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79章 烬骨燃九州
    脊椎贯入颅骨的瞬间,时间失去了意义。

    先是绝对的死寂。烛龙巨大的颅骨如同吞没一切的深渊,连烽火燃烧的爆裂声都被吸噬干净。萧烬的青铜臂骨还保持着前刺的姿态,嵌在第七节椎骨上的帅印却先一步活了过来。那方冰冷的金属骤然滚烫,印底八个血字——“吾骨为烬,焚此九州”——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神魂!

    “呃啊——!”

    不是一声惨叫,是三百声、三千声!三百世轮回累积的焚城之痛,被这枚帅印彻底点燃、引爆!火焰不再是身外的劫难,它们从每一寸骨髓深处喷涌而出,烧灼着早已不存在的血肉,炙烤着残存的意识。眼前不再是刑堂龙脑的幽暗景象,瞬间被无边无际的赤红与焦黑吞没。

    永昌三年,腊月二十三,子时三刻。帝京刑部证骨库,大雪盈尺。

    刺骨的寒风裹着雪粒子,砸在裸露的青石地上,发出细碎又密集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和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铁锈味。巨大的青铜火盆在库房四角熊熊燃烧,跳动的火光非但不能驱散寒意,反而将墙壁上悬挂的各种狰狞刑具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地狱里张牙舞爪的恶鬼。

    库房中央,矗立着一座玄黑石台。石台被反复冲刷,却仍沁着一层洗不净的暗褐色,那是无数罪囚骨血浸透的颜色。

    石台上,跪着一个人。一身残破的赤鳞战甲勉强挂在身上,甲叶上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和早已凝固发黑的血痂。一头灰白相间的乱发被血污黏在棱角分明的脸上,下颌线条绷紧如铁。正是萧烬的父亲,曾经的北境柱石,镇北大将军——萧凛。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战旗,哪怕双臂被碗口粗的寒铁锁链牢牢缚在身后,锁链深深嵌入皮肉,勒得骨节发白。

    石台对面,阴影里站着一个人。蟒袍玉带,身形挺拔,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冷得像淬了毒的冰锥,正是刘昶。他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托盘,托盘上覆盖着明黄的绸缎。

    “萧凛,”刘昶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雪声,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陛下天恩浩荡,念你半生戍边,赐你……全尸,留你萧氏一点血脉不绝。”

    萧凛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沉淀着化不开的悲怆和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他目光扫过刘昶手中的托盘,落在那明黄绸缎微微凸起的轮廓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全尸?”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用我萧氏世代忠骨,去补那窃国之玺的缺角?刘昶,你们刘家的江山,是靠多少忠魂的白骨和冤屈垫起来的?”

    刘昶眼神骤然一厉,寒光迸射:“放肆!死到临头,还敢污蔑天家!陛下的玉玺,乃天命所归!你萧凛私通北狄,意图谋反,铁证如山!若非陛下仁德……”

    “仁德?”萧凛猛地打断他,发出一声短促而苍凉的笑,笑声在空旷阴森的证骨库里回荡,比外面的风雪更冷,“好一个仁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萧凛一生,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无愧于大雍黎民!唯独……”他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愧对我妻温阮,愧对我儿烬儿!”

    提到“烬儿”二字时,他眼底那死寂的平静被瞬间撕裂,露出深不见底的痛楚。

    刘昶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平和也消失了,只剩下赤裸裸的阴鸷:“你的罪孽,自有史笔评判。时辰已到,上路吧。交出你的第七节‘天柱骨’,那是你萧家血脉承袭烽烟之力的本源,也是唯一能契合玉玺缺角的战骨!陛下要它,是看得起你萧家!”

    他猛地抬手,揭开了托盘上的明黄绸缎!

    绸缎之下,并非什么刀斧刑具,而是一柄形制奇古的战刀。刀身狭长,弧度流畅,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铜色,刃口却流转着一抹幽冷的蓝芒,仿佛凝聚着万载寒冰。刀柄缠绕着暗红色的皮革,已磨损得油亮。更诡异的是,刀锷处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色泽温润的白色骨片,骨片上天然生成着细密繁复的赤金色纹路,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灼热感。

    “认得它吧?”刘昶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断岳’!你萧家祖传的镇族神兵,饮过无数北狄王酋之血!今日,就用它,剜出你自己的‘天柱骨’,完成陛下最后的旨意!这是你萧凛,最后能为大雍尽的忠!”

