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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3章 小孩的自尊心
    郑则独自出摊,两扇猪肉刚摆上案板冯老板就晃悠过来搭话了。

    “你夫郎呢,怎就你一个人?”

    冯夫郎听到也看过来,他偶尔出摊能见到那个爱笑的圆脸小夫郎,夫夫俩经常在一块,最近这段时间却没见到人。

    郑则低头切分肉块,回道:“他在家陪爹娘,过段时间才能来。”

    周舟是好久没来了,郑则忘记两人最后一次出摊挣钱是什么时候,只记得天还冷时他穿的那身秋香色棉衣,乖乖坐在一旁凳子上,裹得圆鼓鼓地像只小鸡崽。

    就算不收钱不招呼客人,他光坐在这里让人看着都开心。

    冯老板许久没听到别人对自己说“冯老板发财”,还怪想念郑则夫郎的吉祥话。郑则摆好案板上的肉块,问冯老板这两天市监是否有来收租。

    “来了,郑老爹出摊付过了,张市监连着收了咱们两个摊位的钱。”

    郑则点点头,随即想起阿爹的叮嘱,他想着冯老板年纪不小又已经成家,便向他打听镇上靠谱的修房子匠人。

    “最好做头师傅是会简单造景懂点园艺的,我丈人建新房的地方有一处水坑,往后想建荷塘弄个院子。”

    响水村建新房一般是请本村的熟手老人指导邻里协作完成,除了门窗要请木匠来看,其他活都是自己做,村民们自个儿就是瓦匠石匠,砌房子的样式也大差不差。

    郑则还真问对了人,冯老板是平良镇人士,靠祖辈蒙阴住有镇上的房子,他夫郎娘家在城郊,虽偏僻但宅地便宜,“我家是没请过匠人师傅不过我夫郎娘家小舅子建新房请过,他家确实有个小园子。”

    说着他转头和夫郎求证说了几句,回头说:“正巧这两日我和夫郎回丈人家吃饭,到时给你问问那师傅住哪儿。”

    郑则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眉目,赶紧先谢过。冯老板表示可能问到师傅也不定有空,让郑则做好其他准备,多去集市或城隍庙附近转转,会有工匠师傅在那儿找活干。郑则:“晓得了,辛苦你们帮忙打听。”

    不年不节,今日猪肉卖得比较慢,正午一到,他简单用布巾盖住猪肉托冯老板帮忙看一眼摊子,便快步走去酒楼后门处等孟久。

    今早郑老爹提醒小九休沐,让郑则记得接人回家。

    他这段时间往返白石滩和响水村,小孩自己坐车回家,郑则有些日子没见到人了。

    轮班休息的半大学徒小子们陆陆续续走出后门,郑则抱胸站着,一眼不错地盯紧每一个出来孩子,并没有孟久身影。

    难道这小子先他一步跑去坐牛车回家了?肉摊不能离人太久,刚想向前打听一番,郑则就瞧见丁杰揽着小孩出现在后门。

    孟久是哭着的。

    “小九!”郑则喊道。孟久抬头看清来人瞬间张大嘴巴哭得更凶了,他大步跑到大哥身边委屈哭道:“师傅,师傅不让我去楼上雅间招待了!呜——“

    “铜壶倒了,水很烫!我忍不住,我,就丢手了呜,明明是吃酒客人嫌鱼腥推了我一把,我不是故意的,还要算在我头上!”

    “大哥对不起,要好多钱,碟子要扣好多钱”

    郑则皱眉低头听他哭诉,这才发现他露在袖子外的手背红肿一片,两只眼睛也哭得通红,估计在后院已经哭过一轮了。

    丁杰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学徒犯错被骂是常有的,笨拙些的三天两头就得哭一次,犯大错严重时还被堂头用竹藤打,他说:“今日那客人是贼烦了些,对鱼不满,小九还摔了碟,客人找事闹了一通师傅才骂小九”

    孟久也是因福招祸,他原是和其他学徒一样老老实实在一楼和后院跑腿干粗活,堂头见他为人机灵口条清晰顺溜,加上不怕骂敢去后厨催菜,这才破格让学徒半年的他上楼跑堂,先前几次都做得很好没想今日却出了差池。

    丁杰:“嗐,别哭了,”他尽量语气轻松地安慰小孩,“我也赔过钱,摔的还是官窑青瓷碟,我阿娘去借钱才还上的,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他让郑则带小孩去医馆买烫伤的药膏敷手,不然明日干活还得遭罪,丁杰:“酒楼不让多告假。”

    孟久哭声渐渐变小,依旧拉着大哥手臂不放。

    郑则低头安慰孟久:“没事,我来处理。”他看向丁杰点头道谢:“我会跟他好好说,多谢了。”

    孟久的手已经隐隐冒出烫伤的水泡,得尽快带去医馆。郑则让他在街道旁等等,自己跑回肉摊跟冯老板说了一声,冯老板表示他看着:“你信得过我就成,我这儿有两人呢,能看顾得过来。”

    去到医馆处理伤口孟久愧疚更甚,他还没开始赚钱,就让大哥花了这么多钱。

    大夫说皮肤没破不算特别严重,用盐巾包在患处静坐等待,“坐一会儿吧,等小子手上感觉不到烧痛再涂清凉膏。”

    郑则瞧见小孩裤腿颜色深了一块,掀开一看,上面亦是有热水烫到的红痕,他不放心地把两只裤脚都掀起来,小腿竟有青紫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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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师傅打的?”郑则皱眉问。

    孟久吸吸鼻子,顿了好久才难堪地说:“是客人踢的。”

    这事若放在从前流浪那会儿,孟久不会有“难堪”的情绪,讨食已很艰难哪里还能想这么多?

