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钢铁紧贴着安娜后腰的皮肤，p226手枪沉甸甸的份量如同某种冷酷的誓言。窗外，特罗姆瑟的霓虹将房间映照成一片模糊的、流动的光池，却驱不散她周身弥漫的寒意和眼底那团幽蓝的火焰。向南？忘记？不。有些债，必须用血偿。在幽灵彻底隐匿于黑暗之前，必须先撕下恶魔的一层面皮。

    她拖着重新包扎过、但依旧剧痛钻心的右腿，挪到房间的写字台前。台灯冰冷的光线照亮了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她打开那个沉重的帆布背包，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分门别类。

    现金、假证件、卫星电话被重新塞回背包夹层。那本浸血的笔记本，她摩挲了片刻，最终用防水袋层层包裹，贴身藏好——这是火种，不能离身。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把冰冷的p226和三个压满子弹的弹匣上。

    枪械保养得极好，蓝钢表面泛着幽冷的光泽。她熟练地卸下弹匣，拉动套筒检查枪膛，手指抚过每一个冰冷的部件。那些被“回声”计划强行植入的、关于武器和杀戮的本能记忆，如同沉睡的毒蛇苏醒，带着令人不适的熟练感。她将手枪插回后腰，弹匣塞进外套口袋。

    最后，她拿起那几张卡尔森在游艇码头的偷拍照和那页打印着信息的纸。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反复扫描着每一个细节：卡尔森微妙的假笑，游艇“瓦尔基里”号的轮廓，3号码头的布局，背景里模糊的安保人员站位…

    信息太少，风险太高。她重伤未愈，对码头环境一无所知，而卡尔森身边必然守卫森严。强攻等于自杀。

    但…韩默留下这些东西，绝不仅仅是让她看一眼。他了解她的状态，了解对手的强大。他一定还留下了别的什么…一条缝隙，一个弱点。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页打印纸，逐字逐句地咀嚼：

    “…私人游艇：‘瓦尔基里’号（valkyrie），停泊在3号码头。”

    “…频繁接触军方和情报部门人员。”

    “…名下离岸账户异常大额资金流动。”

    “…与‘回声’残存研究设施…有加密通讯往来。”

    加密通讯…

    安娜的指尖猛地停顿在“加密通讯”四个字上。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卡尔森这种人，绝不会完全信任酒店的网络安全，也不会使用容易被监听的卫星电话。他最私密、最关键的通讯，尤其是与那些隐藏极深的“回声”设施之间的联系，很可能依赖游艇上某种独立的、高保密性的通讯系统！而这种系统，为了追求绝对安全，往往会使用…物理隔绝的硬线连接，或者…极其狭窄指向性的、容易被近距离截获的微波或激光通讯！

    “瓦尔基里”号…它就是卡尔森移动的堡垒，也是他可能的…阿喀琉斯之踵！

    一个计划，一个疯狂而危险的计划，迅速在她脑中成型。不需要强攻，只需要靠近，足够近的距离！利用韩默可能留在酒店“礼物”中的另一样东西！

    她猛地抓过那个帆布背包，将里面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零散的物品滚落在地毯上。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现金、证件、急救包…

    没有。除了枪、钱、药，没有其他看起来像“工具”的东西。

    难道猜错了？绝望刚要涌起，她的指尖触到了背包底层衬布的一处细微异样——比周围略硬，有一个极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凸起。

    她毫不犹豫，拔出潜水刀（从急救包里找到的），沿着缝合线小心地划开！衬布撕裂，露出下面一个被巧妙缝死的薄薄夹层！夹层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比u盘稍大、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金属方块，侧面有几个极其微小的接口，以及一根短短的可伸缩天线。

    就是它！韩默留下的“钥匙”！

    安娜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这个金属方块。它入手冰凉，沉甸甸的，透着一种高科技的精密感。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操作，但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个信号截获或注入装置！韩默算到了她会看到信息，算到了她的仇恨，也算到了她唯一可能的机会！

    计划变得清晰，也更加致命。她需要潜入守卫森严的3号码头，靠近“瓦尔基里”号，在极近的距离内，用这个装置尝试截获或者…更好的是…向卡尔森的加密通讯频道里，注入一点小小的“礼物”——比如，尤里笔记本里那些指向他叛国和谋杀罪证的摘要片段？或者…一段能引起他背后“组织”猜忌的虚假信息？

    这无异于在鳄鱼池边跳舞！但这是唯一能撕开裂缝的机会！

    没有时间犹豫。每拖延一秒，卡尔森都可能离开，或者医院的追杀者可能追踪到酒店。

    安娜开始行动。她换上了背包里那套全新的户外服装——深色的抓绒衣和防水外套能很好地融入夜色，登山靴提供了必要的支撑和静音。右腿的剧痛依旧，但强效止痛针开始发挥作用，带来一种麻木的、脱离般的感觉。她将卫星电话和大部分现金藏在房间空调通风口深处，只随身携带少量现金、假证件、手枪、两个弹匣、那个黑色金属方块、以及…尤里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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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需要笔记本里的具体信息作为“弹药”。