    萧凛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柄“断岳”刀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追忆,有痛惜,最终都化为一片燃烧的决绝。他认得那刀锷上的骨片,那是他萧家某一代先祖,以自身蕴含烽烟之力的肋骨所铸,是“断岳”力量的源泉之一,亦是萧家与烽烟之力紧密相连的象征。

    “好…好一个‘尽忠’!”萧凛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刀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昶冷哼一声,手腕一抖,那柄沉重的“断岳”刀竟被他稳稳地掷出,精准地插在萧凛身前半尺的石台上!刀身嗡鸣,蓝芒暴涨,寒气瞬间让石台表面凝结出一层薄霜,与萧凛身上残甲残留的烽火气息激烈冲突,发出嗤嗤的灼响。

    萧凛被锁链束缚的双臂无法抬起,他只能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用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的肩头,一点点去够那近在咫尺的刀柄。每一次挪动,锁链都深深陷入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鲜血顺着冰冷的铁链蜿蜒流下,滴落在黑色的石台上,迅速冻结成暗红的冰珠。

    终于,他的肩膀触碰到了冰冷的刀柄。那一瞬间,刀锷上先祖的骨片骤然亮起,赤金色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一股微弱却同源的气息顺着接触点流入萧凛残破的身体,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更像是一声来自血脉深处的悲鸣。

    “嗬……”萧凛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他猛地用肩头将刀柄压向自己身后!这个动作牵动全身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额角青筋暴突如蚯蚓。

    刀尖,对准了他后背第七节脊椎的位置——天柱骨所在!

    “爹——!!!”

    一声撕心裂肺的稚嫩哭喊,猛地刺破了证骨库死寂的绝望!

    库房角落,一个巨大的、用来盛放剔骨污水的青铜缸阴影里,猛地扑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孩子不过五六岁模样,浑身沾满污泥和血水,小脸冻得青紫,唯有一双眼睛,燃着焚尽一切的火焰和刻骨的仇恨,死死瞪着石台的方向。正是幼年的萧烬!他不知何时藏身于此!

    “烬儿!别过来!”萧凛目眦欲裂,嘶声大吼,想要挣扎,却被锁链死死禁锢。

    刘昶眼中厉色一闪,反应快如鬼魅。在萧烬不顾一切冲向石台的瞬间,他蟒袍大袖一挥,一股无形的阴冷罡风平地卷起,如同冰冷的铁墙,狠狠撞在萧烬瘦小的身体上!

    砰!

    萧烬像断线的风筝般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又滚落在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剧烈地抽搐,眼睛却依然死死盯着石台上父亲的后背,盯着那柄对准了父亲脊椎的“断岳”刀!

    “看好这个小孽种!”刘昶对着阴影处冷喝一声。两个如幽灵般沉默的刑部铁卫立刻出现,冰冷的铁靴踩在雪水上,发出嘎吱的声响,像两座铁塔般挡在了萧烬面前,隔绝了他投向父亲的所有视线。

    “萧凛!”刘昶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动手!难道你想看着这小孽种,现在就下去陪你?!”

    石台上,萧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崩裂,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最后看了一眼儿子被铁卫挡住的方向,眼中是无尽的眷恋、痛悔,最终沉淀为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和决绝。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萧凛喉咙深处炸开!那不是惨叫,而是战场上濒死凶兽的怒嗥!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肩头猛地向下一压!

    噗嗤!

    “断岳”刀狭长锋锐的刀尖,精准无比地刺破残甲,撕裂皮肉,狠狠扎进了他后背第七节脊椎骨的缝隙!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萧凛的每一根神经。饶是他身经百战,遍体鳞伤,此刻也控制不住地全身痉挛,肌肉虬结贲张,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窒息声,眼前彻底被血红色覆盖。滚烫的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冰冷的刀身,顺着青铜色的刃口汩汩流下,在黑色的石台上迅速汇集成一滩刺目的猩红。

    这还没完!

    萧凛的肩头并未停止发力。他像是在进行一场世间最残酷的角力,整个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用肩胛骨死死顶住刀柄末端,借助身体的重量和锁链的束缚,拼命地向下、向内切割、撬动!

    咯啦…咯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被利器强行切割、撬离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证骨库中!比外面呼啸的风雪更刺耳,比鬼哭更瘆人!那是他自己的骨头!是他萧家血脉传承烽烟之力的本源天柱骨!

    每一次骨头摩擦刀锋的声音,都像一把钝锯在锯割着幼年萧烬的灵魂。他被铁卫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小脸紧贴着混合着血污和雪水的泥泞,嘴里塞满了腥咸的泥浆和血沫,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崩裂般的灼痛,和一种要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无声的滔天恨意!他死死盯着那方向,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仇恨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抠进坚硬的冻土里,磨得血肉模糊。

    石台上,萧凛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般剧烈抖动,汗水、血水混合着雪水浸透了他残破的战袍。他的脸色已由青紫转为死灰,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之烛般急速流逝。终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