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除了阿娘,最疼自己的就是奶奶。小树长到八岁,身边只有两位亲人。
如今九岁,却只剩他和阿娘相依为命。
“小山奶奶都还陪着小山,奶奶怎么不多陪陪我啊。”小树眼睛闪泪花抬头问道。
几个小伙伴一块玩时,他最羡慕小山阿奶慢悠悠走来喊他回家吃饭。奶奶从前也是这样走来喊自己的。
方素放下月饼搂过儿子安慰,她很庆幸当初婆婆是过完中秋、吃了月饼才走的。
不然娘俩得愧疚一辈子。
小树哭得脸颊湿润,她哄道:“不哭,你奶奶辛苦一辈子,一定是在另一头享福呢,你可别让她难受着急。”
方素担忧地顺了顺他后背,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软,心思太细腻。
若是小哥儿倒无妨,可他偏偏是个小汉子。将来与人发生冲突,他会不会吃亏?
方素有时会想,是不是因为家里只有女娘,才养成他这个性子。
小树闻言立马擦干净眼泪,把阿娘放下的月饼重新递给她,“嗯,我不哭,娘吃。”
“奶奶说过,要我好好吃饭长大的。”
方素心下一松,宽慰不少。
小树趴在阿娘膝头吃月饼,他看向高悬的月亮好奇道:“阿娘,月亮有广寒宫,广寒宫有桂树,那娘娘会不会种菜种谷子?”
“兴许会种吧,那么大个地方,不种菜也太浪费了。”方素抬眼看去,犹豫说道。
“浪费……”小树想到了旁的事,他转头看向阿娘,突然问到:“菜才长得太密,一直长不大怎么办?”
“嗯?”
“撒种子撒得太多,菜苗长得太密了怎么办,阿娘?”
这样种下去,大胡子何时才能吃到菜啊。小树苦恼。
家里菜地根本没有新育的菜苗,方素就着月光观察儿子表情,见他眼神躲闪,稍稍一想就知道这“菜”是哪儿的菜了。
“怎么撒那么多?”方素皱眉不解。
小树无辜看她。他当时也撒了。
大胡子是猎户,自己是小孩,猎户和小孩怎么会种菜?
她想了想说:“那就拔掉一些,疏通疏通,拔掉的菜苗种到隔壁菜畦,不浪费。”
小树听见阿娘回答,忐忑说道:“可隔壁几块菜畦也都洒满了。”
早上他去送月饼,那密密麻麻的小苗看得人害怕。他和大胡子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方素:“”
好浪费啊,她无情道:“吃土吧。”
小树愣住,“也不至于呀……”在儿子软磨硬泡下,两人终于说完菜苗的事。
小树克制不提起大胡子,可最后没忍住,反正不说“大胡子”就可以了吧,“鞋子他穿了,说很适合,'是叫人安心的鞋'。”
小树偷偷打量阿娘,阿娘没什么表情。
他又说:“他做了一个射箭的地方,有箭靶,有箭筒,有挂箭的位置,他说我要锻炼强壮一点。”
方素心里微起波澜,小树是要长结实强壮一点才好她问:“危不危险?”
“不危险啊,你见过的,我在山上破屋门口练过,是竹箭和竹弓。”
方素点点头,她去山上找人时是见过,于是就没再问。
小树话音一转,语气失落:“可是只能五天去练习一次。”
“五天去一次?”
两人有约定吗?方素发现儿子真有不少事情瞒自己。他平日做完家里的活就会出门,但他是找小阳几个玩还是去山脚,方素并不知道。
小树意识说漏嘴后,捂紧嘴巴,一个字也不愿意再说了。
方素皱眉看他……算了,大过节的。
她自我开解,没再追问,“月饼吃完,再坐一会儿就得睡觉了。”
过完中秋节,响水村村民们投入全部精力在水田管理。
除草的除草,追肥的追肥,还得防稻谷倒伏。
心里祈祷,秋收前千万不能出岔子。
周舟醒来时,郑则还在呼呼大睡,好在今早闷热,汉子没趴在自己胸前睡觉。
他悄悄起身穿衣梳头,去厨房和做早饭的郑大娘说:“阿娘,郑则还在睡觉,先别喊他了,等他自己醒吧。”
唉。昨晚聊天都能睡着,他太累了。
郑大娘伸手摸摸他睡出红印的脸蛋,心头软成一片,温声说:“成,阿娘不喊。”
小鸡太过吵闹,周舟没急着放出来,他先把篱笆空地打扫一遍,又把狗笼清理干净搬到院子空地晾晒去味。
豌豆黑豆可着急了,以为是要把窝丢掉,嘤嘤嘤哼唧叫唤,咬住竹笼子往回拖。
啊,这两只笨狗。
周舟赶紧制止:“嘘嘘嘘!别吵,郑则在睡觉——没扔,晒一晒,臭!”
