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匣子里剩余的钱不多。
两人出发去香积寺烧香拜佛前,钱匣子满满当当有六两又十五吊钱,以及一两百个铜钱。
周舟翻开账本看,那日买了小枣树苗之后,周舟生辰一过他们出远门就没再记账,好在两人记忆不错,大概还能记得花了哪些钱。
周舟翻了两页账本,当即说,“我去爹爹房里拿笔墨和砚台。”
再回来,两人把桌子上的东西推远,郑则边磨墨边与他慢慢回忆。
出发当日,他们雇了孔聪驾骡车先去香积寺烧香拜佛,抽签解签、功德箱捐钱、平安符和开光手绳,之后在镇上客栈住了一晚周舟做正事时态度认真,他边听边点头,笔尖蘸墨在纸上逐一记下,之后拿过算盘开始拨算珠。
“嗯,枣树苗和生辰吃的鲜鱼,加上第一日出门的费用,就去了一吊又九十九文铜钱。”
郑则磨墨的手顿了顿,略微惊讶:“第一日竟就花了这么多。”
周舟转头看他:“是呀,我们买的四个平安符就去了四百文,”他害怕佛祖听到,就悄悄凑到郑则耳边小声说,“选的还不是最贵的。”
香积寺的平安符分为几种,价格不一,按需购买,香客们都问是不是价格越贵越灵验,结缘堂负责法物流通出售的僧人只说“心诚则灵”,夫夫俩当时就选了百文护身符,现在看来确实是心诚则灵。
从香积寺离开骡车继续走了两日,途中在别村留宿一晚,次日才到达白石滩。周舟记账:“孔聪的车费和借宿费就去了二百二十五文。”
“我们在白石滩寻人住了六天,”郑则低头看向怀里的周舟,那几日找爹娘仍是音讯全无十分煎熬,“你生病了,我们又多留两日才离开。”
周舟想起来了,他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出门在外生病还看了大夫……打听消息也花了好多钱,郑则去问一次就给出两三个铜板,白石滩码头一天来来去去有二三十艘船,他们每一艘都去问了。
房间里拨算珠的声音“哒哒”响,郑则一点也不觉得烦闷,反而十分想念,他搂紧了周舟享受难得的时刻。周舟:“在白石滩停留八天,吃住加上打听消息一共花费一吊钱又二百七十五文。”
郑则点点头,不知是不是前头花钱多了,听到这个数他竟觉得还好。离开白石滩后,他们没有立马回家而是留在临近的村子散心,还看了一场篝火庆祝,周舟发现遗漏了护身符才返回白石滩。
周舟也记得那晚精彩的表演和巧合的相遇,感叹护身符真灵。“村里借宿吃饭和坐牛车共七十文钱,不算很贵。”
村里的花费和镇上相比,确实不算很贵。
之后便是郑则回响水村买鱼苗的费用,两亩水田一共放了七百条鱼苗,甚至不止,卖鱼的老伯还送了他们点,不过路上有损耗就当是相互抵消了。
周舟听着郑则报上三种鱼苗的价格,手里的算珠拨个不停,不久后他说:“嗯买鱼苗花了四百九十三文,好像不是很贵,你们是不是谈到了很低的价格?”
郑则点点头笑了,三人那日蹲在老伯身旁磨了很久,他们两千多条不比人家养在鱼塘要的量大,算不得低价,林家兄弟四亩水田鱼苗花费快一吊钱了。
其他零碎的费用,如给小九零钱和平日买酒买盐等,算在那一两百个没串起来的铜板里,不计在内。
外出寻亲和买鱼苗一共花了三吊又一百六十二文,在郑则去收笋干之前,钱匣子余下六两又十一吊八百三十八文。
郑则和周舟说起他去收笋干的经历,在樵歌沟和圪节村两个村子连着几日一共收了两千五百斤笋干,“我和鲁康去时有些人家正巧不在,若是家家户户都卖,两个村子不只这个斤数。”
周舟却哗啦立起算盘,一针见血地说:“笋干再多你也没钱收了。”
收笋就花了十五吊钱,存下为数不多的银子都换成了铜板付给村民,他们如今只剩两吊又八百文。
谷雨后的第二批笋干也有存货,临泉村也还没探访,可钱不够,两吊钱只能收三百斤笋干,不顶事。
周舟有些惆怅,他现在觉得,做生意最重要的不是什么天时地利,最重要的是家底!没有本钱想做什么都不行。
“我这次回响水村之后,要盯着村民工匠建房子,更要杀猪赚钱,粥粥,小宝”郑则选择多留一日,正是想和周舟好好商量此事,若是仓促离开他定会偷偷难过。
周舟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有些不情愿地别过身子故意不去看郑则的眼睛,他一点也不爱听分别的话。
郑则耐心地扶过他的脸,看着闪泪光的眼睛坚持把话说完:“下次要很久才能来看你,别难过,我保证忙完就来,好吗?”
“不好。很久是多久?”周舟执拗地闷声问,听着真的很想要一个确切日子才安心,他说,“我和你回响水村,过几天再来白石滩,不可以吗?”
