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如同尖锐的钢针，刺穿地下空间的轰鸣，在巨大的混凝土穹顶下回荡。头顶上方，被颜殊坠落砸穿的破洞处，刺眼的白光从“方舟”的走廊倾泻而下，照亮了飞舞的尘埃。密集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鼓点。

    “目标确认坠入‘荆棘之心’！”

    “封锁所有出口！启动一级清除协议！”

    渡鸦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在颜殊耳边炸响。她挣扎着撑起身体，辐射灼伤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让视野一片血红模糊。但比身体更冰冷的是那个认知——她的血，是激活这台名为“最终净化”的恐怖机器的钥匙！

    “外……婆！”她嘶哑地喊道，声音淹没在机器的轰鸣中，“他们来了！我们必须——”

    轮椅上的佝偻身影依旧低垂着头，毫无反应。只有那双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着轮椅扶手，指节泛白。

    头顶的破洞处，第一道黑影已经出现——全副武装的“净化者”特勤人员，穿着厚重的防化服，头盔面罩反射着冷光。他们迅速架设绳索，准备下降。

    颜殊绝望地环顾四周。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除了那个破洞，似乎没有任何出口！那些粗大的管道全部嵌入混凝土墙壁，锈蚀的金属门被焊死。她被困住了！而轮椅上的颜敏芝，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或者……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发现目标！准备麻醉弹！”

    一个特勤人员已经顺着绳索降下了一半，手中的武器瞄准了颜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轮椅上的颜敏芝，突然动了！

    她那佝偻的身躯猛地挺直！枯瘦的双手不再抓着扶手，而是以惊人的速度伸向轮椅下方！一个隐藏的金属拉杆被她狠狠拽下！

    咔嚓！

    一声巨大的、如同远古巨兽咬合般的机械声响彻整个空间！

    地面剧烈震动！颜殊身下的金属构件和混凝土碎块跳动起来！那台巨大的、铆接着克格勃荆棘徽记的圆柱形机器，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表面的锈迹和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暗沉的金属光泽！粗大的管道剧烈颤抖，仿佛有某种巨大的压力正在内部积聚！

    “警告！‘荆棘之心’异常启动！”一个特勤人员惊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阻止她！立即开火！”

    子弹呼啸而来！打在轮椅周围的金属地面上，火花四溅！

    颜敏芝枯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表情！她灰白的眼睛依旧没有焦点，但干瘪的嘴唇扭曲着，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狂热的笑容！她的手指如同鹰爪，死死扣住那个拉杆，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去！

    “hakoheц… koheц…” (终于……结束了……) 她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病态的解脱。

    轰——！

    巨大的圆柱体机器爆发出更加震耳欲聋的轰鸣！顶部的几个巨大阀门突然喷出炽热的蒸汽！整个空间的温度瞬间飙升！那些连接在机器上的管道如同苏醒的巨蟒，剧烈地扭动起来！

    颜殊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地感到一种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她拼尽全力，拖着残破的身躯，向轮椅的方向爬去！

    “外婆！停下！您在做什么？！”

    颜敏芝没有回答。她的身体在轮椅中剧烈颤抖，暗红的血从她的嘴角、鼻孔、甚至耳朵里渗出。那根拉杆似乎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生命力。但她枯瘦的手依旧死死扣着，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目标正在强行激活‘最终净化’协议！”上方传来渡鸦冰冷而急促的声音，“立即清除！重复！立即清除！”

    更多的特勤人员降下，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来！

    噗！噗！

    两发子弹击中了颜敏芝的胸口！深蓝色的工装服瞬间被暗红的血迹浸透！她的身体猛地后仰，但那只扣住拉杆的手，依然如同铁铸般纹丝不动！

    “不——！”颜殊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扑向轮椅！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颜敏芝的瞬间——

    嗡……！

    一股奇异而强烈的震动，突然从巨大的机器深处传来！这震动不同于之前的低沉轰鸣，而是一种高频的、几乎要撕裂空间的震颤！颜殊体内的血液——那稀薄的、带着淡金色光点的血液——瞬间与之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种滚烫的、如同熔岩般的灼烧感从她每一个细胞深处爆发出来！

    “啊——！”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钢水！

    机器顶部的几个巨大仪表盘指针疯狂摆动！压力值突破红色警戒线！整个圆柱体开始剧烈颤抖，表面的金属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粗大的管道一个接一个地爆裂！炽热的蒸汽和某种暗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

    “撤退！立即撤退！”上方的特勤人员惊恐地喊道，“‘最终净化’协议无法终止！重复！无法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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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绳索被迅速收回，黑影仓皇向上攀爬。