他找来一根小棍,往远处丢了两把和它们玩捡棍游戏,来回几轮后,傻狗才忘记狗笼的事。
孟久鲁康喂完猪,周舟就说:“等会儿割猪草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割灯芯草。”
家里草扇坏了也没能编新的,昨晚纳凉赏月仍旧用破烂扇子,草席也要编。
郑则太忙了,他根本没空去割灯芯草,阿爹要收猪杀猪出摊,这是家里的老本行,是主要收入来源,不能断。阿娘里里外外都要忙,她更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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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可以割,他去割。
“幸好有阿爹,阿爹真是个厉害汉子。”
郑则起床时只有阿娘在家缝鞋袜,郑大娘抬头看他,儿子睡得眼皮发肿,“你夫郎去溪边割灯芯草了,说晚点回来。”
“嗯。”郑则皱眉猜想,他肯定是小捆小捆背回来。等人回来再说。
吃过早饭,他先去有田婶子家买豆腐渣,有田婶子擦擦手笑道:“则小子啊,来晚了!豆腐渣有是有,不过只剩小半桶,一文钱你拿走吧。”
他只好再去曹酒头家买半桶晾晒过的酒糟,拿回家泡水,和豆腐渣一起拌了点糠麸搅成两桶,再挑去村西水田喂鱼。
水田鱼苗长得慢,郑则先前和林家兄弟商量后决定撒豆渣、米糠、糠麸等物喂养。
虽然会增加一些成本,但能让鱼在打捞前贴一层秋膘,到时也好卖。
郑则蹲在固定喂鱼的鱼坑前,往水面投放鱼食,麦糠搅拌酒糟沾水慢慢化开,不多时,有鱼悄悄游近,接着浮头张嘴吃鱼食。
“吃吧,多吃点,长肥些。”好卖钱。
返家正巧碰见周舟回来,他和鲁康孟久一人背一个装满草的背篓,郑则快步走到他身边放下空桶,接过背篓。
“郑则,你醒啦,睡得好吗?”周舟热得小脸通红,笑眯眯朝人笑道。
“嗯,睡得好。灯芯草剩下的我去割。”
周舟抬头看天色,朝阳灿烂,今日也是大晴天,他说:“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回家正好晒笋干。”
活就是这样,一个人多干点,另一个就可以少干点。他不想只让郑则一个人辛苦。
进院先把灯芯草铺在地上晾晒,两人喝过水后,郑则翻出草帽帮他戴好,这一瞧发现他脸上有红痕,“怎么有道印子?”
他夫郎脸嫩,印子出现在脸上特别明显,郑则皱眉弯腰细看。
周舟有些不好意思,抓住他的大手说:“哎呀,睡觉压出来的。”
郑则这才放松表情和他一起笑开。
两人出门后,周爹慢慢挪来郑家。到点了,是时候上工了,“鲁康——走!”
鲁康却背着布袋,挠挠头说:“年叔,大哥今早喂过鱼了,大伯外出收猪,我得和孟久去水田除草。”
周爹听罢大手一挥,自信发言:“成吧,没事,那我自个儿去。”说完带着两只狗挪步慢慢往村西走去。
割回来的灯芯草直溜整齐,院子要晒笋干,夫夫俩便背去新房晾在中庭。
青石板地板干净又宽敞,不用白不用。
周娘亲坐在观荷亭刺绣,见夫夫俩戴着草帽辛苦翻晒灯心草,她起身说道:“厨房里有粥,井里冰着绿豆汤,你俩喝点歇歇吧,啊。”
外面日头正盛,两人都走两三趟了,周娘亲看儿子红彤彤的脸蛋,止不住地心疼。
可惜老马驾车去镇上干活了,不然马车一次就能拉齐全。
“阿娘,没事,我戴着、”
周舟话还没说完,周爹的声音从前院焦急传来:“小则——小则快来,出大事了!”
周爹简直拼了老命快步赶回家,累得额头后背全是汗。郑则反应快,他跑到篱笆门口扶住人:“爹,你慢点说。”
“哎呀!鱼全翻白肚了,你快去看吧!”
他前头好不容易挪到村西水田,结果远远瞧见稻谷水沟白白一片,纳闷走近一瞧,直接惊出一身冷汗。
鱼怎么全翻白肚了!
只好又马不停蹄赶回家,路上只敢歇了一趟!要知道他走来时可是歇了三四趟啊,可真是吓坏了。
周舟吓得脸蛋发白,慌张重复:“鱼翻白肚!!!”
郑则听后脸色一沉,说他这就去看看。
这两亩鱼苗一家人可是出了大力气照料,鲁康日日都去田里喂食,周爹搬来响水村后也一天不落去瞧上一眼。
养了大半年,临了可别功亏一篑。
郑则立马往村西方向走,走着走着跑起来,但没跑几步,他突然顿住返回。
停在原地的三人瞧见他脸色不似先前那般沉重,周娘亲问:“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没忘阿娘,”他背对着周爹蹲下,脸上带了些笑意回头说:“爹还去吗,我背你。”
“别担心,鱼可能是'醉'了。”
周舟听罢跑回荷花池拿竹竿,中途还颇有气势地挥动竹竿,敲了一下凑热闹的大鹅脑袋:“去去,打!”
一行人赶到水田边探头一看,鱼确实是翻着肚子白花花一片,郑则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同样七上八下。
他接过竹竿往水里小心戳动,鱼没察觉人靠近,直挺挺翻白肚子,但被竹竿这么一戳一碰,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立马翻身逃窜。
“啊啊动了!鱼动了!”周舟高兴喊道。
郑则连续戳了一会儿,鱼群反应都是如此,吊着的心终于安稳落肚。
幸好今早喂的酒糟晒过,量不多,还掺杂半桶豆渣和一桶糠麸……夫夫俩往另一亩水田走去查看。
周爹大大松一口气,自己走到石块这头一屁股坐下。这几个月啥也没学会啊,“嗐,种田种不明白,养鱼养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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