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里的香火海在胜观佛身后翻涌成金色巨涛，每一朵浪花里都浮着若隐若现的人影——那是北俱芦洲千万信众的祈愿，是病者求愈的呜咽，是孤者盼归的叹息，是恶者悔改时滚落的泪。

    这些被信仰滋养了千年的力量，此刻不再是温顺的灵泉，倒像被唤醒了灵智的活物，裹挟着众生最本真的执念，朝着无上菩提涌去。

    "师兄救我！"无上菩提终于不再维持那副高高在上的佛主姿态，他周身的琉璃法相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原本流转着宝光的合十手印竟在颤抖。

    方才还能震碎星轨的佛音，此刻却带着几分破音的尖锐，"我愿献出血海经残卷，愿断三百年修为"

    胜观佛的脚步没有停顿。

    他袈裟上的"胜观"梵文已红得近乎滴血，那是燃烧佛元到极致的征兆。

    这位在须弥山清修了八百年的佛子，此刻眼中没有一丝杀念，只有近乎偏执的悲悯："你修了七世佛身，却连最浅显的渡厄都不懂。"他的手掌终于按在无上菩提心口，金色的光流如活蛇般钻入对方体内，"不是众生渡你，是你该渡众生。"

    "住口！"无上菩提突然暴喝，背后浮现出九尊修罗法相。

    这些本该是降魔的法身，此刻却泛着妖异的紫黑，每一尊都张着血盆大口，咬向缠上自己的香火光流。

    他本命佛灯在识海深处剧烈摇晃，灯芯上跳动的金焰正被一缕缕黑丝侵蚀——那是他当年为修"无妄劫"吞掉的三千恶魂怨气，此刻竟顺着香火海的牵引反噬回来。

    元彬站在十丈外，青冥剑在掌心渗出淡淡青光。

    他能清晰感知到虚空里那道若有若无的因果线正在变粗——佛国最顶端的那位，终于要插手了。

    "自在。"元彬忽然出声。

    正以锡杖维持防御的老和尚抬头，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自在佛的七朵金莲突然同时绽放出十二瓣，金莲茎秆上浮现出古老的梵文咒印；元彬的青色光晕则如活物般缠上胜观佛后背，替他挡住了两道从暗处射来的灭魂针——那是某个见风使舵的大天尊在试探。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原本晴朗的虚空突然暗了一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遮住了天光。

    下一刻，七道七彩光华从须弥山方向撕裂空间而来，所过之处，所有佛国僧众的法袍都泛起神圣金光，连方才还在挣扎的无上菩提都突然挺直了腰杆，眼中的慌乱被狂喜取代："主上垂怜！"

    元彬的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弹。

    青冥剑发出清越的鸣啸，剑鸣声中，他分明听见了某种古老法旨的吟诵声，像是万佛齐诵，又像是天地共鸣。

    这是佛陀之主的意志，虽未真身降临，却已足够让整片北俱芦洲的佛修战力暴增三成。

    "胜观，退。"元彬低喝。

    他能感觉到那七道光华的目标——它们正穿过香火海，直取胜观佛的识海。

    那位燃烧佛元的老僧若被这意志笼罩，轻则道心崩溃，重则直接魂飞魄散。

    胜观佛却像是没听见。

    他的手掌仍按在无上菩提心口，此时连额头都渗出了金汗："元小友，你可知这香火海为何能困住他？"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不是我的修为比他高，是众生信我比信他多。"

    七彩光华已经触及香火海边缘。

    金色的海洋突然掀起千丈巨浪，与七彩光流撞在一起，发出类似于金铁相击的轰鸣。

    元彬看见，在光流与海浪的交界处，有无数信众的虚影正在消散——那是佛陀之主的意志在强行抹除他们对胜观佛的信仰。

    "找死！"元彬瞳孔骤缩。

    他不再保留，青冥剑"嗡"地出鞘，剑身上流转的青色雷纹瞬间覆盖了整片虚空。

    这一剑没有刺向七彩光华，而是斜斜斩向下方——那里正跪着百余名佛国苦行僧，他们本是被无上菩提胁迫来此的凡俗，此刻却因佛陀之主的意志，周身开始浮现出要替主消灾的狂热。

    剑风扫过，苦行僧们身上的金光被生生撕开。

    为首的老妇突然惊醒，怀里的小孙儿正拽着她的衣角哭："奶奶，我怕。"

    这一剑，斩断的是信仰的枷锁。

    七道七彩光华突然转向。

    原本直取胜观佛的光流如被激怒的毒蛇，调转方向，铺天盖地朝元彬涌来。

    元彬能清晰感知到，每一缕光华里都蕴含着佛陀之主的斥怒——这个三岛十洲的修者，竟敢当着万佛的面，动摇佛国最根本的信仰基石。

    "来得好。"元彬咧嘴一笑。

    他脚尖点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迎向光流。

    青冥剑在头顶划出青色圆弧，与七彩光华撞在一起的瞬间，虚空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有那么一瞬，元彬看见光流深处浮现出半张金色法相——那是佛陀之主的一缕意志具象化，法相的眼睛里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怒火。

