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微微亮，白清风就拉着洛天羽穿梭人群，一路跑到玄霄广场附近。
晨光熹微中，整片广场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人头如浪涛般起伏，修士们或御剑悬停半空，或踩着法器在楼宇间穿梭。
嘈杂声如煮沸的鼎炉，此起彼伏。
前排修士踮着脚拼命往前挤，带起的罡风掀翻了不少人的斗笠；
后排的散修踩着同伴肩膀，高举玉简试图记录天碑的异动；
孩童被高高架在大人脖颈上，好奇地伸手去抓空中漂浮的道纹残影。
十几位宗门弟子举着令旗维持秩序，却瞬间被汹涌的人流冲散。
更远处，连绵数里的帐篷与摊位沿着广场铺开，小贩们扯着嗓子叫卖“聚神符”“观道丹”。
法器相撞的铿锵声、讨价还价的吆喝声，与修士们讨论碑前论道的争辩声交织成一片。
白清风被挤得贴在玄铁护栏上，头发凌乱，仍兴奋地看着前方：
“上一次盛会之初，于碑前论道的，则是昨日那位星璇仙子，今年，不知是哪位前辈现世。”
洛天羽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道古天碑悬浮在广场中央，表面流转的符文愈发耀眼。
如同千万星辰坠入石碑，将密密麻麻的人群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每一道光芒扫过，便有修士激动得振臂高呼，惊起的源气旋涡在人群头顶炸开。
引得众人纷纷施展防护法术，一时间，各色光罩此起彼伏，宛如花海翻涌。
“论道嘛……希望今日能够有所收获吧。”
洛天羽望着那道古天碑前的那十几处蒲团，在上面已经有人坐下，而最中间处的蒲团，则是留给那位论道之人。
星河日耀，苍山风鸣，天际突然泛起涟漪。原本璀璨的符文光芒骤然黯淡。
整片天地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呼啸的山风卷着沙砾，在人群间掀起阵阵骚动。
洛天羽瞳孔骤缩——虚空之中，竟浮现出无数道金色裂纹，仿佛天地正在被某种力量生生撕开。
一道身影自裂缝中缓步踏出，玄色道袍上的星辰图腾随着步伐流转。
银发在风中猎猎作响，举手投足间，竟让星河为之凝滞，日光也黯淡无光。
“那是……苍帝！苍山古城二主之一的苍帝！”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在此聆听苍帝讲道，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有人激动得浑身颤抖，有人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就连先前还喧闹的商贩都忘了吆喝，手中货物散落一地。
苍帝并未急着落座，他负手而立，目光扫过众人，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方圆百里的修士神海震颤。
先前还翻涌不休的源气旋涡，在他出现的刹那尽数消散，化作点点微光垂落，宛如朝拜的信徒。
他每走一步，脚下便浮现出古老的道纹，与天碑符文遥相呼应。
引得整片广场都开始共鸣，发出嗡鸣之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却又不敢捂住双耳，生怕错过分毫。
当苍帝终于在最中央的蒲团上盘坐时，天际突然降下九道金光，分别落在天碑的九处方位。
一时间，整个世界只剩下雄浑的道音在回荡：“既来问道，便断杂念。今日，且看诸位能勘破几层天机。”
话语如洪钟大吕，直击众人灵魂深处，方才还喧闹如沸的广场，此刻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威震万古的气势之中，满心只剩对大道的敬畏与向往。
“苍帝……苍帝……昔日仙界那抹残魂的真身嘛。”洛天羽不禁回想起仙界的一些琐事，随后不禁笑道。
“我以为那残魂所说的上界会是洪荒大界，结果是我目光短浅而已。”
一旁的白清风则激动得浑身颤抖，双手死死抓住玄铁护栏，指节都泛了白。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满是狂热与兴奋，嘴里不停喃喃：“苍帝，真的是苍帝！这是何等的机缘啊。”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要把这千载难逢的气息都吸进肺里。
突然，白清风一把抓住洛天羽的胳膊，用力摇晃着，声音都变了调：
“小羽，这可是苍帝论道啊！咱们能亲眼见证，说不定能一飞冲天，以后纵横古恒星都不是梦！”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兴奋之情简直要冲破天际。
广场上众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苍帝开讲，而白清风却沉浸在自己的激动中，还在不停地说着。
“这要是能得到苍帝的一丝指点，我白清风这辈子值了！值了啊！”
苍帝立于道古天碑前，银发如瀑随风舒展，玄色道袍上暗纹流转，似藏有无尽星河。
他抬手轻抚碑面，指尖划过斑驳的符文。
刹那间，天碑震颤，万千道韵化作流光直冲九霄，方圆万里的修士皆觉神魂清明，修行桎梏松动。
