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的汉白玉穹顶在轰鸣声中彻底龟裂,十二根刻满星图的青铜巨柱同时迸裂,飞溅的铜屑如暴雨般砸落。
苏婉被气浪掀得踉跄,八卦镜险些脱手,她指尖抵住镜沿稳住身形,镜面却突然泛起刺目蓝光——那是星图在重组,在编织某种她从未见过的纹路。
"看地面!"唐晓晓的惊呼声混着碎石砸地的脆响。
众人低头,青石板缝隙里渗出幽蓝微光,像活物般游走汇聚,最终在韩锋脚下勾勒出九道螺旋纹。
那是相师等级的印记,却比寻常九道多了半道若隐若现的金纹,像被命运之刀强行划开的缺口。
韩锋能感觉到脚底传来灼热,不是疼痛,是某种熟悉的力量在苏醒。
前世作为逆命天师时的记忆碎片翻涌——千年之前,他也是站在这样的纹路里,面对同样的命运质问。
金红瞳纹在眉心流转得更快了,他望着虚空中那道看不见的意志,突然笑出声:"原来你藏在这里。"
"这是'天师临界试炼'。"苏婉的声音带着学术特有的冷静,她举着八卦镜,镜面映出的星轨正与地面纹路同步旋转,"不是攻击,是筛选。"她转头看向韩锋,发尾被气浪吹得扫过他手背,"《星命通鉴》里说过,天师之位需得天地认可,而这认可是场对弈。"
唐晓晓突然倒抽一口冷气。
她怀里的《天命书》自动翻页,血字在羊皮纸上蜿蜒如蛇:"试炼将唤醒被遗忘的真相。"她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纸张竟烫得惊人,"韩锋,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没放下的?"她想起三天前在偏殿,韩锋盯着半块玉璜发呆的模样,那时他的瞳孔里没有金红,只有化不开的沉郁。
红衣女的血影剑突然嗡鸣着出鞘三寸。
她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不是恐惧,是兴奋——作为活了两百年的剑修,她太熟悉这种天地规则被撬动的震颤。
她望着韩锋被蓝光包裹的背影,想起主上临终前的话:"破局者会撕开命运的茧,不管他愿不愿意。"此刻的茧正在裂开,而站在裂缝中的年轻人,连呼吸都带着前世的凛冽。
"被遗忘的真相?"韩锋低头看向掌心的玉璜。
半块残玉泛着温润的光,却在接触试炼蓝光的瞬间,浮现出完整的龙纹——那是他前世用本命血祭炼的逆命印。
记忆如潮水涌来:千年皇陵的大火,跪在祭坛前的自己,还有苏婉前世的模样,同样穿着白大褂,却捧着与现在这面一模一样的八卦镜,说"我信你"。
"婉婉。"他突然转身,握住苏婉发冷的手。
她的八卦镜还在发烫,他却觉得她的指尖更凉。"记得你说过,真正的考古不是挖掘过去,是让过去活过来。"他将玉璜按在她掌心,"现在,该让我的过去,活给这天看了。"
苏婉望着交叠的双手,镜中星图突然全部汇聚成一个点——那是韩锋的命宫。
她想起昨夜在帐篷里,他喝多了酒,说"我总梦见有人在等我",想起他每次看到她的八卦镜时,眼底闪过的那丝极淡的温柔。
此刻她终于明白,那些碎片般的梦,那些说不出口的温柔,都是跨越千年的重逢。
"三重命契启动。"唐晓晓的声音带着颤抖。
《天命书》翻到最后一页,血字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用朱砂写的古篆:"一契问心,二契问魂,三契问天命。"她抬头时,正看见韩锋周身的蓝光突然转为金红,像一团烧穿命运的火。
红衣女的剑尖突然垂了几分。
她闻到空气中有铁锈味,不是血,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时间的锈,命运的锈。
她望着韩锋脚下的九道半纹,突然发现那半道金纹正在生长,每生长一分,穹顶的裂缝就扩大一寸。
而那道看不见的意志,此刻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慌乱:"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索要什么!"
"我知道。"韩锋的声音很低,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口。
他松开苏婉的手,走向阵法中心。
金红光芒从他脚底升起,包裹住十二根崩裂的巨柱,那些飞溅的铜屑突然静止,悬浮在空中,组成了一幅新的星图——不是天上的星,是他命里的星。
苏婉握紧八卦镜。
镜中星点全部熄灭,只剩下韩锋的命宫,亮得刺眼。
她突然想起导师临终前说的话:"真正的天师,会让天地为他调整呼吸。"此刻她终于懂了,所谓调整呼吸,不过是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该听我的了"。
唐晓晓合上《天命书》。
书页间飘出一片干枯的桃花瓣,那是她上周在皇陵外捡的。
此刻花瓣突然绽放,粉白的花瓣上,清晰印着韩锋前世的名字:林默。
她望着他的背影,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他看玉璜时,眼底会有那样的痛——有些真相,醒过来比遗忘更疼。
红衣女的血影剑完全出鞘了。
剑鸣不再尖锐,反而带着某种朝圣般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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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韩锋被金红光芒包裹的身影,突然意识到,主上所说的"变数",从来不是破坏命运,而是让命运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人定"。
穹顶的裂缝里漏下更多冷光,却在触及金红光芒的瞬间,被染成暖金色。
那道意志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一句不甘的低语:"你会唤醒不该唤醒的"
韩锋站在阵法中心,望着逐渐清晰的三重命契光门。
他能感觉到,第一扇门后,是他藏了二十三年的怯懦——那个在古玩市场被欺负时装傻的韩锋;第二扇门后,是他压了一千年的悔恨——那个没能护住前世重要之人的林默;第三扇门后,是他此刻最想确认的答案——命运,真的不能改吗?
