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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3章 欲脱天道困,勇破万重枷
    元彬在仙湖边已经坐了一百八十二天。

    晨雾里的竹篱还在,桂香却换了两茬。

    李苮儿新晒的桂花蜜收进陶罐时,他的道袍袖口已爬满青苔;徐娇娇追着雪貂撞翻菲菱的药炉时,他脚边的青石裂开蛛网纹;当第三轮圆月爬上无相峰,连仙湖的水纹都开始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皱了的绢帛。

    "他这是卡在超脱门槛了。"菲菱指尖抵着洞天之宝的晶壁,望着投影中那尊被青苔包裹的身影。

    她腕间的星纹法器微微发烫,那是与元彬元神相连的感应符。

    三个月前元彬说要闭关冲击超脱时,她特意用三十六年温养的星髓炼了这法器,原想着能护他周全,此刻却只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刺痛,像有人用细针一下下挑着她的神经。

    李苮儿将煮好的灵龟汤放在石桌上,瓷勺碰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响。

    她的目光始终黏在投影里,元彬的睫毛上凝着晨露,可那双眼闭得极沉,仿佛连呼吸都要忘了。"他从前说,超脱者要斩断因果,可现在"她摩挲着掌心的碎玉,那是元彬在传送阵里拼了命找回来的,"他说要护的从来不是长生界,是我们。"

    徐娇娇蹲在晶壁前,手指轻轻碰了碰投影里元彬发间的青苔。

    这丫头向来最是跳脱,此刻却红了眼眶:"半年前他还会哄我,说等超脱了就带我去东海看珊瑚林。

    现在现在连雪貂都不敢靠近他了。"雪貂缩在她怀里,原本油亮的白毛沾着草屑,往日灵动的眼睛此刻只敢偷偷瞄向晶壁,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洞天之宝外的仙湖,时空扭曲得更厉害了。

    元彬能感觉到皮肤下有黑色的痕迹在游走,像活过来的墨线,从指尖开始攀爬,沿着血脉往心脏钻。

    那是虚之劫的前兆,他在水德星君的记忆里见过——超脱者要破天道枷锁,首先要承受虚之劫的侵蚀,这劫不在体外,而在元神最深处。

    "道祖说过,超脱要过三劫:虚、妄、我。"他闭着眼,元神在识海里蜷缩成一团。

    半年前他第一次尝试冲击时,刚触到超脱的门槛,虚之劫就如潮水般涌来,当时他咬着牙硬抗,结果被反噬得吐了三升血。

    李苮儿哭着给他喂药时说"大不了不超脱",可他望着她发间的桂花簪子,突然就想起水德星君记忆里的最后画面:天罚雷劈碎仙宫时,他抱着重伤的徒弟,看着她在怀里断气,连句遗言都没留下。

    "我不能再失去了。"他在心里默念,黑色痕迹已经爬到了心口。

    这半年他哪儿都没去,就守着仙湖,守着李苮儿的竹篱小院,守着徐娇娇的笑闹和菲菱的药香。

    他本以为人间烟火能帮他找到顿悟,可直到三天前,气泡世界突然开始剧烈震颤——那是他用百年时间孕养的小世界,此刻正疯狂吸扯着周围的仙宫小世界和火之源。

    "要来了。"元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青苔簌簌落在他脚边。

    气泡世界的吸扯力像一双无形的手,将他往超脱的门槛上推。

    他能感觉到天道的轨迹在眼前展开,那些曾经困住他的因果线,此刻都成了明灭的光链。

    可最关键的那道顿悟,依旧像隔着毛玻璃的月亮,看得见轮廓,摸不着温度。

    "元大哥!"

    模糊的意识里突然传来徐娇娇的声音。

    元彬的睫毛颤了颤,识海里的元神猛地抬起头。

    洞天之宝里,徐娇娇正贴着晶壁喊他,发梢沾着刚才追雪貂时蹭的桂花,李苮儿在后面拉她的衣袖,菲菱的星纹法器亮得刺眼。

    "他动了!"菲菱的声音带着颤。

    元彬的手指动了动。

    青苔从他手背滑落,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黑色痕迹还在游走,可这一次,他没有躲。

    他想起李苮儿捧着碎玉说"只要你好好的",想起徐娇娇揪着他道袍说"学坏了",想起菲菱熬夜给他熬药时眼底的青黑。

    这些画面像火种,在识海里噼啪炸开。

    "原来顿悟不是斩断因果,是承认因果。"元彬的嘴角扬起极淡的笑。

    他终于明白水德星君为何失败——那位上古星君总想着以大道为秤,称量众生轻重,可真正的超脱,或许是要承认自己在乎的那些人,那些事,本就是道的一部分。

    气泡世界的吸扯力突然暴涨。

    仙宫小世界的琉璃瓦被扯得粉碎,火之源的赤焰化作流光涌入气泡,连仙湖的水都开始沸腾。

    元彬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裂开,像春天的笋顶破冻土,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起,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畅快。

    "成了?"李苮儿攥紧碎玉,指节发白。

    洞天之宝里的温度骤降,晶壁上凝起白雾。

    菲菱的星纹法器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那是元神剧烈波动的征兆。

    徐娇娇已经哭出声来,雪貂从她怀里窜出去,爪子在晶壁上抓出白痕。

    元彬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没有黑也没有白,只有一片混沌的灰,像天地初开时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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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痕迹还在游走,可此刻在他眼里,那些痕迹不再是劫,而是天道给他的最后考验。