    准备就绪。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眼神冰冷、脸色苍白、如同复仇幽灵般的自己，然后熄灭了台灯。

    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城市的流光，在地毯上投下诡谲的阴影。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来到浴室，打开窗户。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丝瞬间灌入。三楼，不高，但对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依旧是巨大的挑战。下方是酒店狭窄的后巷，堆放着垃圾桶。

    安娜探出身子，观察了一下左右和下方。没有监控探头直接对准这个方向。她将床单和被套撕成布条，拧成简易的绳索，一端固定在沉重的浴缸脚上。然后，她咬紧牙关，翻出窗外，忍着右腿传来的撕裂剧痛，依靠手臂和左腿的力量，一点点向下滑降！

    粗糙的布条磨破了手掌，雨水模糊了视线。每一次下移都伴随着肌肉的哀鸣和骨骼的抗议。就在离地面还有一米多高时，右腿一阵剧烈的痉挛，她闷哼一声，脱手坠落！

    “噗通！”

    她重重摔在湿滑冰冷的水泥地上，右腿伤处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惨叫出声。咸腥的血味在口中弥漫。

    在地上蜷缩了几分钟，她才勉强压下那波几乎让她晕厥的痛楚。挣扎着爬起，检查了一下——右腿的夹板似乎又错位了，但还能勉强支撑。她不敢停留，一瘸一拐地融入后巷的黑暗之中。

    特罗姆瑟的雨夜，寒冷刺骨。港口区的街道被雨水冲刷得油光发亮，倒映着霓虹灯扭曲的光影。安娜拉高了外套的兜帽，低着头，沿着建筑物投下的阴影，朝着3号码头的方向艰难移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越是靠近码头核心区，安保肉眼可见地严密起来。穿着黑色制服、佩戴对讲机的私人保安牵着狼犬在固定路线巡逻。高处的探照灯不时扫过空旷区域。通往游艇泊位的入口设置了岗亭和升降杆。

    安娜躲在一个巨大的集装箱阴影后，仔细观察着。硬闯绝无可能。她的目光投向灯光照射不到的、波涛起伏的漆黑海面。

    一个更疯狂的想法涌现。

    她绕到码头区域的边缘，找到一处相对隐蔽、没有灯光直射的堤岸。冰冷的海水散发着浓重的腥咸味，拍打着混凝土堤坝。一艘艘豪华游艇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泊位上随着波浪轻轻起伏。其中，那艘线条流畅、体型最为庞大、灯火通明的“瓦尔基里”号，如同鹤立鸡群，停泊在最深处的泊位。

    安娜脱下外套和靴子，用防水袋紧紧包裹好（里面是手枪、金属方块和笔记本），绑在身上。然后，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咬着牙，无声地滑入了漆黑刺骨的海水中！

    冰冷！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刺透皮肤，直抵骨髓！右腿的伤口遇到盐水，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灼痛和抽搐！她几乎瞬间失温，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肺部如同被冰坨塞住，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她强忍着几乎让她昏厥的冰冷和剧痛，依靠左腿和手臂的力量，沿着堤坝的边缘，朝着“瓦尔基里”号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潜游过去。动作不敢太大，避免激起水花。海水能见度极低，只有港口灯光在水面投射下的模糊光晕。

    这段距离仿佛无比漫长。冰冷和疼痛不断吞噬着她的意识和体力。就在她感觉四肢即将冻僵麻木时，“瓦尔基里”号巨大的、漆成深蓝色的船体终于如同悬崖般矗立在眼前。

    她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靠在冰冷滑腻的船壳上，剧烈地喘息着，汲取着宝贵的空气。船上隐约传来悠扬的古典音乐和模糊的交谈声，似乎正在举行一场小型的晚间酒会。这给了她掩护，也意味着卡尔森很可能就在船上！

    她沿着船尾寻找。果然，在吃水线附近，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她找到了几个被防水盖保护的接口——卫星天线、雷达、声呐…以及一个标识着“secure  lk”（安全通讯链路）的、带有复杂物理锁的专用接口！

    就是这里！

    安娜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从防水袋里取出那个黑色的金属方块。方块侧面有几个微小的探针接口。她尝试着将探针对准那个安全通讯接口的缝隙…

    不匹配！接口制式完全不同！

    冷汗瞬间从额头渗出！计划出错了？！韩默给的装置不是用于物理连接的？！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手中的金属方块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型指示灯闪烁起幽蓝色的光芒！它…在自动扫描附近的信号？！

    安娜猛地抬头！看向“瓦尔基里”号上层建筑顶部！那里，一个被球形罩保护着的、不断微微调整着角度的复杂天线装置，正闪烁着微弱的、不同颜色的指示灯！

    激光通讯阵列！或者高频微波传输！卡尔森果然在使用这种极难被远距离截获的指向性通讯方式！而韩默留下的这个装置…是用于近距离无线劫持或注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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