    轮椅上的颜敏芝，已经奄奄一息。子弹击穿了她的肺叶，暗红的血沫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从嘴角涌出。但她灰白的眼睛，第一次……聚焦了。

    是的，聚焦。那层厚厚的灰翳如同雾气般散去，露出下面一双锐利、清明、却又带着无尽疲惫和某种释然的眼睛。那双眼睛，与颜殊记忆中照片里的年轻女科学家，终于重合在了一起。

    她看向颜殊，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异常清晰：

    “kpoвь… tвor kpoвь… octahoвnt эto…” (血……你的血……会阻止它……)

    颜殊愣住了。阻止？不是激活？外婆强行启动这台机器，不是为了“最终净化”，而是为了……阻止它？！

    没等她反应过来，颜敏芝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轮椅侧面的一个隐藏面板拍开！里面露出一个不大的、布满灰尘的金属容器，容器中央，是一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玻璃安瓿，里面装着几毫升淡金色的液体——与颜殊血液中的光点一模一样！

    “Пocлeдhrr… чnctar…” (最后的……纯净的……) 颜敏芝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眼中的光芒开始迅速暗淡。她颤抖的手指指向那个安瓿，又指向颜殊，然后……指向那台正在失控咆哮的巨大机器。

    “Вhytpь… ввeдn ee… в rдpo…” (进去……把它……注入核心……)

    说完这最后的、耗尽生命的指令，她的手无力地垂下。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头缓缓低垂，回到了最初的姿态。只有嘴角那丝解脱般的微笑，证明着这具枯槁躯壳里最后的意识，是平静的。

    “外婆……不……”颜殊颤抖着伸出手，触碰颜敏芝已经冰冷的脸颊。巨大的悲痛和更深的困惑撕扯着她的心脏。外婆死了。就在她面前。为了启动这台机器，为了给她……一个安瓿？一个指令？

    机器的咆哮打断了她的悲痛。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混凝土穹顶开始龟裂，大块的碎片砸落！那台巨大的圆柱体机器表面已经出现了可怕的扭曲和裂痕！暗绿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渗出，在地面上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坑洞！

    颜殊猛地抓起那个金属容器中的安瓿。小小的玻璃管在她染血的手掌中冰凉而脆弱。最后的纯净？注入核心？这台即将爆炸的机器内部，到底藏着什么？

    没有时间思考了。头顶的破洞处，“方舟”的人员已经全部撤离。整个地下空间即将崩塌！

    颜殊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巨大圆柱体基座处——那个铆接着克格勃荆棘徽记的位置。徽记旁边，有一个不起眼的、被油污覆盖的圆形舱门，大小仅容一人爬入。

    核心？

    是那里吗？

    机器的咆哮已经变成了垂死巨兽般的嘶吼。更多的裂缝在表面蔓延。颜殊知道，无论里面有什么，她只有几秒钟做决定。

    活下去，逃出去，看着这台机器爆炸，不知道后果。

    或者……相信外婆最后的指令，进入那个可能是坟墓的“核心”。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安瓿。淡金色的液体在玻璃管中微微晃动，倒映着她染血的脸。

    没有犹豫。她选择了后者。

    拖着残破的身躯，忍受着辐射灼烧的剧痛，颜殊爬向那个圆形舱门。舱门上的转轮锈蚀严重，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转动。舱门打开时，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和金属腐蚀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向下倾斜的金属通道，黑暗而深邃，不知通向何处。

    机器的震动更加剧烈。一块混凝土从穹顶砸下，距离她只有几英尺！

    颜殊深吸一口气，将安瓿紧紧攥在手心，钻入了通道。

    黑暗。狭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金属通道内壁布满尖锐的凸起和管线，刮擦着她的身体，留下新的伤痕。她只能向前爬，向下滑，向着未知的“核心”前进。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机器的咆哮在外面变得越来越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声，从通道深处传来。

    咚……咚……

    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与颜殊体内稀薄的、带着淡金色光点的血液产生了共鸣。滚烫的麻痒感再次席卷全身，但这次没有那么痛苦，更像是一种……呼唤？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颜殊跌入一个不大的球形空间——机器的“核心”。

    球形空间的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跳动的血管状管线，里面流动着暗绿色的液体。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装置——一个透明的、棺材大小的培养舱，里面充满了淡蓝色的凝胶状液体。而液体中浸泡着的，是一个……人形物体。

    不，不是完整的人。而是一个残缺的、扭曲的、如同被粗暴拼凑起来的生物组织集合体。它有类似人类的躯干和头颅，但四肢是残缺的，被无数管线替代。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被缝合起来的、布满疤痕的皮肤。整个躯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电路般的暗青色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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