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乌的手穿过那扇光之门，触碰到韩默的瞬间，世界轰然崩塌。
无数画面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韩默的意识——不是线性排列的记忆片段，而是同时呈现的全息图景，每一幅都鲜活得令人窒息。他看到了米哈乌的出生，沃洛申教授颤抖的双手接过新生儿；看到了实验室里冰冷的金属桌椅，针管刺入幼小的手臂；看到了"源"第一次被激活时，那个黑色球体表面泛起的诡异波纹
最强烈的是那些不属于人类经验的画面——冰层下的巨大空洞，黑色球体内部的结构，以及更深处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某种存在。这些画面伴随着强烈的情绪冲击：恐惧、孤独、困惑，还有一种深切的、几乎令人心碎的渴望。
"米哈乌？"韩默试图在意识洪流中寻找锚点，"这是你的记忆？"
没有语言回应，只有一种温暖的情感波动，像是一个无声的肯定。韩默感到自己的意识被牵引着，穿过层层画面，来到一个核心点——那里有一个发光的结，像是所有记忆和感受的交汇处。
当他"触碰"那个结时，突然明白了：这就是米哈乌与"源"的连接点。通过它，男孩能够感知那个神秘物体的状态，甚至与其中的存在交流。
韩默本能地退缩了。那个连接点散发着一种非人类的气息，古老而陌生。但米哈乌的意识轻轻推着他向前，传递出一种混合着恐惧与决心的复杂情绪。
"你想让我看什么？"韩默无声地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阵强烈的牵引力。韩默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拉过那个发光的结，进入一条闪烁着蓝光的隧道。隧道尽头是
黑暗。比宇宙更深邃的黑暗。然后，一点微光出现，逐渐扩大，显露出那个黑色球体的内部结构。它不像外表那样光滑，而是由无数六边形晶体构成，每个晶体内部都流动着某种能量。这些晶体以复杂的方式排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蜂窝状的网络。
而在网络中心，悬浮着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一个由纯粹光构成的形体，不断变化着形态，时而像人，时而像某种多肢节的生物，时而又变成完全抽象的几何图案。
"这就是'源'的核心？"韩默的意识震颤着。
米哈乌的存在似乎在他身旁点头。然后，男孩的意识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它轻轻"敲击"了那个光之形体。
刹那间，整个网络亮了起来，像被唤醒的神经网络。那个光之形体停止了形态变化，稳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韩默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注视"，仿佛有某种智慧正在审视他的意识最深处。
然后，信息如海啸般涌来。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纯粹的概念和感受。韩默的大脑拼命尝试解读这些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信息，只能捕捉到零碎片段：
一个古老的文明比人类早数百万年他们创造了"源"不是武器，不是工具，而是信标？门户？某种等待被激活的东西
而最令人恐惧的是那个反复出现的主题——"它们"正在归来。"源"的激活只是一个开始，一个信号，召唤着沉睡在宇宙某处的某种存在
韩默的意识在信息洪流中挣扎，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就在他即将被完全淹没时，米哈乌的存在突然挡在他前面，形成某种屏障。信息流减弱了，变得可以承受。
"这就是你一直在承受的？"韩默震惊地问道，"每一天？每一刻？"
米哈乌的意识传来一种疲惫的确认。现在韩默理解了男孩为何总是显得如此脆弱又如此古老——他的大脑从幼年起就承受着这种超负荷的信息冲击。
突然，那个光之形体再次变化，伸出一条"触须"般的能量束，向韩默和米哈乌的意识探来。米哈乌立刻拉着韩默后退，但那条"触须"还是轻轻擦过了韩默的意识边缘。
瞬间，韩默的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充满。他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撕扯、拉伸，穿越某种无法描述的维度。当视野恢复时，他看到了
地球。但不是现在的地球。大陆排列不同，气候更温暖。天空中悬挂着两个月亮。地面上耸立着巨大的晶体结构城市，闪烁着彩虹般的光芒。然后，画面切换——那些城市在燃烧，天空被黑色的裂缝撕裂，某种无法直视的东西从裂缝中涌出
"不！"韩默的意识尖叫着挣脱那个画面，跌回黑色球体的内部空间。米哈乌立刻包围了他，提供某种保护性的缓冲。
那个光之形体似乎对他们的反应感到困惑。它收回"触须"，发出一种类似询问的波动。米哈乌小心翼翼地回应，传递出一种混合着恐惧和警告的情绪。
