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一个夜色，凄冷寂静。
风卷着最后几片枯黄的叶而去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像谁不小心撒落的盐粒，没过多久，雪粒渐渐变成雪片。
“雪……是雪！”
街道上有几个小孩从温暖的房屋中出来，伸手去触碰这入冬的第一场雪，结果冻得通红的小手在空中乱抓，笑声像碎银般撒在雪地里。
酒肆里面，还是如往常一般热热闹闹，诸多修士聚集在一起，靠着烈酒驱除寒意。
炉火在角落噼啪作响，将众人脸上的风霜都烘得柔和了些，
偶尔有源力碰撞的微光从酒桌间闪过，混着酒香在空气中弥漫。
一坛坛烈酒从酒窖中被小二搬出，陶坛上凝着的白霜遇热融化，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的水痕。
小二刚将酒坛放到靠窗桌前，就被邻桌的修士拉住手腕，笑着倒了杯酒递过来：
“小哥尝尝这‘焚雪酿’，暖身得很！”
小二红着脸接了，刚要道谢，就听门口传来一声清朗的招呼。
风卷着雪片从半开的门缝钻进来，带起一阵细碎的冰晶碰撞声。
“小二，打壶烈酒，驱寒用。
说话人站在门檐下，一身白袍上落满了雪，将手中一两块源石放在桌上上，推向掌柜那边。
小二闻言说了句好嘞，随后接过丢过来的酒壶去打酒。
掌柜麻利收下源石，指尖在源石上轻轻一捻，确认灵力纯粹后，抬眼看向门口的白袍人，眼中带着几分熟稔：
“不打算在此喝一杯吗？这雪夜暖酒，最能解赶路的乏。”
洛天羽笑了笑，眼角的风霜在笑意中淡了几分，他抬手掸去肩头的落雪，雪片触到指尖便化作细雾：
“事多压身，下次一定。”
掌柜见状了然点头，不再挽留：“今年的雪，比往年都要来得早了一些。”
洛天羽接过小二递来的酒壶，酒香醇厚：“是吗？那看来明年春天要早了。”
他拎着酒壶转身踏出门槛，白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刚迈出两步，脚下的积雪突然泛起涟漪。
小二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忍不住对掌柜道：“洛公子每次来都这么急。”
掌柜笑着擦拭酒壶：“他身上的事，哪是咱们能猜的？不过这灵雪夜赶路，定是有要事。”
说话间，门外的雪片又密了几分，空中隐约有流光划过，似在为赶路的修士指引方向。
借着烈酒驱除寒意，洛天羽来到了镇玄关城楼，
借着烈酒驱除寒意，洛天羽来到了镇玄关城楼，城砖上的积雪已没过脚踝，踩上去发出簌簌轻响。
城楼空旷，唯有风雪穿过箭窗的呜咽声。远处山峦隐在白茫茫的雾霭中。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灵雪，冰晶在掌心转瞬即逝，只留下一丝微凉。
雪越下越急，将城楼的石阶铺成一片莹白。
洛天羽凭栏而立，目光越过茫茫雪原，看雪落满山川，看流光漫过苍穹。
嘴角牵起的弧度比雪还冷，仰头将杯中残酒灌下时，酒液刚过喉咙就被喉头的寒意冻得发涩。
所谓暖意不过转瞬即逝，肩头的积雪早已冻成硬壳，与衣料黏在一起，稍一动弹便簌簌掉下半碎冰碴。
酒壶空了，雪还在下。
他转身时，靴底在结冰的城砖上打滑，顶着能掀翻人骨的风雪踏入雪原，
每一步都陷进没膝的冻雪，脚印很快被新雪填满，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万丈城墙在身后冻成灰黑色的剪影，而他正一步步，走向那连流光都不敢靠近的噬灵渊。
“前辈……”
镇玄关城楼上，天将抓住石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风雪灌进他未系紧的甲胄缝隙，冻得他牙关打颤。
他望着那道在雪原中越来越小的身影，喉咙被寒气堵得发紧，
后半句“万万不可”在舌尖滚了几圈，终究被狂风撕碎在城楼之上。
他身后的亲兵捧着暖炉赶来，却被他挥手挡开：
“不必。”
甲胄上的霜花随着动作簌簌坠落，
“那是噬灵渊啊……千百万年来多少修士进去就没再出来，连尸骨都被寒气冻成了冰碴，他这一去……”
城楼上的风雪更急了，天将望着那片彻底沉寂的雪原。
