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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4章 守心24
    城墙上的砖石已经被鲜血浸透,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墙缝蜿蜒而下,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陈大人仰面倒在血泊中,胸口被一只尸爪贯穿,鲜血汩汩流出,与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他的眼睛半睁着,倒映着天空中那轮明月,

    今夜的明月很大,很亮,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能够到,

    又仿佛随时会坠落下来,将整座皇城碾碎。

    "陈大人!"一名年轻的镇妖师扑过来,颤抖着手指探向他的鼻息,随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那声音很快被战场上此起彼伏的惨叫淹没。

    血腥之气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铁锈。

    城墙上下堆满了尸体,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邪祟。

    一具无头尸体挂在城垛上,手中还紧握着半截断裂的残剑。

    不远处,三个士兵背靠背战死,他们的武器刺穿了同一只僵尸的躯体,而僵尸的利爪则穿透了他们的心脏。

    "陛下!东墙缺口又冲进来一批!"一名浑身是血的将领单膝跪地,他的左臂已经不翼而飞,断口处缠绕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

    皇帝挥动金剑,剑身上刻满的符文亮起刺目的金光,将一只翼展近丈的血蝙劈成两半。

    黑血溅在他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龙袍上,那张曾经威严的脸庞此刻布满血污和疲惫。

    "调护卫去堵住缺口!"皇帝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国师呢?"

    "在这里。"一道素白身影从尸堆中跃起,轻盈地落在皇帝身旁。

    国师的素裙早已被染成鲜红,裙摆处还挂着几片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内脏碎片。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嘴角一缕血迹显得格外刺目。

    城外,黑压压的邪祟如潮水般涌来。有青面獠牙的恶鬼,有浑身腐烂的僵尸,有形似野兽却生着人脸的怪物。

    它们不知疲倦,不惧死亡,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冲锋。

    护城大阵的光幕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撞击都会让那些裂痕扩大几分。

    "杀啊!兄弟们!为了我们的家人!"一名年轻士兵高举特殊长矛,对准一只高大的厉鬼冲去。

    长矛刺入食尸恶鬼的胸膛,却像刺入空气般毫无阻碍。

    士兵惊愕地看着矛尖——那里缺了一角,原本刻录的符纹已经模糊不清。

    食尸恶鬼狞笑着,脸上露出人性化的嘲讽。

    它一把将士兵扑倒,尖锐的爪子撕开铠甲,露出里面跳动的血肉。

    士兵绝望地挣扎着,眼睁睁看着僵尸张开血盆大口,森白的牙齿向他咽喉咬下。

    "啊——!"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大阵要破了!"有人尖叫道。

    这喊声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城墙上下的恐慌。

    一只青灰色僵尸趁机从裂缝中挤了进来,

    它的皮肤上布满诡异的黑色纹路,十指指甲乌黑发亮,足有半尺长。

    "孽畜受死!"一名镇妖师挥剑斩下,僵尸的头颅应声而落。

    但无头的躯体依然向前冲了几步才倒下,黑色的血液喷溅在城砖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不行啊!太多了!"有人绝望地大喊,却不知道在向谁呼救。

    城墙上下,每个人都自顾不暇,死亡如影随形。

    皇帝挥剑斩杀一只血蝙,转头对国师吼道:"雨大人还未完成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国师没有立即回答。

    她双手结印,一道白光从指尖射出,将三只试图攀上城墙的僵尸击退。

    她的动作已经明显迟缓,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将士们!"皇帝提高声音,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充满信心,

    "雨大人在修炼某种强大的术法!大家坚持住,等他出关,定能诛杀这些邪祟!"

    "拖住!兄弟们拖住!"一名满脸是血的校尉高声呼应,"雨大人出来我们就能得救了!"

    城墙上,陈大人的"尸体"突然动了动。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靠在血迹斑斑的城墙上。

    他的长棍就落在手边,棍身上刻满的符文已经黯淡无光。

    "骗人的"陈大人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作为镇妖司的老人,他太了解当前的局势了。

    雨落那孩子,恐怕早就逃了吧?