交流持续了几秒钟——对韩默来说却像几个小时——然后光之形体突然收缩，变得不那么活跃。整个晶体网络的光线也暗淡下来，仿佛进入了某种待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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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哈乌立刻拉着韩默的意识撤回，穿过连接点，回到那扇光之门前。韩默感到一种强烈的排斥力，将他们推回各自的意识空间。
然后，随着一阵剧烈的眩晕，韩默猛地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世界。
实验室的灯光刺得他流泪。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和人们慌乱的喊叫。韩默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全身肌肉不听使唤，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伊琳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几双手按住了韩默的肩膀和手臂。他模糊地看到医护人员围在米哈乌周围，而男孩的身体正在剧烈抽搐，监护仪上的线条疯狂跳动。
"米哈乌！"韩默嘶哑地喊道，挣扎着想过去，但被牢牢按住。
"他的脑电波超负荷了！"一个医生喊道，"需要立即镇静！"
"不行！镇静剂会抑制呼吸中枢！他已经太虚弱了！"
韩默感到一种奇怪的感知延伸——尽管身体被控制着，他的意识似乎仍然与米哈乌有着微弱的连接。他能感觉到男孩的意识正在崩溃的边缘，被那些来自"源"的信息压垮。
"让我帮他"韩默艰难地说道，"我能稳定他我知道怎么做"
伊琳娜犹豫了一瞬，然后做出决定："放开他！让他接触米哈乌！"
压制松开，韩默踉跄地扑到米哈乌的椅子旁，握住男孩颤抖的小手。他闭上眼睛，尝试重建那个在意识空间中的连接。一开始什么也没发生，然后一丝微弱的回应。
韩默集中全部注意力，想象自己是一道屏障，挡在米哈乌和那些汹涌而来的信息之间。就像米哈乌在"源"内部为他做的那样。渐渐地，他感到男孩的抽搐减轻了，呼吸变得平稳。
"脑电波稳定下来了！"医生惊讶地宣布，"不可思议就像有人按了重置键"
韩默睁开眼睛，看到米哈乌的监护仪指标确实回到了相对安全的范围。男孩仍然昏迷，但表情放松了许多，不再有那种痛苦的紧绷。
"发生了什么？"伊琳娜急切地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韩默摇摇头，声音嘶哑："太多了无法用语言描述"
他尝试组织思绪，但那些画面和概念太过庞大，人类语言显得苍白无力。更重要的是，他感到一种深刻的责任感——米哈乌独自承受这些已经太久了，现在终于有人能分担，能理解。
"给我点时间"韩默请求道，"需要整理"
医疗团队决定将米哈乌送回病房继续观察，而韩默被安排到隔壁休息室。伊琳娜给他倒了杯水，耐心等待他恢复。
"你的生命体征很稳定。"她检查着平板上的数据，"但神经活动显示异常疲劳。需要补充葡萄糖和电解质。"
韩默机械地喝着水，大脑仍在处理那些超负荷的信息。最令他困扰的不是那些超出人类理解的概念，而是米哈乌——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能承受这种意识冲击而不崩溃？
"米哈乌的印记"他突然问道，"那个神经接口是不是用来限制信息流的？而不是增强？"
伊琳娜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是的，最初的设计确实是阻断装置。沃洛申教授发现米哈乌天生就能感知'源'后，尝试用植入物减轻这种连接带来的负担。但后来监管局抢走了米哈乌，霍夫曼逆转了植入物的功能，强迫连接增强"
韩默握紧了水杯："所以这三年，他一直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承受全部冲击。"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现在他亲身体验了那种冲击的强度，对米哈乌的敬佩和心痛成倍增长。
"你们在'源'内部看到了什么？"伊琳娜再次问道，声音中混合着科学家的好奇和普通人的恐惧。
韩默深吸一口气，尝试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源'不是物体而是一种生命形式。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种容器，里面装着某种意识的碎片。它被创造出来作为一个信标，或者门户。"
"被谁创造？为了什么？"
"一个古老的文明比我们先进得多。他们创造了'源'作为某种预警系统。"韩默努力回忆那些概念，"为了防备'它们'的归来"
"它们是什么？"
韩默摇摇头："不知道。米哈乌挡住了最危险的部分但我看到了一个画面城市在燃烧，天空裂开"
伊琳娜的脸色变得苍白："听起来像某种外星入侵。"
"不更古老，更难以描述。"韩默揉了揉太阳穴，"重点是，'源'现在完全苏醒了。它正在做它被设计来做的事——发出信号，打开通道。"
"通道通向哪里？"
"不知道。但米哈乌称之为'门'他说我们必须关上它。"
伊琳娜站起身来回踱步："这超出了我们所有假设沃洛申教授一直认为'源'是一种能源装置，或者是某种量子计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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