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通道，仿佛巨兽的肠道。墙壁和天花板流淌着恒定不变的幽蓝色数据流，像一条条被禁锢的光河，无声地映照着下方渺小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混合了金属冷却剂和电离臭氧的冰冷气味，压得人胸口发闷。除了小队几人刻意压制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就只有通道深处传来的、某种庞大机械运转时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如同巨兽沉睡的鼾声。

    沈弈停下脚步，身体紧贴着冰凉光滑的金属墙壁。他侧过头，目光落在紧紧抓着自己衣角、几乎贴在他身后的零身上。少女单薄的身体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空灵的灰色眼眸，倒映着墙壁上流淌的幽蓝光流，深不见底。

    “你认识这里，对吗？”沈弈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他看着零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沉寂的灰色中找到一丝涟漪，一丝确认。“你能感觉到…哪里安全，哪里危险？”

    零微微抬起头，灰眸转向沈弈。没有言语，没有点头。但在沈弈专注的注视下，那双灰眸的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数据流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她抬起纤细得过分的手臂，苍白的手指没有指向任何通道岔路，而是笔直地指向了众人头顶上方——一个镶嵌在金属天花板角落、毫不起眼的通风口格栅。那格栅的缝隙里，隐约有淡绿色的、更加微弱的数据流像萤火虫般流淌而过。

    那不是一个出口，更像是一个…观察孔？或者某种维护通道？

    沈弈的目光瞬间锁定那个格栅，解析之眼无声运转，飞快地扫描着格栅的结构、周围墙壁的能量分布、以及那淡绿数据流的性质。信息碎片在意识中重组：非主要通道，能量流微弱，结构承重…可行！

    “凯恩！” 沈弈没有丝毫犹豫，果断下令。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头顶那个格栅。“托我上去！看看那后面是什么！”

    “明白！” 凯恩没有丝毫废话，立刻半蹲下身，双手交叉叠在身前，形成一个稳固的踏脚点。他压低声音：“头儿，小心！”

    沈弈深吸一口气，左脚稳稳踩上凯恩的手掌，右脚发力蹬地，身体借力向上探去！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格栅——

    就在这一瞬间！

    一直安静得像个人偶的零，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声！

    “唔——！”

    她瘦小的身体如同遭受了无形的重击，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原本只是倒映着数据流光的灰色眼眸，此刻如同炸开了锅！无数杂乱无章、狂暴闪烁的淡绿色数据洪流在她瞳孔深处疯狂炸裂、碰撞、湮灭！那光芒之盛，甚至瞬间压过了墙壁上流淌的幽蓝！

    “呃…！” 沈弈脑中如同被千万根钢针狠狠刺入！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他紧贴在墙壁上的身体猛地一僵！完全是本能反应，解析之眼应激般被强行激发到极限！不是为了观察环境，而是为了抵御这突如其来的、源自零的精神风暴冲击！

    在解析之眼那被动的、被迫连接的视野中，沈弈“看”到了！不是画面，而是直接冲击灵魂的、混乱而恐怖的记忆碎片洪流！

    * **刺目的白光！** 无影灯！冰冷！无情！视野被剥夺，只剩下灼烧视网膜的惨白！

    * **冰冷的金属！** 坚硬的触感！手腕、脚踝、腰部…被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金属束缚带死死勒紧！剧痛！无法挣脱！恐惧！

    * **旋转的齿轮！** 巨大的、冰冷的、由淡金色光芒构成的齿轮徽记！在视野中不断放大、旋转！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掌控感！如同烙印，刻入灵魂！

    * **浸泡的切片！** 淡蓝色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粘稠液体！巨大的玻璃罐！里面…里面漂浮着的东西…是…是大脑的切片？！灰白色的组织在液体中缓缓沉浮…旁边连接着密密麻麻的、流淌着数据的管线！冰冷！死寂！非人！

    * **冰冷的电子音：** “…容器编号zero…源初代码稳定性…低于阈值…逻辑单元冲突…错误累积…启动…深度清理程序…格式化…倒计时…5…4…”*

    “零！” 沈弈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翻涌的恶心感，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他顾不上头顶的格栅，身体强行扭转，试图伸手去按住零剧烈颤抖的肩膀，想要稳住她濒临崩溃的精神！

    然而——

    刺——！！！！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毫无征兆的警报声，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钢锯，瞬间切割开通道内原本压抑的寂静！刺目的、充满不祥意味的猩红色光芒，如同泼洒的鲜血，疯狂地在整个通道的墙壁、天花板、地面上闪烁起来！将每个人惊恐的脸都映照得如同厉鬼！

    “警告！警告！”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响彻每一个角落：“检测到高优先级未授权生命信号入侵！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区域b-7通道！执行最高安全协议！立即封锁！立即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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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轰隆！轰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和液压驱动的巨响！沈弈小队来时的通道口，以及前方唯一的去路，厚重的、闪烁着能量光泽的合金闸门，如同断头台上落下的铡刀，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砸落！沉重的撞击让整个通道都为之震颤！烟尘弥漫！

    这还没完！

    嗡——！嗡——！

    通道两侧原本光滑如镜的金属墙壁，瞬间亮起刺目的、如同电网般的能量屏障！淡蓝色的电弧在屏障表面噼啪作响，散发出毁灭性的高温和能量波动！将整个通道变成了一个封闭的、致命的囚笼！

    “该死！暴露了！！” 凯恩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收缩！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剑，背靠着冰冷的能量屏障，眼神绝望地扫视着这个突然变成绝地的囚笼！无处可逃！

    艾莉娅的反应更快！她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瞬间张弓搭箭！锋利的箭矢锁定通道的尽头！在那里，数个悬浮的、西瓜大小的球形无人机，如同被血腥味吸引的鲨鱼群，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猩红色光点，正无声无息地、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飞来！无人机底部，能量武器的发射端口已经亮起危险的充能光芒！随时准备喷射出致命的射线！

    绝望！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猩红警报光芒中，就在刺耳的警报声和能量屏障的嗡鸣声里，就在凯恩的怒吼和艾莉娅弓弦紧绷的咯吱声中——

    刚刚还因精神风暴而剧烈颤抖、濒临崩溃的零，却诡异地停止了颤抖。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空灵的灰色眼眸中，狂暴的数据洪流已经平息。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寒的、极致的空洞。仿佛刚才那撕裂灵魂的痛苦和恐惧，从未存在过。又或者，那只是被更深沉的、无法理解的麻木所覆盖。

    她无视了头顶疯狂闪烁的刺目红光，无视了通道两侧致命的能量屏障，无视了正高速逼近、充能完毕的球形无人机。

    她只是微微转动脖颈，灰眸平静地扫过陷入绝境、如临大敌的沈弈、凯恩和艾莉娅。

    然后。

    她伸出那只苍白、纤细、微微颤抖着的手指。

    没有指向任何可能的出口——因为根本没有出口。

    而是指向了通道侧壁，一个极其隐蔽的、布满灰尘和油污、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金属检修面板。那面板的位置毫不起眼，旁边也没有任何标识。

    但零手指的方向，精准无比地，正对着沈弈解析之眼中，那贯穿整个基地、奔涌向地底最深处、能量强度最高的核心洪流！

    主控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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