    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大概是一年前,是他最先截获了养阴教准备袭击皇城的密报。

    也就从那天开始,他注意到陛下开始陆续将皇子们派往各地"巡查"。

    如果他猜的不错,雨落早就被陛下安排出去了。

    把希望留给未来。

    他知道,皇帝的现在的话不过是给他们这群将死之人一个虚幻的希望。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邪祟,多一个天师又能改变什么?

    或许也有很多人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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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

    那又如何?

    人就是这样,越是绝望,越需要自己骗自己。

    长棍突然变得滚烫,陈大人的手却没有松开。

    "老伙计。"老人抚摸着手里的乌木长棍,棍身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那是他毕生心血的结晶。

    "就让我们再战一次吧。"

    一滴泪水落在棍身上,瞬间被吸收。

    下一刻,乌木长棍突然迸发出耀眼的火光,火焰顺着老人的手臂蔓延全身。

    在熊熊烈火中,佝偻的身躯渐渐挺直,皱纹被抚平,白发转黑——

    这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换取短暂的巅峰状态。

    "杀——!"

    老人——现在应该说是中年模样的陈大人——

    化作一道火光冲向城墙缺口。

    他所过之处,邪祟纷纷化为灰烬。

    在阵法裂缝处,他停下脚步,将燃烧的长棍插入地面。

    "镇妖司的听令!"他的声音响彻战场,"结'焚天阵'!"

    十几个浑身是伤的镇妖师从各处奔来,在他身后站成扇形。

    他们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没有犹豫,所有人同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手中的法器上。

    "焚我残躯!"陈大人高声吟唱,身上的火焰暴涨三丈。

    "焚我残躯!"镇妖师们齐声应和。

    下一刻,以陈大人为中心,一道火环轰然炸开,席卷方圆数十丈。

    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邪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为灰烬。

    火焰持续燃烧着,暂时堵住了阵法缺口。

    但代价是惨重的。当火焰散去,原地只剩下十几具焦黑的尸体,保持着结印的姿势。

    陈大人站在最前方,身体已经碳化,却依然屹立不倒。

    "司主!陈哥!"一个年轻的镇妖师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他的哭声像打开了某个开关,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哀泣。

    "弟弟弟"一个满脸血污的士兵抱着一具干尸。

    那干尸穿着和他一样的铠甲,胸口有个大洞,内脏全无。

    士兵颤抖着手将一枚护身符塞进干尸手中——那是他们母亲求来的平安符。

    城墙另一侧,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平民被野猪妖的獠牙刺穿腹部。

    他死死抓住獠牙,转头望向城内某个方向,那里有他结婚一年多的妻子和家人。

    "媳妇"鲜血从他嘴角溢出,"照顾好爹娘和孩子"

    野猪妖猛地甩头,他的身体像破布一样被撕成两半,"要是有机会改嫁"

    话未说完,野猪妖已经将他的上半身吞入口中,咀嚼声令人毛骨悚然。

    惨烈的景象在城墙各处上演。

    有士兵看着同僚的尸体发呆。有兄弟背靠背战死,至死都保持着防御姿势。

    还有年迈的老兵独自面对一群老鼠,只为了给身后的年轻人多争取几秒逃生时间。

    所有人都知道希望渺茫,但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雨大人。

    一个老兵苦笑着用缺口的大刀砍向僵尸,刀刃卡在骨头里拔不出来,被随后扑上的僵尸咬断了喉咙。

    城墙下,百姓自发组成的民兵队伍正在崩溃。

    他们没有修炼过灵力,只能用菜刀、锄头甚至是削尖的木棍战斗。

    一个中年男子被厉鬼穿胸而过,他跪倒在地:"丫头爹回不去了"

    "放箭!放箭啊!"箭塔上的指挥官嘶吼着,可回应他的只有零星几支羽箭。

    箭矢早就射光了,弓手们现在拿着短刀在近身肉搏。

    一个年轻弓手被僵尸扑倒前,突然想起家中怀孕的妻子,他绝望地看向家的方向,却看到令他血液凝固的一幕——

    护城大阵的光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无数裂缝如蛛网般蔓延。

    光幕外,是望不到尽头的邪祟大军。腐烂的僵尸、飘荡的厉鬼、几米高的骷髅

    更远处,隐约可见养阴教的黑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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