    可如今有了家,过上了有家人的好日子,孟久深藏的自尊心又长出来了。

    被大哥一问心头更是酸涩委屈。

    “你哭什么,哭烫伤了疼,哭被师傅责骂,还是哭客人踢你。”郑则接过药童搬来的凳子,把孟久烫红的脚挪到上面擦清凉膏问道。

    郑则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是想问问孟久的想法。他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要怎么哄半大的小子,结果问出来倒像是把孟久当成了大人沟通。

    孟久因为大哥的平和冷静缓解了不安忐忑,他诚实道:“哭客人踢我,哭平白赔钱钱,不甘心。”

    师傅平日没少骂人,孟久脸皮也厚,骂就骂了;不能上二楼招待客人他很是失落,但能免去旁人嫉恨,他之后再争取就是了。

    可明明是客人先推他的,凭什么碗碟还要他赔钱?

    到底是年纪小,心里最难受的是被客人踢了。孟久想,就因他在酒楼谋生做着伺候人的活儿,客人就能随意踢他吗?

    被踢时,被人轻视、被随意对待的愤怒胜过了腿上的疼痛。

    越想越难过,被师傅骂时当场就哭了。

    可孟久从前不会哭,他的眼泪早在没爹没娘时流光了,乞讨被人踢一脚还能笑嘻嘻捡了铜板说吉祥话,不是应该的吗?

    没脸没皮,死乞白赖,他们这种人就是这样才能活下去啊。

    可是孟久看了一眼大哥,后者看着他的眼神平静温和。

    和大哥一起生活,瞧到大哥做人做事后,他就再也不想那样了。

    孟久也想有尊严,也想能体面生活。

    所以他今天才这么难过。

    郑则:“被客人踢,伤自尊了。”

    孟久点头,想着想着竟又要流泪,他恼怒地抹掉眼泪下决心:“将来我也要做堂头!我也要管人!”

    郑则帮他擦好腿上烫伤的药膏,示意他伸手,“你摔了碟子后,是谁上楼赔笑脸摆平客人?”

    “师傅,堂头。”

    “嗯,那当了堂头,就不会被人骂,就不用伺候客人,就有自尊了吗?”

    孟久答不出来,因为他师傅仍旧会被客人骂,也还是要伺候客人,甚至要给跑堂伙计们摆平刁难的客人。

    小孩不说话,郑则便知道他心里的答案了,又问道:“即便如此,你会和客人一样觉得堂头低人一等、毫无自尊吗?”

    不会。孟久摇头,师傅没有毫无底线地迎合客人。

    “小九,”郑则看着他说:“自尊心不是别人给的,是你给自己的。”

    “上工做事,被客人骂就当是赚被骂的钱,不意味着你就是他们嘴里的样子;别人踢你,你要知道这是他的错,不是你不好而被人踢。”

    郑则把药膏收起来,见小孩能听得进去便继续说:“大人赚钱都不容易,何况是十来岁的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你得先看得起自己。堂堂正正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必要时能屈能伸,你就不会是一个没有自尊的人。”

    孟久这回听懂了,他抹掉眼泪点头:“嗯。我不难过了,大哥。”

    两人返回肉摊前,郑则领他去吃羊杂汤和灌羊油的烤胡饼。孟久爱吃这个,闻着肉香咽咽口水立马去给大哥搬凳子坐下,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一大一小在支开的小桌前狼吞虎咽。

    吃完后郑则跟摊主说多要六个烤胡饼,其中两个单独放,全都另加羊油。

    六个!孟久看看自己手里的烤胡饼,他吃不下这么多啊,便犹豫着说:“大哥我饱了。”

    郑则吃饱站起来等烤胡饼,闻言瞥了他一眼,只喊他快点吃。

    孟久打烂的两个碟子是青花瓷碟,账房先生找出当初购买的账单,原价三百文,折旧后要扣二百五十文一个。说出来后孟久刚歇下去的心又高高提起,半两银子

    郑则暗暗叹气,扶胯无奈地望着街道无言,今天白干。

    “卖猪肉去吧,你把摊上的猪肉卖完,打烂碟子的钱就有了。”

    郑则递给冯老板夫夫两个烤胡饼,感谢他们帮忙看摊子,两人说吃过午饭了不用客气,郑则倒是坚持:“刚烤好的,羊油呲哇吃着正好,尝尝吧。”

    夫夫俩被他的话逗笑,最后还是接过了。

    孟久看着大哥和羊肉摊老板说话,突然知道另外四个烤胡饼是给谁的,全家人人都有,周舟哥什么时候回来?

    得让小孩知道赚钱不容易,郑则仔细交代孟久不同部位的猪肉价格,卖猪肉时全靠孟久招呼客人,他只负责切块和称重。

    孟久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话多爱笑,谁路过都能被他喊停招呼两句,可被问到切好的猪肉一共多少钱,他愣愣地看向大哥,大哥不说话他就答不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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