    他站起身,青苔从道袍上纷纷坠落,仙湖的水突然静止,连时空扭曲的褶皱都停在半空。

    "原来超脱的门槛,是敢承认自己想守护的,比天道更重要。"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炸响在天地间。

    洞天之宝里,三女同时捂住耳朵,可那声音还是清清楚楚钻进她们心里。

    李苮儿的碎玉突然发烫,徐娇娇怀里的雪貂猛地弓起背,菲菱的星纹法器"咔"地裂开一道缝。

    仙湖的天空开始变色。

    原本湛蓝的天幕上,裂开蛛网状的黑纹,像有人在玻璃上重重敲了一拳。

    风突然大了,吹得竹篱哗哗作响,桂树的枝叶疯狂摇晃,连李苮儿晒的桂花蜜都被吹得洒在石桌上。

    元彬望着天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能感觉到虚之劫的黑色闪电在云层后酝酿,那是天道对超脱者的最后一击。

    可这一次,他不再害怕。

    他转身看向洞天之宝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三女的脸

    "来吧。"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淡蓝色的水元之力,那是水德星君的本源,也是现在的他的力量。

    黑色的闪电在云层后翻滚,像蛰伏的巨兽,随时会扑下来将他撕成碎片。

    但元彬知道,这一次,他不会输。

    因为他要护的,从来不是什么长生界。

    是她们。

    仙湖上空的黑纹骤然收紧,如同一双无形巨手攥碎了苍穹。

    第一缕黑色闪电劈下时,元彬正抬头望着那团翻涌的劫云,道袍被狂风掀起,露出腰间半枚残缺的玉佩——那是李苮儿碎玉的另一半,他偷偷用金箔粘了,藏在贴身处。

    "轰!"

    闪电落得极快,却在触及元彬头顶三寸时突然凝滞。

    他的指尖浮起淡蓝水纹,劫雷竟像被抽走了骨的蛇,软绵绵垂落。

    菲菱在洞天之宝里攥紧星纹法器,指节发白:"这是虚之劫的第一击,看着温和,实则在啃噬元神。"

    "虚之劫?"郑斌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望着投影里扭曲的天地,喉结动了动,"我之前见他渡雷劫,可从没见过这种黑不溜秋的雷。"

    "那是天道本身的排斥。"菲菱的声音发哑,星纹法器上的裂痕又深了一道,"超脱者要跳出天道棋盘,天道便要先碾碎他的'存在'——不是肉身,是他活过的痕迹、爱过的人、执念过的事。

    这雷每劈一次,就会抽走一截他与这方世界的联系。"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岳芸呢?

    我让她送的琉璃瓶"

    话音未落,洞天之宝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岳芸提着竹篮站在门口,发间沾着晨露,篮里搁着个巴掌大的琉璃瓶,瓶身凝着层白雾,隐约能看见里面浮动的幽蓝液体。

    她望着投影里被劫云笼罩的元彬,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走了进来。

    "给。"她将琉璃瓶递给菲菱,指尖在瓶身上轻轻一擦,白雾散去,"这是用不周山冰蚕泪泡的忘川水,你说他冲击超脱时元神会灼痛我守了冰蚕窟三个月,才攒够这一瓶。"

    菲菱接过瓶子,突然发现岳芸的右手缠着纱布,渗出淡淡血痕。"你手"

    "冰蚕的触须带倒刺,没事。"岳芸笑了笑,目光又落在投影上。

    元彬正仰头接住第二道劫雷,黑紫色的电弧顺着他的手臂游走,在皮肤上烙出焦黑的纹路。

    她的喉咙动了动,轻声道:"能让我跟他说句话吗?"

    菲菱犹豫片刻,指尖按在晶壁上。

    洞天之宝的投影突然泛起涟漪,元彬的识海里响起岳芸的声音,像一片被风卷起的银杏叶,轻轻落在他心尖。

    "元大哥。"

    元彬的睫毛颤了颤。

    第三道劫雷劈下时,他竟分出一缕神念,在识海里勾勒出岳芸的模样——那年她跪在不周山雪地里,求他救濒死的冰蚕王;那年她捧着冰蚕茧说"等它化蝶,我就给你编个冰丝护心镜";那年她在他闭关前塞给他一包暖手炉,说"别总让苮儿她们担心"。

    "对不起。"他对着虚空轻声说,劫雷在头顶炸成碎片,"冰丝护心镜我还没戴过。"

    洞天之宝里,岳芸的眼泪砸在竹篮上。

    她慌忙抹了把脸,笑着道:"等你超脱了,我再给你编。

    但你得答应我,别像上次渡九死劫那样,把自己折腾得只剩半口气。"

    元彬的嘴角扬起极淡的笑。

    第四道劫雷落下时,他没有再躲,而是张开双臂,任黑紫色的电弧将他包裹。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有什么在剥落——水德星君残留的记忆碎片、前世作为凡人时的高考失利、第一次见李苮儿时她发间的桂花香气。

    那些他以为早已融入骨血的东西,此刻正被劫雷一点点抽离。

    "不能丢。"他咬着牙,元神深处爆发出刺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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