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余。
军帐内。
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药味。
赢子夜玄色衣袍曳地,指尖金焰在扶苏心口三寸处缓缓盘旋。
榻上的人面色青黑,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腐臭的黑气。
“百越的蛇灵蛊混着尸毒。”
赢子夜声音冷得像冰。
“军中那些医官干得不错,再晚半日,大罗金仙也难救。”
金焰突然刺入扶苏眉心,引得昏迷的人剧烈抽搐!
蒙毅“咚”地跪地:“末将万死!未能护好殿下……”
“罢了,你也有功劳,若非处理的及时,兄长活不过三个时辰,哪还能撑到现在?”
“你的账…稍后再算。”
赢子夜袖中甩出玉瓶,三枚丹药精准落入扶苏唇间。
“说正事。”
随着金焰游走,扶苏皮肤下凸起游走的黑线被强行压回。
蒙毅冷汗涔涔:“公子遇袭后,百越冒出许多陌生高手,擅长驱使毒虫尸傀,我军伤亡已过三万,不得已收缩防线…”
赢子夜头也不抬:“卫庄呢?”
“逆流沙分散在各大要道阻敌,但…”
蒙毅喉结滚动。
“今早传来消息,白凤重伤,赤练中了蛊毒。”
赢子夜突然加重力道,扶苏呕出大口黑血,帐内顿时腥臭扑鼻!!
“废物。”
金焰倏地收回,他扯过绢帛擦手。
“连条小小的毒蛇都收拾不了。”
少司命无声递上银针。
赢子夜并指如飞,七十二根银针封住扶苏周身大穴!!
最后一根直刺心脉时,整个军帐无风自动!
“每日卯时喂他服此丹。”
赢子夜抛出血玉瓶。
“你亲自用内力助药力化开,错半分时辰——”
他瞥了眼蒙毅。
“提头来见!!”
突然掀帐而出,玄色衣袍扫过满地血污。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所过之处,将士们纷纷跪伏。
“击鼓。”
他踏上点将台,腰间玉珏碰撞出金戈之声!
“半时辰后,我要看到所有千夫长以上的将领。”
指尖轻抚台面石狮,狮首瞬间化为齑粉。
“迟到者,以此为鉴!!!”
狂风吹起他散落的发丝,黑瞳扫过远处狼烟四起的疆域。
赵弋苍的铁甲铿然跪地:“主上,探子报百越主力聚集在蛇谷…”
“让他们聚。”
赢子夜冷笑。
“传令火弩营,子时前烧光蛇谷百里草木。”
他忽然望向南疆深处。
“他们不是喜欢玩蛊?”
少司命指尖青叶骤然枯萎,听见夫君声音如万载寒冰!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焚天煮海!!”
……
半个时辰后。
帅帐内,青铜灯盏将人影拉得扭曲晃动。
赢子夜手中的木棍重重点在沙盘三座边城上,木屑簌簌落在象征秦军的黑色小旗间。
“即日起,弃守镡城、零陵、临沅。”
声音冷得像淬火的铁。
帐内死寂一瞬,随即炸开锅!
赵佗第一个拍案而起:“公子!零陵乃粮道咽喉,岂能…”
“所以天泽第一个打这里。”
木棍突然刺穿零陵城的模型。
“三日折损八千精锐,就为守个喂不饱大军的咽喉?”
赢子夜抬眸,黑瞳扫过众将。
“谁再去填这个无底洞,本公子准他带全家老小一同殉城!”
屠雎须发皆张:“可这些都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
“命?”
赢子夜突然冷笑,袖中甩出染血的军报。
“这七日折损三万六千条命,就因你们非要守这些破城!!!”
军报砸在沙盘上,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阵亡名录。
蒙毅突然单膝跪地:“公子明鉴!但骤然弃城,恐动摇军心…”
木棍猛地劈裂沙盘!
碎石飞溅中,赢子夜的声音如寒刃出鞘。
“百越毒蛊能让人畜化为行尸,你们是要等全军变成蛊傀再撤?”
他忽然揪住赵佗衣领指向帐外。
“闻到了吗?风里都是腐臭味,明显是天泽在用尸体养新蛊!!!”
诸将脸色煞白。
他们当然闻到了,那些战死同袍的尸体正在莫名膨胀,昨夜甚至有哨兵被爬起的“尸体”咬断了喉咙。
“本公子不是来商量的。”
赢子夜甩开赵佗,玄色衣袖拂过沙盘。
“弃城,焚粮,诱敌深入,谁敢阳奉阴违——”
腰间天子剑突然迸射寒芒。
“军法从事!!!”
屠雎还想争辩,却见少司命无声现身帐角,指尖三片青叶正滴溜溜旋转。
他顿时噤声。
这位阴阳家的长老,就在两炷香前,已用叶片削平了半座叛乱的营寨!
“我知道你们怕什么。”
赢子夜突然放缓语气,指尖金焰重凝沙盘。
“弃城之罪,本公子一力承担。”
他划出漓江流域。
“但若因你们迟疑,让百越毒蛊顺江水灌入中原…”
金焰突然暴涨,将整个沙盘吞没!
火焰中浮现出可怕幻象!
无数百姓皮肤溃烂成行尸,蝗虫般扑向关中平原!!!
“现在,告诉本公子。”
赢子夜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
“是守三座废城重要,还是保住大秦根基重要?”
赵佗第一个重重跪地:“末将…遵命!”
“屠雎!”
赢子夜突然点名。
“你带人去办件事。”
扔过一枚虎符。
“把这三城的守军尸首…全部烧干净。”
老将接过虎符时手在发抖。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些或许还有救的伤兵,都必须化为灰烬!
“别摆出这副表情。”
赢子夜转身望向南疆,玄鸟纹在袍上怒张。
“天泽喜欢用尸蛊…”
瞳孔中倒映出冲天火光。
“本公子就让他连具完尸都凑不齐!!”
帐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号角声!
赢子夜唇角勾起冷弧。
“瞧,猎物已经等不及了。”
诸将奔出帅帐时,看见远方三座边城同时燃起熊熊大火,黑烟如巨蟒直窜云霄。
火光照亮赢子夜冰冷的侧脸,他正用绢帛细细擦拭木棍上的焦痕。
“传令卫庄。”
他突然对阴影吩咐。
“暂时不要出手,收缩阵线,再听我号令!”
……
诸将告辞后。
帐外油灯齐齐矮了三分。
公孙墨玄垂首立在阴影里,官袍下摆还沾着南疆的泥泘。
赢子夜抬眸,瞳孔冷若刀锋。
“墨玄。”
声音轻得像毒蛇游过沙地。
“传我命令。”
袖中滑出半枚玄鸟兵符。
“让公输仇带着机关兽,秘密伪装成盐车,从武关道南下。”
又递来一卷竹简:“韩信同样南下,让惊鲵小姐派人接应,从农家暗渠走。”
他语气森冷。
“这件事,谁也不能知晓。”
“全权交给你去办。”
公孙墨玄猛地抬头,眼底浮现骇意,旋即伏地重叩。
“谨遵公子令!”
当烛火重燃时,帐内只剩赢子夜一人。
他摩挲着腰间天子剑的剑穗,黑瞳倒映着地图上蜿蜒的漓江。
“天泽……”
“本公子给你备了好些…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