新雪还在不断落下，将城楼到雪原的痕迹一点点抹净，仿佛刚才那道走向深渊的身影，真的从未在这天地间出现过。
时祈月闭上双眼，不再看那道孤零零的身影，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很快便覆上一层细密的霜花。
城楼的风卷着雪沫，在两人之间呼啸穿行，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天将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时祈月的肩膀微微发颤，
不是因为冷，倒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肩头，连呼吸都带着冰雪的滞涩。
没有人再开口。
所有的担忧、无奈、愧疚，都被这狂烈的风雪吞没，只剩下两道沉默的身影，立在茫茫雪幕中的城楼之上，
望着那片被新雪覆盖的归途，和那片吞噬了希望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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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越急，沉默便越重，仿佛要与这无尽寒冬一同凝固成永恒。
跨过万丈城墙，穿过界域，再踏进一步，便是噬灵渊。
修幻梦一道的师姐被称为梦帝，就连师尊弃文从剑，世间也称为剑帝，那么……修时间大道的那位前辈，顾名思义叫时帝。
“时帝前辈……我要是死在了这噬灵渊中，那么只能祈祷晚上睡觉你别睡太死了。”
洛天羽在界域屏障前不断呢喃，脚边的积雪被他碾得咯吱作响，
“到时候我化作厉鬼，第一件事就去你那时间长河里扎猛子。”
此时还在镇玄关城楼上，为洛天羽的无私奉献大义凛然的精神勇气沉默祈祷的时祈月听到这话，眉头忽然紧紧皱在一起。
她忽然转头看向天将，其目光带有一丝恼怒。
“我是不是应该现在趁他没走前去揍他一顿。”
天将被时祈月这突如其来的话问得一怔，连忙躬身劝道：
“前辈息怒！洛小友这是临行前口无遮拦，实则心里定然是感激您护持之恩的。
咱们若是此刻动怒，反倒显得咱们小气了。”
时祈月指尖在城垛上轻轻叩着，目光越过层层云海望向噬灵渊的方向，嘴角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感激？我看他是巴不得我晚上睡不安稳。还去时间长河扎猛子。”
话音刚落，她袖中忽然飞出一枚流转着银辉的玉佩，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噬灵渊的方向掠去。天将见状疑惑道：“前辈这是……”
“给他送个‘念想’。”时祈月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城下的风雪，
“免得他真以为我这时间长河是随便能撒野的地方，等他活着回来，再跟他算这笔账不迟。”
话是这么说，可咱洛某人是谁呀？那可是活了个百万年的老东西，
刚讲完时祈月的坏话，下一刻反手就是一个漂亮转身，稳稳踏入界域的对岸之地——噬灵渊。
从此这一剑神天就少了个洛天羽，查无此人啊！
“最后，还请我冒昧问一句，您为什么选择他来做这件事？或是是您为什么觉得他一定会活着回来？”
天将在离去前，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他不明白，一个太虚尊境巅峰，为何入得了这位时帝的眼中。
时祈月看向他，眼中已然充斥往日冰冷，“你不是我，又岂会知晓这片天，何处是云？”
雪还在下，不知何时才停，将所行的道路，全部覆盖白雪。
在那遥远彼端的尽头，也曾有一道身影与他一般，独自一人行走于风雪之中。
雪花纷飞，夹带着一根根白羽落下，直至她离开这混沌古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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