响水村的事情多,一起回去他成日外出怕也没时间陪周舟,郑则私心想让他留在白石滩陪爹娘好好住上一段时间,等两三个月后房子建成一切都好后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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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则想了想,认真道:“很久是下个月末,好吗,到时我带孟辛一起来看你。”
整整一个月!周舟伸手扣弄算珠,低着头不说话了。
果然,郑则暗暗叹气,把人抱起来兜在怀里,绕着房间走几圈让他慢慢消化。
家里只有两人,屋里屋外十分安静,午后的日光从撑开的窗户斜照进来,照亮了周遭环境。周爹和周娘亲提着几人捡的可能有小鸭的鸭蛋到村里问问,看是否有法子孵蛋。
周舟窝在郑则怀里暗暗想,让他抱着自己一直绕圈,累也不能停才好。
“就当帮帮小则好吗,粥粥。”郑则知道扮可怜示弱有用,低头闻闻他昨晚刚洗的头发,继续低声说:“一个月后,小则忙完就放心地来找你,成吗?”
“……一定要来,月底一定要来。”周舟还是心软了,他仰头要郑则保证。
“嗯,一定来。”
两位长辈回来了,周爹手上提着在门廊喊道:“小宝——来看这是什么?”
周舟走到堂屋发现爹娘都围着篮子看,他嘴里问是什么啊,走近一看是小鸭子!刚出生的小鸭毛发灰黑,浑身潮湿,无力直起身子正蜷缩在篮子里小声叫唤。
有村民说他们家的母鸡性子温顺,可以帮忙孵蛋,没想到刚孵不久其中一个蛋就破壳了。
周舟担忧道:“这么小,它吃什么呢?”
郑则双手撑着膝盖半蹲在周舟身后,说:“喂点玉米面糊糊、青菜碎叶,小鸭子长得快,明天就能跑了。”
周舟的注意力被小鸭子吸引,和娘亲一起去厨房给鸭子找吃食,暂时忘记了刚刚难过的事,郑则看他走远暗暗松了口气。
老马还没回来,昨晚几人洗澡把水缸存的水都用完了,郑则便想去挑水。周爹拦住他,“坐会儿吧,咱爷俩这两日也没能好好说话,来聊聊。”
周爹知道郑则前阵子去收笋干了,便多问几句,郑则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樵歌沟如此隐蔽偏僻,若他们能自给自足衣食无忧,倒是一处好地方;若是缺衣少食,还是得找找出路”
“附近几个村子都是如此,没有完整的土地耕种只能靠山吃山,颇为困苦。”
牛车能赶到山脚已是十分艰难,还得爬过山坡、穿过树林小路才能慢慢走到村里,村子距离镇上更是遥远。
周爹听了点点头,沉思几瞬问道:“他们村的竹笋干产量如何?”
“若是收货时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加上谷雨的第二批笋,三千斤是有的。”
郑则说附近道路好走的几个村子已先有商贩去收货,同样是六文钱一斤,他这一趟多亏了道路难走才捡了漏。
周爹却说这趟辛苦值得,山路不好走于郑则是好事,他笑了笑问道:“若是笋干倒卖赚钱,你想不想要樵歌沟只卖笋干与你?”
笋干赚钱,北地冬日寒冷食物紧缺,笋干是家家户户都会备着的干菜,只是郑则说:“要确定是否赚钱、赚多少钱,得等冬天卖完囤积的货物才知道。”
自己做的这点小买卖在周爹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郑则规规矩矩地谨慎回答。
周爹眼含笑意,像是听到有意思的事情,语气逗趣说:“不确定的事,你还敢收了两千五百斤笋干回家放着。”
他虽不知小夫夫俩手头有多少钱,然而十五吊钱已是农户人家一年多的收入,郑则定是对笋干有信心赚钱才敢压货。
但做生意不仅要靠过人眼光和笃定信心,还得抢占先机。
樵歌沟靠土地吃饭略显困难,又因道路崎岖与外界的交易受到阻碍,没有良好的经济循环导致村子现状仍旧贫穷。村民有竹林能制笋干,他们倒卖需要笋干,两相需要。
简单的一两次买卖容易做成,长期的互惠共赢却略显困难。
没去樵歌沟收货的商贩是收到了别村的笋干才停下,也可能是吃不下更多的量,周爹说:“商人最是不满足,许是下个月,或今年冬天明年春天,总有人和你一样愿意辛苦往樵歌沟几个村子跑,到时你该如何?”
周爹问话时仍是笑意融融,态度和蔼亲近,他眼神宽容鼓励地看向郑则,想知道他有什么想法。
“我自然希望村民能只将笋干卖与我,只是,一昧地抬高收货价格只会不断降低利润,终究不是长远生意”
郑则眉头微皱,最后道:“或许自带耐走山路的驮畜进村收货,不让村民出力搬运能占据优势。”
他当时决定六文钱收货就是让村民自行搬运省去了自己的麻烦,郑则此时已经在思考买骡子和驴大概要花多少钱。
“做生意能想到通过利他实现利己,确实不错,”周爹想起来走走,郑则立马起身扶着他在院子里慢慢踱步,“不过这法子还不至于让村民认准你,你得与他们的利益互相绑定,再加上外力的约束,才能达到想要的目的。”
樵歌沟有劳力,可村里穷缺少驮畜干活,就算村民有想法修路也举步维艰遥遥无期。周爹是商人,他的想法注定脱不开利益二字,权衡利弊下自然是思考如何利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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