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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2章 余烬余音
    安娜撕心裂肺的痛哭如同无形的凿子,在尤里·彼得罗维奇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又狠狠剜下了一块。他佝偻的身影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僵立在布满灰尘的冰冷水泥地上。浑浊的眼睛里,最后那点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关于米哈伊尔的渺茫希望,在安娜绝望的哭声中剧烈地挣扎了几下,随即被彻底扑灭,只留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

    地下室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昏黄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电流嗡鸣,映照着安娜蜷缩在地、因巨大悲伤而不断颤抖的身影,以及尤里那张瞬间又苍老了十岁、如同石刻般凝固着悲恸的脸庞。

    “他…他最后…是自由的…”安娜终于从几乎窒息的哭泣中挣扎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在…在大海里…没有印记…没有痛苦…”

    尤里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闭上了眼睛。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操作台冰冷的金属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脖颈上那道狰狞的蜈蚣状疤痕随着他压抑的呼吸而搏动,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诉说着同样深不见底的痛苦。

    “那个年轻人…韩默…”尤里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沙漠,“他…”

    “他引开了追兵…为了让我…能到这里…”安娜挣扎着抬起头,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冲刷出污浊的痕迹。灰蓝色的眼睛里除了悲伤,此刻燃烧起冰冷的火焰,“他…还活着吗?”

    尤里没有立刻回答。他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走到一个布满灰尘的金属档案柜前,动作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迟缓。他拉开一个沉重的抽屉,里面不是文件,而是一个布满旋钮和指示灯的老式无线电监听设备,一根粗大的同轴电缆连接着操作台上的主控台。他枯瘦的手指在几个旋钮上颤抖着拨动,动作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熟练。

    “0420…紧急频率…不仅仅是个密码…”尤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在诉说一个古老的诅咒,“它…激活了这里的被动监听阵列…范围覆盖港口周边…还有…某些特定的生物信号残留…”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安娜手腕内侧那个已经黯淡的印记。

    监听设备的喇叭里传来刺啦刺啦的电流噪音。尤里专注地调整着,老旧的指针在表盘上跳动。突然,一阵急促而遥远的枪声,穿透了电流噪音的屏障,清晰地传入地下室!

    “砰!砰!砰!哒哒哒——!”

    是自动武器的连射!声音来源似乎就在酒馆外不远处的港口区域!紧接着是引擎的咆哮声、尖锐的刹车声、人群惊恐的尖叫和奔跑声!混乱的声浪透过厚厚的土层和水泥墙,沉闷地冲击着地下室凝滞的空气!

    安娜猛地绷直身体,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是韩默!他们找到他了!”

    尤里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快速拨动另一个旋钮,监听设备捕捉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被加密的通讯片段:

    “…目标a负隅顽抗…腿部重伤…已压制在3号仓库区外围…” “…优先回收…他身上可能携带…” “…c组支援!封锁所有出口!别让他再跳海!” “…卡尔森先生命令…死活不论…但必须找到…”

    卡尔森!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安娜和尤里的神经上!

    “卡尔森…他还活着?!”安娜的声音因震惊和仇恨而扭曲。

    尤里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毒的冰锥。“‘渡鸦’…他当然还活着…活得比谁都好…”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操作台中央一个不起眼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金属盒子。盒子正面有一个细小的红色指示灯,正以极其缓慢的频率闪烁着。指示灯下方,刻着那个幽蓝色的、如同附骨之蛆的“回声”印记!“这个…是‘回声’内部的自毁监控信号…只要核心档案被非法调取或复制…它就会激活…向预设的加密频道发送警报…”

    尤里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缓慢闪烁的红点,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坟墓:“它…在闪烁…很微弱…但…在闪烁…有人…就在刚才不久…在极近的距离…试图强行读取…或者…复制了…核心档案…”

    地下室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安娜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有人在他们之前,或者就在他们进入酒馆的混乱时刻,解除了核心档案!触发了警报!卡尔森的人…可能已经知道了!

    “是陷阱?!”安娜的声音带着惊恐,“那个酒保!门口那些人…”

    “不…不像…”尤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老猎人般的锐利,“警报信号很微弱…是未完成的状态…更像是…强行中断读取时触发的残留…而且…”他侧耳倾听着监听设备里传来的、港口方向更加激烈混乱的枪声和爆炸声(似乎是手雷),“…卡尔森的人…主力都被那边的战斗吸引过去了…他们现在…自顾不暇…”

    希望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安娜的心脏。韩默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档案就在眼前,警报却已发出!卡尔森这条毒蛇随时可能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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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时间了!”安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不顾腿上钻心的剧痛,扑到那个被帆布覆盖的巨大操作台前!“档案在哪?!尤里!真相!米沙…韩默…不能白死!”

