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口的死寂并未带来安宁。

    那从废墟缝隙渗出的暗绿酸雾，提醒着所有人脚下沉睡的恐怖并未远去，只是在积蓄力量。

    而头顶，更大的毁灭已兵临城下。

    污浊的暗红与深黄色漩涡占据了几乎整个大陆板块的西北区域，缓缓旋转，正以无可阻挡之势靠近幽城。

    “大气氧含量98……外部温度急剧上升……风速……无法测量……沙尘密度……”

    监测员的声音干涩，每一个读数都敲打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窗外，透过厚重的观察窗，曾经铅灰或青绿的天空被染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

    狂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尖厉嘶鸣。

    细密的沙砾开始抽打观察窗的强化玻璃，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很快，玻璃外就蒙上了一层快速增厚的暗黄色泥浆，能见度在几分钟内降到不足十米。

    “吴昊。”石川的声音在压抑的指挥中心响起。

    “到！”吴昊站得笔直，脸上是连日激战留下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你带队侦察地表风暴，实况观测，尝试捕捉特殊粒子样本。从三号竖井走。磐石的防护装备，只能用一次。活着回来。”

    “明白。”吴昊没有任何废话，转身就走。

    三号竖井出口隐藏在城郊一处半塌的污水处理厂深处。

    厚重的隔离盖板被液压装置艰难顶开一道缝隙。

    裹挟着沙石和浓烈铁锈臭氧味的灼热气流，如同实质般猛灌进来，几乎将人推倒。

    吴昊第一个侧身挤出，身后跟着五名侦察连老兵和一名磐石的技术员。

    所有人都穿着磐石提供的全封闭防护服，臃肿笨重，面罩视野严重受限。

    每人腰间挂着沉重的金属氧气瓶，背后背着采样设备和武器。

    眼前的世界……

    天空是凝固的暗红血块，连接天地的沙墙遮天蔽日，视野所及只有翻滚的暗黄。

    狂风的力量超乎想象，废弃的卡车残骸被轻易卷起，像枯叶般砸在远处的废墟上，爆成漫天碎片。

    沙砾带着灼热温度和微弱电火花，抽打在防护服上噼啪作响。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的流沙，每一步都深陷其中，拔腿艰难。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臭氧味、金属锈蚀味和一种……类似福尔马林混合腐烂物的奇异甜腥。

    “保持队形！间距！”吴昊的声音在内部频道里也显得失真。

    他指向远处一栋相对完好的水塔残骸，“建立临时观测点！快！”

    小队在能淹没脚踝的流沙中跋涉，每一步都像在与无形的巨手角力。

    短短几百米，耗费了巨大的体力。

    刚抵达水塔基座背风处，技术员立刻架设起便携式粒子捕捉器和环境监测仪。

    “风暴粒子……带电属性异常……腐蚀性……远超预估……”技术员的声音带着惊骇，仪器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老兵突然在通讯里低吼：“头儿！右前方！断墙下面……有东西！”

    吴昊立刻望去。

    在一堵被沙半掩，布满弹孔的混凝土断墙下，躺着几具……尸体。

    不是怪物，是人！

    穿着他们熟悉的、带有哑光涂层的精良装备——天佑的“清理者”！

    几人迅速靠近。

    尸体姿态扭曲，显然死于非命。

    防护服上有能量武器烧灼的焦痕，位置……多在背后！

    是近距离的处决式射击！

    “搜！”吴昊下令。

    一名队员迅速检查尸体，从一个相对完好的尸体战术背心暗格里，抠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记录仪。

    吴昊自己则蹲下身，目光落在一具尸体手臂装甲的破损处。

    那里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的碎片，材质非金非石，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哑光质感，与他见过的任何东西都不同。

    他小心地用抗腐蚀钳取下。

    “头儿！记录仪有残存数据！‘深潜者回收’任务……遭遇伏击……坐标……”技术员快速操作着解码器。

    “风暴眼！要合拢了！”负责了望的队员急声警告。

    吴昊抬头，只见远处那吞噬一切的沙墙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挤压合围！

    短暂的平静即将结束。

    “撤！原路返回！”吴昊毫不犹豫。

    撤退比来时更加凶险。

    沙暴从后方席卷而来。

    流沙变得更深，狂风几乎要将人吹飞。

    一名队员脚下一滑，被狂风卷倒，瞬间被流沙淹没半身。

    旁边的队员奋力去拉。

    嗤啦——！

    一股裹挟着高浓度腐蚀尘埃的强风掠过，那名救援队员背部的防护服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暗黄色的沙尘混合物沾上裸露的皮肤。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穿透频道。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起泡、溃烂，肌肉组织在强腐蚀下迅速溶解，露出森森白骨！

    不到十秒，半个后背连同内脏都暴露在沙尘中！

    “混蛋！”吴昊目眦欲裂。

    “走……快走……”垂死的队员用尽最后力气嘶吼，猛地推开试图继续救他的同伴，自己则拔出匕首，狠狠扎进自己的心脏。

    吴昊死死咬着牙，将那块奇特的装甲碎片和记录仪塞进贴身口袋，看了一眼被流沙迅速吞噬掩盖的战友遗体，嘶吼着：“撤！全速撤！”

    当最后一人连滚带爬地跌入竖井入口，沉重的盖板轰然关闭时，狂暴的沙流如同瀑布般冲击在盖板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幽城地表，彻底被暗红与深黄的沙暴吞没。

    幽城内部，灯光随着地热电站输出的不稳而明灭闪烁。

    刘雯卿疲惫地揉着眉心，看着新增病例报告：“呼吸道灼伤……皮肤腐蚀性溃疡……神经性痉挛……特效药库存告罄……”

    她抬头看向石川，“只能靠镇静剂硬扛，压制不了病原体。”

    石川的目光落在技术员送来的初步分析报告上。

    报告旁边，放着吴昊带回的那块暗沉碎片。

    生物学家脸色惨白，指着分析图谱，声音都在发抖：

    “团长……这碎片材质……和之前发现的‘清理者’弹壳涂层不同。它的生物相容性和能量惰性……更接近……更接近隧道里那些怪物的甲壳！天佑……他们在模仿母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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