    "想拿我当筏子？"元彬咬着牙，青冥剑上的雷纹更盛，"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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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鸣声响彻天地。

    自在佛的金莲被震碎了三朵，胜观佛的香火海也出现了缺口。

    无上菩提趁机挣脱束缚，却被胜观佛反手一抓，重新按进了翻涌的金色海洋里——这一次，他的修罗法相开始成片崩解，本命佛灯"啪"地熄灭，识海里的恶魂怨气彻底失控，反而咬碎了他的法身。

    但元彬这边的情况更糟。

    七道光华交织成网，竟将他的青冥剑死死缠住。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左臂正在逐渐透明——那是被佛陀之主的意志直接抹除了存在。

    更远处，传来数声惊呼，几个正在观战的散修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元彬的嘴角溢出鲜血。

    他望着那逐渐逼近的七彩光华，突然低笑一声："玩大了。"话音未落，他周身的青色光晕突然化作千万道细针，逆着光流方向刺去。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却也成功让光流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就在这时，虚空里传来一声清越的钟鸣。

    胜观佛的手掌终于穿透了无上菩提的法身。

    那尊不可一世的佛主，此刻像被抽干了所有力量的纸人，缓缓瘫软下去。

    他的眉心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蜷缩着的婴儿大小的元灵——那是他最本源的佛魂。

    "我渡你。"胜观佛轻声说。

    香火海里的金色光流涌入元灵，那些被无上菩提吞噬的恶魂怨气突然发出欢呼，竟主动融入光流，化作滋养元灵的养分。

    无上菩提的元灵颤抖着，终于不再挣扎。

    他望着胜观佛，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原来渡人真的能渡己。"话音未落，元灵便彻底融入了香火海，化作千万光点，散向人间。

    同一时刻，缠住元彬的七彩光华突然暴涨三倍。

    元彬能感觉到，佛陀之主的意志里多了几分急切——它显然没料到无上菩提会这么轻易陨落，此刻竟不惜代价要摧毁这个破坏计划的三岛修者。

    "想杀我？"元彬抹去嘴角的血，青冥剑突然发出龙吟。

    他能感觉到水德星君的残魂在识海深处共鸣，那是来自上古的战意被点燃了，"先看看这方天地答不答应！"

    他挥剑斩出最后一式。

    青色雷纹与七彩光华在虚空中交织，竟生生撕开了一道漆黑的裂缝。

    裂缝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嗡鸣，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咆哮。

    更远处，有凡人惊恐的尖叫传来："那是什么？

    刚才还在晒粮食的张婶，怎么突然没了？"

    元彬望着那道裂缝，突然怒哼一声。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裂缝蔓延而来——那是佛陀之主的意志失控后，对现世的无差别侵蚀。

    而这，不过是个开始。

    虚空里的七彩光华仍在疯狂撕扯着天地法则，原本清透的苍穹此刻如被泼了墨汁的琉璃盏，裂纹中渗出诡异的幽蓝。

    下方北俱芦洲的村庄里，正晒着玉米的农妇突然化作光点消散，怀里的竹篮"哐当"坠地；山路上挑水的汉子前脚还在哼着小调，后脚已只剩两桶水泼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里还凝着他惊愕的表情——不过半柱香，已有三万七千六百零二条人命被这失控的佛主意志抹去。

    元彬的眼底腾起两簇金焰。

    那是他强行引动香火海中未被抹除的信仰之力，与水德星君残魂共鸣后，在识海深处点燃的"众生明灯"。

    此刻这灯火烧穿了他的眼瞳，映得他周身都笼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连青冥剑上的雷纹都泛起了暖色调："好个佛陀之主！"他的声音里裹着冰碴子，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虚空上，震得自在佛的金莲残瓣簌簌坠落，"要护道便护道，要杀人便杀人，当这人间是你佛国的菜园子？"

    话音未落，那道缠住他左臂的七彩光流突然暴涨，竟要顺着他的经脉直取识海。

    元彬的左手瞬间结出三岛十洲失传的"破妄印"，掌心浮现出一轮淡青色的水纹——那是水德星君当年以天河之水凝练的本命法印。"碎！"他低喝一声，水纹与光流相撞的刹那，整片虚空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光流被生生撕开一道缺口，连带着将佛陀之主意志里那缕金色法相的半张脸都扯出了裂痕。

    "以彼岸之威压我一个洞虚境？"元彬甩了甩重新凝实的左臂，青冥剑在指尖转了个剑花，剑刃上还挂着几缕未散的七彩光丝，"你这尊佛主，倒比那无上菩提更没气度。"他说着反手一剑劈向头顶的光网，这一剑没有用任何玄奥剑诀，只是最朴实的直刺，却生生在光网上劈出个一人高的窟窿。

    窟窿边缘的光丝像活物般蜷缩着后退，竟不敢再靠近他三寸之内。

    须弥山方向突然传来九声铜钟齐鸣，每一声都震得北俱芦洲的佛修们法袍上的金纹发亮。

    下一刻，七道身影从钟声里踏空而来，为首者身披玄铁打造的锁子甲，甲片上还凝着三岛十洲特有的"星陨纹"，左胸处却绣着须弥山的六瓣莲花——正是原三岛十洲的四王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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