绿看起来就让人心情愉悦。

    念初被苏晓的咋呼逗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谢谢干妈……好多了。”

    “那就好!”苏晓揉揉他的头发,这才直起身,目光随意地扫向窗外那片草地。当她的视线落在那座崭新的小木亭上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哇!星晚!这亭子什么时候搭的?太有味道了吧!啧啧,这手艺,这设计感,顾言做的吧?” 她毫不掩饰地赞叹,“看看这线条,这榫卯,还有这木头的光泽……古朴又精致,简直是艺术品!搭在这儿给小树苗遮阳?太有爱了!你们家这院子真是越来越有情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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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晓的夸赞像连珠炮,充满了真诚的欣赏。她快步走到落地窗前,脸几乎要贴到玻璃上,仔细打量着木亭的每一个细节:“这柱子打磨得真光滑,这顶盖的弧度,啧啧……顾言这手艺不去开工作室真是浪费!这木头看着也特别,温润润的,有年头的感觉?”

    沈星晚听着闺蜜的赞叹,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走到她身边:“是念初和他爸爸昨天一起弄好的。柱子是念初一点点打磨的,顶盖是顾言做的榫卯。”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亭子落成时那场小小的“意外”和柱子上的血迹。

    “真的啊?”苏晓惊讶地回头看向念初,竖起大拇指,“念初这么厉害!都能帮爸爸打磨这么重要的部件了?小男子汉真棒!这亭子有了你的功劳,感觉更有意义了!等小树苗长大了,这亭子就是它最特别的守护者!” 她的话语充满了鼓舞的力量。

    念初被苏晓夸得小脸微微泛红,心里那点沮丧似乎又被吹散了一些。他忍不住也看向那座木亭,在干妈毫不吝啬的赞美声中,它似乎真的变得更加挺拔、更有光彩了。连带着那根柱子……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柱根处的深褐色印记,在干妈的描述里,那仿佛也成了“守护”的一部分勋章,而不仅仅是一个疼痛的标记。

    “干妈,它……它能保护小苗吗?”念初忍不住问,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期待。

    “当然能啊!”苏晓毫不犹豫地点头,指着亭子投下的那片阴影,“你看,太阳这么大,小苗那么小,晒久了可受不了。现在有亭子挡着,多舒服!下雨了也不怕淋坏嫩叶子。这亭子就像给小苗撑起的一个小家,多好!” 她的话语简单直接,却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念初看着那片小小的、安稳的荫蔽,再看看亭下沐浴着柔和光斑的小苗,想象着风雨被挡在外面的情景,心里那沉甸甸的感觉终于松动了一些。或许,爸爸说的是对的?他小小的手指在纱布下蜷缩了一下,闷痛依旧,但苏晓干妈的话,像是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了他困惑的心底。

    顾言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阳光房门口。他换下了工作服,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棉麻衬衫,身形挺拔而沉静。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和一小块极细的砂纸,目光平静地扫过窗外的木亭,最后落在念初包裹着纱布的小手上,深邃的眼底看不出太多波澜。

    “顾言!”苏晓看到他,立刻笑着打招呼,“你这手艺真是绝了!这小亭子太有感觉了!念初也了不起,能帮你打磨柱子了!”

    顾言对苏晓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声音低沉:“他做得很好。” 他径直走到念初身边,蹲下身,目光与儿子平视。“手还疼?”

    念初看着爸爸沉静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妈妈那种满溢的心疼,也没有干妈那种夸张的安慰,只有一种沉稳的、仿佛能承托一切的平静。他诚实地点点头:“嗯,还有点闷闷的疼,碰着就疼。”

    “嗯,伤在指尖,神经多,好得慢些。”顾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打开手里那个小木盒,里面是几枚崭新的、小巧的木质楔钉,打磨得比昨天那些更加圆润光滑,边缘几乎看不出任何棱角。他拿起其中一枚,又抽出那张细如蝉翼的砂纸。

    在念初、沈星晚和苏晓的注视下,顾言走到落地窗前,轻轻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他没有走向木亭,而是来到旁边一张放着工具的小木桌旁。他拿起昨天那柄念初用过的小木槌,将手里那枚崭新的楔钉放在桌面上,然后,用那张细砂纸,极其专注地、一遍又一遍地打磨着楔钉尾部那个小小的、可能造成刮擦的弧面边缘。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极其轻柔。砂纸摩擦木头发出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上,仿佛连时光都为他放慢了脚步。他打磨得那样仔细,那样用心,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精密的工程。

    苏晓看得有些愣神,小声对沈星晚说:“他这是……?”

    沈星晚看着丈夫专注打磨楔钉侧影,眼神复杂。她知道,这是顾言式的弥补和守护。他不会像她那样把心疼挂在嘴边,也不会像苏晓那样用热闹的话语去冲淡,他只是用最实际、最沉默的方式,去消除那个可能再次伤害到他儿子的隐患,哪怕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可能。

    念初也看呆了。爸爸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慢,仿佛手里的不是一枚小小的楔钉,而是什么稀世珍宝。那“沙沙”的轻响,像羽毛一样拂过他心头的委屈和闷痛。他忽然明白了。爸爸在为他“善后”,用他独有的、沉默而有力的方式。

    顾言打磨了很久,直到那枚楔钉的尾部边缘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触手生温的光泽,再也找不到一丝可能伤人的毛刺。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放下砂纸和楔钉,拿起小木槌,走向那座木亭。

    他走到昨天念初受伤的位置,蹲下身,目光在那根支撑柱根部几块深褐色的血迹印记上停留了一瞬。那印记在晨光下显得更加深沉内敛,与木纹的走向奇异地融合着。他没有触碰,只是沉默地看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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