“道，本无相。”苍帝低沉的声音穿透虚空，“世人皆求长生、追不朽，却不知大道至简，越执着于形，便离道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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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天碑表面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有上古修士踏星而行，也有凡俗樵夫劈柴生火，二者看似天差地别，周身却缠绕着相似的道韵。
人群中，一名青衣少年目露困惑：“苍帝大人，若道无处不在，为何我辈苦修千年，仍难窥大道真容？”
苍帝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抬手虚握，竟将万里之外的雷云凝聚成掌，掌心雷霆轰鸣，却又被一股柔和之力包裹：
“雷霆之威，在于刚猛；春水之柔，在于润物。刚柔并济，方为天道。
你们整日困于宗门典籍，执着于功法高低，岂不知真正的大道，在这天地万象之中？”
言罢，他屈指轻弹，雷霆化作细雨，落在天碑脚下的一株枯木上。
瞬间，枯枝抽芽，开出满树晶莹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流转着不同的法则之力——金之锋锐、木之生机、水之包容、火之炽烈、土之厚重。
“观此花，悟此道。”
苍帝负手而立，广场上一片寂静，众人皆沉浸在苍帝所讲的大道之中，细细体悟。
洛天羽也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苍帝所展示的画面，感悟着刚柔并济的道。
就在众人沉浸悟道之时，苍帝突然屈指一弹，那株开满五色花瓣的灵木轰然炸裂，化作万千流光没入众人眉心。
洛天羽浑身剧震，脑海中景象急转——他竟置身于混沌初开之际。
见雷霆劈开鸿蒙，春雨润泽太虚，刚与柔的力量在无尽虚空中交织成创世的画卷。
“为何雷霆劈开混沌后，春雨才缓缓落下？”
苍帝的声音如黄钟大吕在识海中炸响，洛天羽浑身发冷，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却直击大道本源。
人群中忽有白发老者踉跄起身，颤声道：
“晚辈斗胆！雷霆若为开天辟地之‘破’，春雨便是孕育新生之‘立’，先破后立，方得始终！”
话音未落，老者周身腾起青芒，卡在百年的境界轰然突破。
苍帝微微颔首，抬手划过虚空，竟将众人神识牵引至一片荒芜古战场。
断戟残戈间，有修士以刚猛拳法轰碎山岳，亦有人凭轻柔身法化解千钧之力。“观此二人，谁更合天道？”
洛天羽瞳孔微缩，他分明看见使拳法者虽气势磅礴，却在力竭时露出破绽；
而身法飘逸者虽能卸力，却始终无法真正克敌。就在他苦思之际，身旁白清风突然惊呼：
“是融合！刚拳借柔劲蓄力，柔身引刚力破局！”
苍帝长笑一声，却震得天地共鸣，古战场轰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天碑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问题：
“何为生死？”“何以证道？”“天地不仁，当顺之还是逆之？”
广场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提问声，修士们纷纷抛出困惑多年的难题。
苍帝负手立于万千问题中央，银发飞扬如瀑：
“大道三千，答案不在我口中，而在你们心中。”
他屈指连点，选中三位修士，“你，以战证道者，可知为何总差一线？”
“你，钻研丹道百年，可明白炉鼎为何屡屡炸裂？”
“还有你，修无情道却心魔丛生，可曾想过情之一字，本就刚柔交织？”
被点中的修士浑身剧震，洛天羽看见他们周身气机紊乱，却又在混乱中隐隐有新生的光芒迸发。
苍帝这看似犀利的诘问，实则如重锤敲开了他们修行路上的桎梏。
“今日解惑，非授答案，而是破执。”苍帝的声音传入修士耳中，为其指明一条大道之路。
话音落罢，苍帝周身骤然迸发璀璨光芒，无尽道韵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他抬手一挥，天地间法则之力疯狂凝聚，竟在众人眼前演化出一幅幅震撼画面。
刹那间，天空中浮现出剑道长河，千万把宝剑吞吐着寒芒，剑气纵横间。
却又有柔和的剑意流转，刚猛的剑招与轻柔的剑意相互交融；
紧接着，丹道熔炉虚影出现，炉火熊熊燃烧，炽热无比，却又有一缕缕温和的丹香飘散，刚烈的火焰与柔和的药力相辅相成。
随后，阵道符文闪烁，刚硬的禁制与灵动的变化交织；
体道肉身，刚健的体魄与灵活的运转并存……万道齐出，每一道都展现着刚柔并济的玄妙。
修士们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这些异象。有的修士双手无意识地比划着，试图领悟其中的精髓；
有的修士口中喃喃自语，将所看到的与自己的修行相结合；
更有修士泪流满面，多年来的困惑在这一刻仿佛有了答案。
洛天羽只觉自己的识海在剧烈震动，无数信息疯狂涌入。
他看到自己以往修行中那些错误的、片面的认知，在这些万道演化面前无所遁形。
他盘膝而坐，运转功法，将所感悟到的融入其中，体内的源力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更加顺畅的方式运转。
就连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太虚尊境强者，此刻也一改往日的姿态，乖乖坐在地上，神情专注而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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