"来吧。"他对着虚空扬起下巴,金红瞳纹在眉心连成完整的龙形,"我韩锋,林默,今天就要问问这天——"
话音未落,整个殿堂突然陷入死寂。
红衣女的鼻尖微动。
她闻到空气里多了种味道,像陈年老酒开封前的闷香,又像古墓深处腐木的腥甜。
那是压抑。
很旧,很沉,像被封在坛子里一千年的压抑。
她握紧血影剑,目光扫过逐渐亮起的三重光门,又落在韩锋挺直的脊背上。
有些东西,要醒了。
红衣女的鼻尖动了动,那股压抑的气息正顺着石缝往肺里钻,像有人攥着她的气管轻轻拧。
她血影剑的剑穗是用千年寒蝉的翅膜编的,此刻正不受控地震颤,每一根丝都在预警——这不是普通的天地异变,是某种被封印了千年的存在在苏醒。
她脚步微错,将韩锋的后背护在剑影里,指节捏得发白,连剑柄上的血纹都被压得泛了青。
"韩锋?"苏婉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
她的八卦镜原本映着韩锋的命宫,此刻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星轨碎成金粉簌簌往下落。
她望着他闭紧的眼睫——平时总带着点憨气的弧度,此刻却绷成两道锋利的线,像前世祭坛上那柄斩过龙纹的青铜剑。
她伸手想去碰他手背,中途又收了回来,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他的气在往下沉。"
唐晓晓怀里的《天命书》突然烫得厉害,她差点没抱住。
翻开的书页上,原本消散的血字又渗了出来,这次不是古篆,是她能看懂的简体:"记忆即刀,割开轮回。"她想起三天前韩锋盯着玉璜发呆时,后颈有一道极淡的红痕,现在那红痕正顺着衣领往上爬,像条被惊醒的蛇。
她鬼使神差地摸出兜里的桃花瓣——原本印着"林默"二字的地方,此刻竟浮现出一行小字:"破镜时,莫回头。"
韩锋没听见她们的声音。他的识海正被记忆的洪流淹没。
首先涌来的是母亲的脸。
二十三年前的冬夜,他蜷在漏风的破屋里,母亲用最后一口气把半块玉璜塞进他手心:"小锋,这是你爹留给你的以后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不识字,装傻"她的手冷得像冰,却在他手背上按出个红印,"记住,活着比什么都强。"
然后是灭门夜的血。
十七岁那年,他跟着师父去潘家园摆地摊,回来时满屋子都是血。
师父的相师罗盘裂成两半,沾着血的《相术要诀》被踩在泥里。
他蹲在门槛上哭,哭到嗓子哑了,突然听见后巷有人冷笑:"林家养的狗,也配学相术?"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姓韩,姓林,是被灭门的相术世家遗孤。
最疼的是前世的记忆。
他看见自己跪在青铜祭坛前,周身缠着九道命锁,每道锁上都刻着重要之人的名字。
苏婉前世的模样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她捧着和现在一样的八卦镜,镜面上全是裂痕:"林天师,这一锁封的是轮回,你会忘记所有,包括我。"他记得自己笑了,笑得血都咳在她白大褂上:"忘了好,至少你能活过这一世。"
"够了!"韩锋在识海里嘶吼。
那些记忆像带倒刺的鞭子,抽得他灵魂发颤。
他想捂耳朵,却摸到眉心的金红瞳纹——那是天机之眼的印记,此刻正像活物般游动,在他识海里撕开一道光。
"你已不再是过去的林默,也不是现在的韩锋。"
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他能立刻分辨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既是前世斩命锁时的沉哑,也是今生在古玩市场装傻时的憨直。
他顺着光看过去,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记忆洪流中,手里握着半块玉璜——不,是完整的逆命印,龙纹在玉身上活了过来,正对着他吐信。
"你是谁?"
"我是你,是被你藏在怯懦下的不甘,是被你封在轮回里的执念。"那声音低笑,"现在,你还要继续装吗?
装成那个被欺负了只会赔笑的韩锋?
装成那个不敢承认'想改变命运'的林默?"
韩锋的睫毛剧烈颤动。
他想起在古玩市场被人砸了摊子,蹲在地上捡碎瓷片时,心里涌上来的不是委屈,是火;想起苏婉第一次对他笑,他捏着仿造的玉镯说"这物件配你",其实早用天机之眼看穿那是汉代真品;想起刚才握住苏婉的手时,她掌心的温度让他突然害怕——怕自己又像前世那样,连最珍视的人都护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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