    尤里看着安娜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冰冷燃烧的仇恨,浑浊的瞳孔深处,那沉寂了十五年的、属于“列兵尤里·彼得罗维奇”的最后一丝血性,被彻底点燃!他猛地掀开操作台上厚重的绿色帆布!

    灰尘如同烟雾般腾起!帆布下露出的,并非预想中的档案,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精密真空管、闪烁的指示灯、缓慢转动的磁带盘和布满复杂线路的老式计算机终端组成的设备!屏幕是古老的阴极射线管,散发着幽幽的绿光!整个设备如同一个来自冷战时期的科技怪兽,散发着浓重的机油味和臭氧气息!

    “这不是档案…”尤里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枯瘦的手指抚过冰冷的金属面板,“这是‘回声’计划…在挪威海域的…原始神经信号记录仪…和…分析中枢!”

    他猛地拉开操作台下方一个隐蔽的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数十盘标注着日期和代号的黑色磁带!“所有的实验数据…样本的神经波动记录…适应性测试结果…包括…事故当天的…所有原始记录…都在这里!”他的目光扫过安娜,“也包括你…e-2-7…和米沙…e-3-9…”

    安娜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看着那些缓慢转动的磁带盘,仿佛看到了自己年幼时在培养舱里经历的每一分痛苦,看到了米哈伊尔那狂暴失控的神经信号被冰冷的机器捕捉、分析…这就是最原始、最无可辩驳的罪证!

    “但…它们需要这台机器才能读取…”安娜的心沉了下去。这台庞大的古董,根本不可能搬走!

    “不需要全部!”尤里的眼中爆发出决绝的精光!他扑到主控台前,枯瘦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癫狂的熟练!老旧的屏幕闪烁,绿色的字符飞快滚动!“我守在这里十五年…等的就是这一刻!不是守住机器…而是…毁了它之前…把最核心的、指向最高层的罪证…抽出来!”

    屏幕上的字符停止滚动,定格在一个极其复杂的、不断变化的波形图谱上。图谱的峰值高得惊人,旁边标注着:e-3-9 – 最终神经同步峰值 – 链接深度:异常 – 关联对象:卡尔森(渡鸦) – 时间戳:19850420 23:47:11

    “这是…”安娜震惊地看着那诡异的波形。

    “米沙…在事故前最后时刻…强制神经链接的峰值记录!”尤里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激动,“他链接的对象…不是预设的实验目标…而是卡尔森!那个藏在基地里的‘渡鸦’!他‘看’到了卡尔森!甚至…可能‘听’到了他的通话!这份记录…连同基地内部的监控日志备份…足以证明卡尔森当时就在现场!证明所谓的‘事故’…是人为的破坏!是为了掩盖他和西方势力的肮脏交易!为了活体转移e-3-9!”

    尤里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操作。他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几个老式的、容量极小的35英寸软盘(floppy disk)。他选中屏幕上几个关键的文件和波形记录,开始进行缓慢而艰难的拷贝传输。老旧的软驱发出刺耳的“咔哒”声,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太慢了!”安娜焦急地看着屏幕上缓慢增长的进度条,听着监听设备里港口方向渐渐稀疏、但并未停止的枪声!韩默撑不了多久了!卡尔森随时可能腾出手来!

    “还有这个!”尤里猛地从操作台最底下的暗格里,抽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厚得像块砖头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是磨损的黑色皮革,没有任何标记。他颤抖着将笔记本塞进安娜怀里!“我十五年…亲手写的…所有我知道的…参与‘回声’计划的高层名单…技术转移的中间人…‘守望者’项目的早期资金流向…还有…‘渡鸦’卡尔森…在挪威和西欧的所有已知据点、化名…联络方式…”

    安娜抱着那本沉甸甸的、仿佛带着尤里生命重量的笔记本,感觉如同抱着烧红的炭火。

    “拿着软盘和笔记!走!”尤里猛地将最后一张拷贝完成的软盘弹出,塞给安娜!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是托付一切的决绝和一丝解脱,“从后面的维修通道出去!直通港口的废弃排水渠!趁着那边的混乱!快!”

    “那你呢?!”安娜看着尤里枯槁却异常平静的脸,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我?”尤里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近乎悲壮的笑容。他枯瘦的手指向那个闪烁着幽蓝印记和微弱红光的监控盒子。“警报信号还在…卡尔森的人最终会找到这里…这台机器…还有里面所有的原始数据…必须彻底消失…不能留下任何一点给他们!”他缓缓从操作台下方,抽出了一捆缠绕着电线、连接着计时器的黄色块状物——塑胶炸药(c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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