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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2章 周亮的失望
    林大海最近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像刚出锅的卤煮一样,咕嘟咕嘟直冒油花心气儿。

    一大锅油亮喷香,酱色浓郁的卤煮见了底。

    他坐在矮凳上,眯缝着眼,粗粝的手指头沾着唾沫星子,“沙沙”地点着那些带着毛边儿的毛票子和钢镚儿,嘴巴咧到后耳根。

    旁边坐着的小后生,是八爷家的远房侄子,跟林阳岁数相仿,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主儿。

    小眼珠儿骨碌碌转,嘴皮子那叫一个甜,三两句就能哄得人眉开眼笑。

    这爷俩,都对脾气——都好整两口老白干儿。

    土灶上,一小锅新卤煮“咕嘟嘟”冒着热气儿。

    油星子和酱汁儿黏糊糊地裹着肉块。

    两碗撒了翠绿葱花,浮着厚厚一层凝成白脂油星的羊杂汤搁在旁边的条凳上。

    一瓶开了盖的“北大仓”,辛辣的酒香混着浓郁肉香,在这集市冷冽的角落里硬生生蒸腾起一股子暖烘烘的俗世烟火气。

    爷俩粗瓷碗沿儿一碰,“滋溜”一声闷下小半口。

    夹起一块油光锃亮的卤煮塞进嘴里,嚼得腮帮子鼓动,油光满面,话头也跟着热络起来。

    正酣处,林阳裹着一身深山的寒气,肩头落着未化的雪沫,大步走了过来。

    林大海一点不意外,只当儿子还在给八爷跑腿儿,油腻腻的手扬了扬,招呼道:“阳子!忙利索了?快着坐下!陪你爹整两口热乎的,暖暖肠子!”

    嗓门洪亮,带着酒酣耳热的豪爽。

    旁边那小子猛地想起八爷千叮万嘱,在林阳眼前,不该说的字儿半个都甭往外蹦。

    他连忙放下碗,“哎哟”一声站起身,脸上堆起笑,带着几分小媳妇似的拘谨:

    “阳哥,你……你那事儿都……都办完了?”

    眼神儿在林阳那沾着泥雪,气息沉凝的棉袄裤脚上打了个转。

    林阳目光掠过父亲红扑扑,全不知忧患为何物的脸,又扫过那小子小心探究的眼神。

    心头那团深山的巨影和冰冷的恐惧沉沉地压了下来。

    他脸上挤出一点不算自然,略显僵硬的笑意,摆摆手,对着自家老爷子招呼道:

    “爹,您喝着。事儿多着呢,哪有个完。”

    转而才对着八爷侄子招呼了一声:“谢了兄弟,你们慢品,我就路过,眼下一堆事儿还忙着呢,回见!”

    林大海大手一挥,酒气混着豪气:“有正事儿就麻溜儿去办!八爷多抬举你?你小子可不能给八爷掉链子!”

    在他心里,儿子能被八爷使唤,是了不得的体面。

    瞅着老爹这副身在福中不知“险”的模样,林阳心头又是好笑又泛起一丝酸楚的无奈。

    他爹就是个炮仗脾气直肠子,这会儿估摸着以为他在给八爷干啥露脸的长脸差事呢!

    他只朝八爷侄子用力点了点头。

    没再耽搁,转身就钻进了喧嚣嘈杂,哈气成霜的集市人流。

    他没去八爷家,脚后跟磕着冻得梆硬的地皮,径直奔向周亮家。

    五天前和周亮拍胸脯的约定还在耳根子边滚烫。

    他本想在死人沟里多盘桓几日,摸清那诡秘山坳的底细。

    可采到回魂草已是侥天之幸,紧接着撞上那非人巨物更是惊得他魂飞天外。

    这事儿太大,大得让他脊梁骨都冒寒气,必须立马找到周亮,合计出路。

    那东西盘踞深山,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鬼头刀!

    这次是靠手雷拼死惊走了它,下次呢?

    万一它冬日受创凶性大发,窜出山林祸害屯子咋整?

    尤其那硕大狰狞的纯黑三角脑袋,冷冰冰昭示着绝对致命的剧毒!

    想到那东西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身躯……

    寒冬腊月,蛇类本该蜷缩冬眠,它却能在雪里钻洞,暴起伤人……

    林阳心头疑云翻涌,如同铅块坠着。

    这是老天爷开了个邪门的玩笑?

    还是什么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古老煞星?

    莽莽群山的诡秘幽深,早已超出了凡夫俗子的想象极限。

    老一辈口耳相传的那些山精野怪,魑魅魍魉的故事,现在看来,或许不全是一碗迷魂汤……

    转过几条落满雪屑,踩得油黑发亮的狭窄街巷,到了周亮家楼下。

    老旧的筒子楼水泥墙面灰败。

    楼道昏黑狭窄,散发着煤烟和腌菜混合的浊气。

    林阳踩着结了冰壳,滑不溜秋的水泥台阶“噔噔噔”上了三层。

    在冷风嗖嗖的门廊里放下沉重的背篓。

    他警觉地四顾,迅速从空间里取出包裹着回魂草的旧布包,还有那两片沉甸甸,寒意瘆人的巨大蛇鳞,小心塞进背篓最上面一层。

    这才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了那扇脱了漆的破旧木门。

    吱呀——

    门开了条缝,露出周亮憔悴焦灼的脸。

    才几天工夫,他瘦得颧骨都凸起来,眼眶深陷,眼珠子通红爬满血丝。

    脸色苍白得如同糊窗户那层高丽纸,被老娘日夜悬心的病折磨得吃睡不宁。

    “阳子?!”

    周亮喉头一紧,眼中划过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暗淡失望。

    才两天!

    山里头雪能没过大腿根,这么短的时间折返,定是山太险路太绝,上不去了!

    他心里苦得像嚼了黄连,却强撑着挤出一点干涩的笑容,声音嘶哑:“是……山里路太难走,上不去是吧?兄弟,别……别往心里去,你能想着进去一趟,我周亮……领情了……”

    话没说完,医院里老娘气若游丝,药石罔效的景象猛地撞进脑海。

    唯一指望的回魂草就像那天边的冷月,看着亮堂,伸手却只扒得到无底深渊的冰碴儿。

    强烈的无力感瞬间像只铁爪攥紧了他的心,眼眶猛地就红了。

    林阳没说话,只是利落地弯腰,将背篓放倒在冰凉的洋灰地上,麻利地掀开盖子。

    篓底用湿润青苔小心包裹着的二十多株草药露了出来。

    根茎肥硕坚韧,尤其顶上几株,竟在寒冬里顶开了几朵奇异的小花。

    植株鲜亮欲滴,水灵得如同刚离土还带着山泉气。

    “回魂草,采着了。”

    林阳的嘴角这才勾起一抹真实的,带着巨大后怕和一丝庆幸的浅笑。

    他指指背篓深处,继续说道:“本想往里再探探,弄个钵满盆满,可惜撞上个惹不起的祖宗。那玩意儿……”

    他摇头,眼中掠过一丝阴翳,声音低沉下来:“八一杠的子弹打上去,估计也就给它挠个痒痒。两颗香瓜大的雷子炸响了,也才……蹭掉它几片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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